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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惠娘自程瑜院子中搬出去时,虽程瑜哭着表示了几番挽留,时常送些瓜果汤药去,但还是被崔家的几个人指着骂不够贤良。如自觉得程瑜阻了她婚姻的崔嫣,一直把徐惠娘当做崔铭原配,把程瑜当做用尽心机谋取姻缘的崔钰。一直尖酸刻薄的沈崔氏倒是没有言语,估计着是因为程瑜与徐惠娘二人都不让沈崔氏喜欢着,于是也不言语,只在一边看戏。
这倒让合该安下心思养胎的程瑜多了些烦恼,暗暗期盼着她腹中的胎儿万万不可随了这几个崔家的脾性。自私愚蠢,害人害己,若是当真要像了个崔家人,那最好是像……
程瑜想到这时,竟吓了她自己一跳,她竟然盼着自己的孩子像些崔翊。
崔翊虽轻浮浪荡一些,但总算有些真才实学,若非有了那不治之症,也必是有番作为的。
念起崔翊,程瑜又想起崔翊先前暗暗派丫头送给她的提防惠娘的纸条。以及在她上一世落胎后,他白着一张脸露出那僵硬的半笑不笑的,被她疑做幸灾乐祸的表情。
上一世知道崔翊心思时,程瑜内外交困,无法多想他的心思。
这世心思松散下来,每每想起崔翊之事,确实有些得意之心。
凭崔铭如何薄待她,对她没有丝毫情谊,她不是也曾让一个探花郎钟情过么?
但在得意过后,程瑜也就再无别的念头。她上一世一直活到年过四十,如今什么情爱都淡了。不过是凭着上一世的一点儿暧昧之情,添些虚荣自得罢了。
而这中间隔着上千年伦理道德的暧昧之情,还不可为外人道,外人知。
一旦被外人知道丁点儿她与崔翊的事,哪怕只是捕风捉影,就可害了她,也害了崔翊。
于是,程瑜对崔翊就更加恭敬守礼,便是在花园中远远的看见了,程瑜也会避嫌躲开。
而崔翊自那纸条之后,再无旁的举动,这让程瑜放下心来。
女子与男子若做出些背德逆伦的事,受最多责难的永远是女子。哪怕是被强□/辱,也要被人骂妖媚惑人,然后迫使女子为失贞自尽。日子久了,连身为女子的,都认为男子三妻四妾是应该的,女子只被旁的男子拉扯一下,就不须活着了。旁人未说什么,她便先自尽了。
程瑜不知道什么值不值得,她只知道她的家族,她腹中孩子将来的命运,容不得她在这等事上行差踏错。便是旁人存有私念,也必须让他隐了,藏了。
比起前一世,虽然这时的程瑜也有些烦心事,但比起上一世的日子还是好过多了。
但这崔家的人哪里容得下程瑜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徐惠娘与崔铭的事才过去,刘氏又因着填补账面需要大笔银子的事寻上了程瑜。
纠缠个不停,最后一次传话,竟然话里用了不孝的罪名来威胁程瑜。
不贞,不孝?
程瑜不知道还要有多少罪名压在了她的头上,她即将生产,往后还要有几个月的时间养身子,实在和刘氏蹉跎不起。索性,程瑜也不再拿了旁的借口遮掩,挺着大肚子,就去了刘氏那处。
一次就干净利索的了结了她吧,省得刘氏再来扰她。
刘氏正为了如何填补账目的事焦头烂额,无心理旁得事。虽猜到程瑜的月份差不多了,但也未料到程瑜的肚子竟然这样大了,刘氏就忍不住多看了程瑜几眼。
程瑜这时有着孩子,又不顾及着能不能勾住崔铭,就养得十分的珠圆玉润。
白胖的如一个刚出锅的软馒头一样。
对着刘氏行过礼,程瑜就坐了下来,等着刘氏如何开口要钱。
刘氏这时被逼得急了,也顾不得说话如何委婉,直接开口说道:“你既然已经嫁了进来,就该把我们崔家的事当做自己的事。现下你嫂子要守节,钰儿还未娶亲,嫣儿还小。那两个庶出的更是不中用的,如今你不出一把力,难道是要我们大房被旁人看扁了么?”
