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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微顿,我有些疑惑的将夹克翻了个面,这才发现在夹克内侧,靠近左腰的位置,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污渍——好奇怪,按照乔江北的洁癖,就算是内衬脏了,他也应该能察觉到的啊。
怎么会不仅没有扔了,反而还有穿过的痕迹?
带着这样的疑虑,我伸手摸了摸那块有些发黑的硬痕——因为刚洗完澡出来,我掌心里还有些湿气,刚抚上那块痕迹不久,那上面已经发黑发硬的无痕居然有些被水汽溶解,一股粘稠的触感沾染上手心。
这是——
我正有些心惊的想抬手确认那些黏腻的东西是不是我想的那样,身后露台却传来了玻璃门被打开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意识到是乔江北讲完电话回来了,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手里的夹克放回沙发边缘,臂弯挂着他的领带,一副才刚洗完澡出来,刚好要替他收拾衣服的样子。
“怎么站在这里?”乔江北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到了最后,他越过我,坐进沙发里。
我强笑了声:“就是……刚洗完澡,看见你衣服在这里,刚想收拾。”
乔江北唔了声,侧眸看了眼那件黑色夹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眸子里似乎划过了什么隐晦的情绪。
可是那些异样只是眨眼即逝,再次抬眸的时候,他看着我身上的衬衫,俊眉微扬,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就这么穿?”
我无意识的将刚碰过那件夹克的右手背在身后,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刚才进去洗澡忘记带衣服了,浴室里只有这一件。”
乔江北似乎轻笑了声,而后眼角余光看见他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有些迟疑,可片刻之后,还是将臂弯里的领带放下,朝着他的位置走过去。
离他还有几步远的距离,男人就伸手攥着我往他怀里一拉,我没防备,整个人朝他胸口跌了过去,捏紧垂放在身侧的右手,感觉到男人提着我,将我换了个姿势,我整个人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呼吸渐渐炙烫,可是却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出现,只是似乎是无意的将手搭在我的腿上,而后掌心微动,似扶似摸的在我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摩挲。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听说你在安南家里住了几天?”男人声音喑哑,附在我耳边低语。
右手掌心里那些黏腻的液体似乎在发烫,我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是生出了几分惶惑感,可是身体太熟悉他的碰触了,这么近的距离,我无法抑制的打了个轻颤,好半响才勉强扯开嘴角笑了声:“乔爷,我……能不能……先回房……”
“还在害怕?嗯?”男人的手离开我的腿部,一路来到脸颊。
而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在他的掌心里,有数道细微红痕恒在他修长,几乎没有任何缺陷的掌纹里。
像是被什么尖细的利器割伤了——那双本该是矜贵到了极致的拿手术刀的手,那些伤痕不应该出现在上面的!
我顺势用左手捏住他的掌心,有些着急的摸了摸:“乔爷,你的手怎么了?”
那些细痕入手有些不平,可是还好,并不是我想象里被割裂的场景,只是有些粗糙,好像是伤口已经愈合,徒剩那些伤疤。
这双手,在我的印象里,早已经是昂贵艺术品的代名词,细微的粗糙不平我都无法忍受,更何况还是这种类似于伤疤的痕迹。
我压根控制不住心头的抽搐,抬起眸子看着他:“乔爷,刚才在房间里,我好像看到里面有消痕的精油,我拿出来,你擦一下好不好?”
乔江北看了我一眼,眼底似乎带了好笑的情绪,他松开我,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说了句:“去吧。”
我大松了口气,从他身上站起来,小跑着进了房间。
直到关了门,我这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手心——那上面,是红得几乎发黑的鲜血,在乔江北穿过的那件夹克的左腰位置上接触到的。
心脏渐渐发紧——他受伤了吗?
还有掌心里的那些痕迹,还有枪杀李银豹时的那股——熟稔的枪法。
离一个医生越来越远的一切——乔江北,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在美国的那段时间,又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让自己受伤?
救死扶伤的人是你,杀人不过眨眼的人也是你,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乔江北?
