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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有些冷清,金玉相嵌的图腾为顶,展翅神兽玉像栩栩如生的盘踞在镂花柱子上。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背对着他们,听到声音回过头,白纱半覆面,一双如含漫天风雪的美眸浅浅地睁开,眼角一抹金粉,目光如水般落在他们身上。轻薄白纱逶迤于地,如翻滚白浪般,金缕绣纹,纤腰金带束。青丝垂落到脚踝,环佩叮当,如异世之灵。
“月儿。”女子轻轻开口,声音空灵至极。
“女娲娘娘。”柒月扶着宫湮无法行礼,有些为难:“恕柒月无礼,小仙实在是……”
“娘娘最宠你,姐姐什么时候那么客气了,木儿莫不是认错了人?”木儿咯咯直笑,她虽然身子看起来不长,但是年龄却不比柒月小多少。
像白都和木儿都属于神兽族,兽龄虽长但化作人身看起来却比天生仙人年幼许多。
“我……”柒月有些疑惑:“你可能真的是认错人了吧……”
“才不会呢”木儿撇了撇嘴:“月儿姐姐,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你,毕竟我们交情那么深嘛!”
“……”这算是交情深?
女娲可能看不下去了,轻声咳嗽了一声,示意木儿闭嘴,见木儿安静了才开口对柒月说话:“月儿可能是忘记了吧,不必如此拘谨。”
“忘记了?!”木儿惊叹,一脸委屈:“姐姐这是什么记性,怎么可以忘记木儿呢!”
“……”柒月压根一头雾水,呡唇道:“娘娘可知仙尊这是怎么了吗?”
“他……”女娲皱了皱眉:“是受了女娲宫的威压吧……休息几天便无碍的,你不必担忧。”又转头对木儿道:“带月儿去纳云殿,顺便把灵丹给宫湮服下。”
“那个灵丹……是用我搓的吗?”木儿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睛。
“当然不是!”女娲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脸色有些微妙。
“但是人家搓的丹药也很好啊……”木儿噘嘴,一脸憋屈。
“那是仙尊,不是小言……”女娲摇头,很是不赞同。
木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讪笑着妥协了:“好吧……”转头对柒月甜甜地开口:“那姐姐随我来吧。”
柒月道了谢便扶着宫湮走向侧殿,一路上木儿依旧是离她远远的,不过态度倒是很和善。后来柒月才知道木儿很讨厌男子,向来对男的敬而远之,倒是奇怪的癖好。
柒月将宫湮放在床上,有些疲惫地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下,浑身乏力地坐在椅子上,呼吸间都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转头便见木儿一脸嫌弃地犹豫在宫湮床前,葱白小手里还捏着一颗丹药。
“怎么了?”柒月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个……丹药还是你来喂吧!”木儿讪笑着蹦哒过来将丹药塞在柒月手里,眨巴着好看的眼睛:“姐姐应该也是会让昏迷的人吸收掉药的法术的是吧?”说完不待柒月反应便风风火火地跑了。
“……”柒月喉咙一哽,看了眼昏迷的宫湮莫名头疼,她确实不会那种法术……
而且最重要的是,明明她才是病人,这角色对调的太快,让她措不及防……
她握着药,拨开层层垂幔走到他床沿坐下,看着他平和的面容有些愣神,指尖触及他微凉的唇像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将手收回,撇开视线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那个……仙尊……柒月冒犯了!”