程瑜并不说话,只看着丫头给她的倒的茶皱了眉说道:“我喝不得这茶,去给我寻些牛乳来喝,还有栗子糕也要备些来。”
“我这儿媳倒是好胃口?”刘氏气极反笑。
程瑜笑道:“儿媳再怎样的好胃口,也不过贪嘴一些,最多不过要了块栗子糕,怎比的上婆婆……”
“放肆。”刘氏猛的拍了下桌子怒道。
程瑜没有丝毫怯意,只笑着说道:“婆婆,勿要吓唬儿媳。有什么话我们婆媳两人关起门来说,不要让旁人听了我们的贴己话。”
接着,程瑜扫了眼刘氏身旁的人,刘氏见几个丫头因着程瑜的话偷偷抬头,看着自己。刘氏就疑心那两个丫头是小闵氏的人,因刘氏要迫着程瑜拿着她的嫁妆来填补亏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于是刘氏只得说道:“旁的人先下去,我与我这个好儿媳好好的说一回子贴己话。”
而后刘氏周围的丫头连同喜嬷嬷一道退了出去。
见众人退了下去,刘氏先开口说道:“你既做了我的儿媳,就该与我们家共患难,我们长房出了什么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便是为了将来打算,你也该与我们同舟共济?”
程瑜笑道:“同舟共济?是做冤大头吧?婆婆把崔家的家产都接济了娘家,这时候出了事,反倒要儿媳妇与你同舟共济?”
“你放肆!”刘氏站了起来,指着程瑜骂道。
程瑜摸了下肚子,依旧笑道:“儿媳再放肆,不过是些口舌之争。传出儿媳的不孝之名,不过是一纸休书。婆婆的放肆,却可是谋害亲夫呢,公公为何想要休掉婆婆?而后公公又是如何病倒的,婆婆难道以为天下间无人知晓?”
刘氏猛然听见程瑜提到她当初曾差点被休的事与崔竑的病,立时吓的腿软的瘫坐在椅子上。
程瑜原离刘氏坐得远些,且一直护着肚子,这时看刘氏全消了斗志。程瑜心底里也松了一口气,接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婆婆,儿媳不知道这谋害亲夫是什么罪责?”
前世因为利益相关,这桩事还是程瑜帮着刘氏掩了下来的。
“你……”
刘氏似乎老了许多,再抬头看着程瑜的时候,两眼发直:“你从何得知?”
程瑜笑着说道:“儿媳既敢嫁进这国公府,难道还不得查了擦国公府的底细再进来?婆婆也不用知道儿媳从何得知?只要问问儿媳想求什么就是?”
刘氏这时才愣愣的发现,她方才竟晕晕乎乎的应下了谋害丈夫的事,可悔之已晚。便提起一口气,说道:“你想求什么?”
程瑜笑道:“儿媳只想做一个贤妻良母罢了。”
“呵……你?贤妻良母?”刘氏这时有了些气力,不由得出言讽道。
程瑜笑道:“良母许要往后几年再看,但贤妻?比起婆婆来,儿媳自问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氏觉得心头被刺了一下,连忙又想起她手中筹码,说道:“你不怕我将你的这番言行告诉崔铭?让他休了你?”
“若是婆婆想要夫君知道公公是如何病倒,想让夫君知道他是如何被迫扛起这个家的,那婆婆尽管说去。至于能不能休我,敢不敢休我?婆婆可以试试看。”程瑜笑容未减。
刘氏气得闭了闭眼睛,待睁开眼睛,看到了程瑜的肚子,哑声说道:“你已是有了身孕的,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是姓崔的,也是我们长房的。你何必一时糊涂,拿那些事要挟我。还不如我们一道共度难关,往后国公府……”
“即便是得了国公府,公公是郡公,夫君,顶多是个县公罢了,到了儿媳的孩子……”
程瑜轻笑一下,摸了摸肚子:“也就只剩下一个架子,养着一些蛀虫。婆婆你觉得我当真眼界这么小?只看着这一处国公府?往后儿媳的孩儿,自有他的本事去谋划出一片财产。即便是祖上有人做出谋害亲夫的事,婆婆无需忧虑,此等事就是吵嚷的天下尽知,对我的孩儿也没什么打紧的。而儿媳是最擅长做要挟之事的,婆婆放心,你不是被儿媳要挟的第一人。”
“当真是个好儿媳,当真有个好抱负。”刘氏咬牙笑道。
程瑜接着笑道:“这个好儿媳,这番好抱负也须婆婆成全,往后这宅子里的事还望婆婆多担待包涵。儿媳只想做相夫教子之事,什么长房利益,什么生死攸关的,都和儿媳没有半点儿关系。也别再念着我身后的侯府,也别再想着我的嫁妆。婆婆全了儿媳的心愿,儿媳也会成全了婆婆。儿媳有个好名声,婆婆也会有个好名声。”
刘氏手握成拳,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程瑜,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