我靠着门板,感受着来自胸腔那里,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声。
是担心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更或者,是疑惑他的身份多一点?
我苦笑了声,垂眸看着自己右手——原来所有的出发点,还是因为,在乎啊。
又站了会,我没敢多耽搁,走进洗手间清洗了一下手里的痕迹,拿起床头柜上那瓶精油走了出去。
乔江北依旧坐在那里,我将精油打开,蹲下身子想替他擦上按摩,男人却伸手自己接了过去,而后指着我身后茶几上我进去之前还没有的一套女性衣服对着我道:“先去换衣服。”
我有些怔,可是没敢再问,应了声,拿着衣服就要回房间。
男人喊住我:“在这里换,客服还在外面,不合身就再换一套。”
我身子微颤,回身看着他,他却已经不再看我,打开精油往自己手心里滴了两滴。
乔江北的手指十分漂亮,骨节明朗,十指修长,比起正常人,他单单十指长度就几乎超越别人的整个手掌心,整个弧度异常的赏心悦目,单看他手指的活动轨迹都可以让人沉迷一整天。
以前我就偷偷的比划过,我的整个手掌和他的贴在一起,才到他第二节指节那里,更别说他那双手还是拿惯了手术刀的,怎么看都觉得带着股贵气。
我觉得就是把他拿咖啡杯的那个简单动作制成GIF放在网上,那些手控粉绝对都能舔一辈子的图。
本来还因为他让我在他面前换衣服而显得有些别扭的心态,就那么随着乔江北开始擦手的动作而分分钟消失了,看着那双漂亮得过分的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摩挲活动,我甚至有些忘记了他干嘛要擦手,只是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直到男人头也不抬,低声说了句:“还不换?”
我这才回过神来,想着他反正也看不见,在这里换就在这里换好了,我还能多看一会儿他的手,明目张胆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很快脱下衬衫,从里到外武装自己,展开那件裙子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一件深V过膝雪纺长裙,上面是纪梵希的牌子。
衣服上面还有一个隐晦的标志,我记得之前溶溶带我去逛商场的那一次对我说过,那个标志就是限量版的意思。
这已经不是乔江北第一次给我准备这个牌子的衣服了,我抿了抿唇,而后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这是当初他给我的那张行为清单上的牌子,也就是说,是‘那个女人’喜欢的牌子。
原本因为美色带来的那些躁动瞬息被浇灭,我带着几分自己也形容不出的情绪,有些不甘不愿的穿上那件裙子,然后事实证明,连老天都知道我对这件裙子的排斥——这是后拉链设计,我不负众望的卡住了,拉不起来。
乔江北似乎擦完了手,抬起眸子见我站在那里,打量了眼,他点了点头:“还合身,就这件。”
我咬了咬唇——我是面对他的,他看不见我背后:“乔爷……我衣服拉链……拉不上去……”要不,咱们换一件?
我小声说了句,而后带着期盼看他。
乔江北似乎有些无语,看了我一眼,起身朝我走过来,就那么面对面,用将我拥在怀里的姿势,双手越到我的背后,将拉链拉了起来。
我整个鼻尖全是他身上的冷香气息,视线无意识往下拉,最后顿在他腰间的位置,那些才刚泛起的旖旎瞬间就消失了——他腰间是受伤了吗?可是他的表现真的看不出丝毫端倪。
想伸手去碰,可是我又没那个胆子。
正在出神,男人已经松开我:“好了。”
我愣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了过来,赶紧哦了声。
他低笑了开来,而后转身朝玄关走过去:“跟着,带你去个地方。”
我小跑着追上前,下意识问了声:“乔爷,你要带我去哪?”
他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口?
我看着他走路的样子——是和平常并没有出入的姿态,难道是我想太多了?
可是那件夹克应该就是乔江北的啊,不是他的,谁敢在乔江北出入的地方乱放不属于他的东西?