柒月心一横,硬着头皮掰开宫湮的嘴,粗鲁地将药丸塞了进去,也不管他咽不咽得下去,至少心里算是过得去了。她可是喂了,咽不下去是宫湮自己傻……
“咳……”
柒月吓了一跳,回过神一脸茫然地看着宫湮,他被噎到了?突然放在宫湮身边的手被他大力握住顺势一带,柒月就重心不稳的扑倒在了宫湮身上,另一只手贴在他胸口。
柒月窘迫地红了脸,撑着他就要挣扎起身,腰身却突然被宫湮搂住,往床内一滚,便被他压在身下。
柒月见他已经醒了有些恼羞成怒:“宫湮!呜……”话没说完他就吻了下来,唇上凉凉软软的感觉传来,她瞪大了眼,突然有种心跳如鼓的感觉。
宫湮的长长的睫毛轻颤,脸色苍白如破碎的蝶,舌头顶在她的舌尖,一颗甜凉的丹药被推到她嘴里。
柒月愣了愣,他是想……然而她想拒绝推阻却加深了唇齿间的纠缠。
“闭上眼睛……”宫湮的声音有些低沉,一点一点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啃咬着她的耳垂。
柒月忍不住低吟一声,宫湮却身子一僵猛然将她放开,起身下床了。
柒月喘着气,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绣花白纱,摸着嘴唇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轻薄了。
“啊!宫湮你脑子有病啊!”
宫湮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只杯子,听到内室传来她的尖叫声和花瓶落地的脆响,手一颤杯中的水撒出几点,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好看至极的弧度。
柒月气呼呼地跑出来,一扫之前的病态,脸上泛着淡淡的粉,头发有些散乱,发丝懒懒地垂落,嘴唇带着的诱人的色泽。
宫湮眸色暗了暗,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宫湮,你!”柒月本来是跑来兴师问罪的,面对他却说不下去,不由有些羞恼。
“嗯?”宫湮眉头轻挑,心情愉悦至极。
“……算了!”柒月冷哼一声,就当他欲火焚身烧坏了脑子。
“又在腹诽我?”宫湮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那我对你负责如何?”
“……”柒月一愣,语气古怪地撇嘴:“仙尊大人想亲就亲,小仙岂敢让您负责!”
“月儿什么时候学会说反话了?”宫湮一脸玩味,尽管他说的负责认真无比。
“……”月儿……柒月嘴角抽了抽,看来他真的烧坏脑子了:“仙尊若每个都负责哪里负责得来,说笑了……”
宫湮意味深长地看了柒月一眼,呡了呡唇:“谁告诉你我会对别人负责?我只对亲过的女人负责。”
柒月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她索性什么也不想,蒙着被子就开始睡觉,她也确实是太过疲惫,本来只是想躲避一下宫湮,没一会儿却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宫湮知道她向来有吃饭的习惯,洗漱干净又吃了药之后,向女娲宫的侍女打听到了女娲宫的厨房所在,简单地为她准备了些菜饭。以前在人界的时候她出身名门,总是毛手毛脚,什么也不会做,所以家务事都是由他一手打理的,慢慢的也变成了习惯,不过回到九重天这些琐碎的事便不必他动手了。
宫湮以为柒月只是在闹别扭,听到房里轻匀的呼吸,忍不住笑了笑,原来她是真的累了。
“月儿”宫湮在门口唤了几声,觉得这个称呼着实亲切。
柒月正睡的香,突然被吵醒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便再无动静。
“若你再不起来,我只能进去亲自请你了。”宫湮这话说的威胁性十足。
柒月一骨碌爬了起来,有些懊恼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等等,我马上就起来,我已经准备出来了,我是说真的!”
对于柒月的本性,宫湮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也只是但笑不语。
“仙尊,你到底有什么事?”柒月扒拉着门,说话地语气确实好不到哪里去,看到他就想起那副旖旎的画面,真是难为情啊……
“你不是要吃饭吗?”宫湮对着她浅浅地笑。
“啊?”柒月愣了愣:“我也可以不吃饭的,况且这种地方哪里有饭吃啊?”女娲宫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她就差没说一句你是在逗我吗?
“走吧”宫湮选择忽视她的小眼神。
柒月有些无语:“去哪儿啊?”她真的想对他敬而远之,因为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控制不了情绪。
“吃饭”
“你不是不用吃饭的吗?”柒月奇怪了。
“月儿你呢?”宫湮反问,压根没察觉这个话题有多无聊。
“我就是有那么庸俗啊,喜欢人间烟火,口腹之欲。感觉只有这样自己才是真的活着,像你们那种人不会明白的。”柒月眸色暗淡。
“或许我的想法和你的是一样的。”
柒月莫名有些烦躁,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道:“女娲宫的人吃的都是丹药鲜果,没有饭菜的!难不成仙尊你会做?”
“嗯,你很聪明。”
“……你真的会做饭菜,我可不会帮忙的!”
宫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然呢?难道还指望你会?”
宫湮直接说出了真相,柒月无言以对,她在犹豫去不去这鸿门宴,但是看眼下这形势,她似乎是毫无拒绝的权利呀。
而此时此刻,在另一边似乎没他们那么多想法。
“娘娘,姐姐真的是好久都没回来了”木儿撅着小嘴闷闷不乐地靠在椅子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刚开始看到她,她就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我都说我是木儿,她也没什么反应,我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呢。”
女娲端起茶杯,用瓷白盖子淌开碧茶上飘浮的两朵白蕊:“她应该是忘记了吧”面纱取下后的脸,美得如冰山白雪。
“您又这么说,但是怎么可能忘记呢?这才短短百年而已。”
“我曾经告诉过你,有一种丹药可以让人忘记一切。”女娲笑了笑,泛着淡淡粉白的唇轻轻呡了口茶。
木儿瞪大眼睛,咕哝了半天才愤愤道:“她怎么可以这样啊,这也太绝情了吧!好歹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久……居然把人家忘记的彻彻底底!”
“估计是为一个情字吧。”女娲叹了口气。
“唉,这世上男女间的情情爱爱呀,真是让人烦恼,当初姐姐就********的扑在仙尊身上,仙尊还娶了别人,我可真是弄不明白。”木儿故作老成地叹息。
女娲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呀?等你长大的时候自然会明白的。”
木儿摇头,一副不得知己的落寞模样:“娘娘啊,您不明白我的想法,我才不要做这世上的痴男怨女。”
“最近心口还疼吗?”女娲突然转移话题。
“自从吃了丹药已经不疼了,只是偶尔还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不过大抵是没事了吧。”木儿无所谓道。
“还是注意点才好,你年纪虽然不大,但也不能总是这么小孩子心性。”
“可娘娘您年纪也没多大……”木儿瘪瘪嘴。
“我们女娲一族世代传承,每一位继承者寿命都不长久,所以与你们是无法相比的。”女娲无奈地解释,虽然她已经解释了无数遍,但木儿从来不往心里去。
“不会的,娘娘寿命会很长很长!”木儿依旧是乐观得很。
女娲看着木儿清澈的眸子,目光放远到远处一棵参天盘龙花树上,有些悲哀和怜悯。
再说柒月,战战兢兢地和宫湮吃完饭,便回去休息了,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说实话,褪去寒冰的宫湮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和他的每一幕都烙印在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第二天天亮的很早,天外天的时间和萨灵道有些不一样,这里的宫殿都飘浮在云上,鲜少见到陆地,有些地方常年飞雪,云雾翻滚间便见白玉金光的宫殿,神圣极了。
柒月一早上没见到宫湮,吃了些仙果便在房里修炼,没多久便被木儿带去了前殿。
在门口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交谈声,女子独一无二的空灵声,已经男子有些低沉的声音,应该是女娲和宫湮无疑。
进去的时候两人都默契地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怎么都不说话了?”木儿口无遮拦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木儿你先回去,我和月儿有些事情要说。”女娲柔声道,人前依旧是戴着面纱。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算上我在蛋里待的时间,我可比月儿姐姐还要大上一些呢,我就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还可以给你们出出主意啊~”木儿扑到女娲身边撒娇道。
女娲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搭理木儿,对柒月说:“月儿,听说你最近身体有些不适?”
“是的,不过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常常会梦到幼时的事,甚至有些不知道的事情……”柒月老实回答,并无避讳,想必宫湮与她讨论的便是此事。
宫湮皱了皱眉。
“那些都可以成为你的心结。”女娲确定的说,有些担忧:“你可知道魔种?”
“魔种?”柒月愣了愣:“有些耳熟,应该是魔界比较难得的东西吧,柒月并不是很了解。”
女娲脸色也很凝重:“魔种可以诱出人心底的魔……”她没有多说,但危险性不言而喻。
“月儿姐姐被人下了魔种?”木儿惊讶地看了柒月一眼,看到女娲责怪的眼神,立马乖乖地捂上了嘴。
“原来是……魔种啊……”柒月垂下眸,恍然大悟,难怪她会隐隐地滋生魔念,伤人伤己。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女娲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继续道:“魔种千万年难成一颗,我只知道千年前一个桃花妖被下过魔种,不过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柒月呢喃,下意识往一直沉默压抑的宫湮那边看了一眼,突然有些不舍。
宫湮注意到她的目光,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勉强笑了笑:“不用害怕,即便你入魔我也会陪着你。”
“不止如此……”女娲还是打算说出实情:“无论是魔是仙,神魂尚在,都会被魔种反噬至灰飞烟灭。”
宫湮再一次沉默了,那便只是一条死路?
“仙尊先带木儿出去吧,我尽量为月儿压制住魔种,延迟它的生长。”
柒月在大殿里一呆就是三天,而宫湮也在门口站了三天,柒月一推开门便看到宫湮憔悴的面容。
“你怎么这幅模样了啊?宫湮?”她打趣道,脸色惨白地笑了笑,话刚说完便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魔种太过霸道,如今已经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耗费精力压制住魔种,也让她几乎虚脱。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耳边一直有人呢喃着什么,可惜她一句也没听清楚。
睁开眼是一张熟悉的脸,只是憔悴消瘦得几乎让她都觉得惊讶,还有一些心疼?
“醒了?”宫湮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里好看吗?”
柒月愣了愣,这才注意到这里并不是女娲殿,而且一个山坡。曾经的残垣断壁依旧在,破碎的神台想出稀稀落落的花朵,一颗参天盘龙花树遮天蔽日,有花无叶,巨大的白色花朵凄迷而震撼,无数的红色丝带系在树干上,随风拂动,美到了心底。
“你……”
“别说话,看。”宫湮轻柔地将她拥在怀里。
柒月难得没有反抗他的亲近,顺着他的目光向东方看去。
金日冉冉上升,云海翻滚,一缕一缕穿透阻挡,灿若锦绣,百里霞光尽染无余,那轻舒漫卷的云雾慢慢褪去,那一轮金耀的玛瑙盘时隐时现,云海瞬息万变,迸发出磅礴的生机和力量。
“日出,是不是很美?”他在她耳边轻轻道。
“宫湮啊,你变得很奇怪……”柒月忍不住开口,鼻子有些酸涩。
“我从来没有变,只是你不肯接近……”宫湮笑了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回到你身边,阿月……”
“因为你已经有了婉颜……”柒月低低的哽咽,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宫湮,我做了一个很破碎的梦……”
“嗯。”宫湮安静地听着她说。
风吹起那一条条寄托了相思的红带,如同女子嫁衣上的飘带,美丽而遥远,阳光暖暖的落在身上,背景浩渺,无人惊动山顶相偎地两人。
“我梦到我从北方搬迁到江南,下了船,一眼就看到了你,但你没有看到我……”
她在人群中一眼便望见了白衣墨发的他,烟雨蒙蒙的渡口,从此烙印在了心底。
“你知道吗?有一次下大雨,我推开了门,路过的人很多,我只注意到了你……”
他迟疑地站在门口,大雨瓢泼,在门上留下了湿漉漉的手纹,看到她时愣了愣,转身便消失在了雨里。
她撑着一把伞一直固执一路跟着,直到他回头,白皙的脸上沾满雨水,而她也浑身湿透一身狼狈,还不忘对他傻傻一笑,把手里抱着的另一把伞递给了他。
她看到他眉目柔软了下来。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站在那个渡口,一直等,一直等……”柒月突然抬眸看着宫湮:“我记得我说过,很想和你一起去长安,后来我一个人去了,长安薄暮也不过如此。”
她无法想起过往,却记起了那种爱他至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