乔江北并没有回答我,带着我出了房间,一路走到停车场,坐进车子之后,他一路无话,我看着外面的路线,发现是往郊区方向过去的。
果不其然,最后车子在郊区一座略显荒凉的废弃院子前停了下来,我跟着下了车。
走进院子,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门口站着两个大汉,见到乔江北,恭敬的弯身:“乔爷。”
屋里的人听到声响,走出来,是吴达,他看到我跟在乔江北身侧,有些诧异的问了声:“乔爷?”
乔江北却只是朝着吴达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吴达立刻会意,对着我道:“苏小姐,里面走。”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见身前的男人抬脚往里面走,我也顾不得其他,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粗粗一看,略显空荡的屋子里面并没有人,除了有些荒凉,像是许久没人打扫,其他的也似乎并没有异样。
直到,在我视线死角的一个角落里,有个人影很是狼狈的滚了出来:“苏文静……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潘璐的声音!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她手脚分别被绑,站不起来,也跪不下去,就那么狼狈的趴在地上,不断朝我的方向磕头,披头散发的模样哪里还看得出来先前威胁我时的嚣张气焰。
我自认自己没有太大的心胸,见到这个样子的潘璐,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觉得有些畅快般的解气。
只是——我不知道,乔江北为什么要带我过来这里,他能抓到潘璐,可见对于潘璐的所作所为,他也是清楚了的。
那么——潘璐只是他未婚妻手里的一颗棋子,这件事情他不可能会不知道。
所以,带我过来见潘璐,我不觉得乔江北只是单纯的想要让我出气。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小声唤了句:“乔爷?”
乔江北却没有说话,走到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边上,他踢了下,而后略有些嫌弃的坐了下去。
我不敢多说话,站在我身后的吴达倒是开腔解释了句:“苏小姐,和李银豹接头联系的人,就是眼前这位。”
我居然一点也不惊讶会听到这样的话。
还不待我说些什么,地上跪着的潘璐就已经痛哭流涕:“不是的,不是的……文静,你听我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有人主动找到我,告诉我,只要我把手里关于你在盛庭陪酒的资料交给她,然后煽动其他同学围攻你,落井下石,她就会在暮城给我置办一套房产……”
“文静……我知道自己不该鬼迷心窍去害你,可是你也知道的。暮城的一套房子对我这样打工的意味着什么,我以为你最多就只是会出丑而已的,文静……我真的没想过太多……”潘璐哭得浑身颤抖:“还有那个李银豹……我也不知道,他会对你做出那种事情的,那个人只是让我找到李银豹,把你在医院的消息告诉他,我真的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那么多事情的……”
“文静,文静……我知道你是咱们系里心肠最好的人了……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呜,文静,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太贪心……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不会这么做了……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文静,求你了……呜……”
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有本事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呢?
我冷笑了声,对着潘璐说了句:“潘璐,你别担心,你只是被绑着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
潘璐喜极而泣,抬起一张泪痕遍布的脸,冲着我就要道谢。
我在她说话之前打断了她:“我和你一样,都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所以我也不会想太多,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我也猜不到,不过你看,你就只是被绑着而已,没有断手断脚的,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会相信潘璐说的话那才叫有鬼——什么叫她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那么多事?
没有她的推波助澜,我会被整到那么惨?连命都差点没了,我是要有多大的心气才会就这么放了潘璐?
我又不是缺心眼。
我话音落下,潘璐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身后吴达似乎忍不住笑了声,我看向乔江北,他的嘴角也微微勾起,看了我一眼,男人抬起腕表,而后看着我的眼睛说了句:“还有十五分钟,想清楚。”
——什么十五分钟?
我不敢问他,只好回身看着吴达:“吴达?”
吴达解释了句:“乔爷的意思是让苏小姐想清楚,想怎么处理这个人?不论苏小姐的意思是什么,我们都会照办。”
我沉默——其实心里怨恨归怨恨,可是我自己也清楚,我的生长环境和乔江北的不一样,我注定是做不出,亲口说出让潘璐去死这样的话的。
我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记住教训,不要再来给我添乱,可是乔江北的意思一定不止是这样——十五分钟,还有时限,我不太确定,如果我说不出对潘璐的惩罚结果,吴达会怎么处置她。
“要是,我想不出什么处理方式呢?”我带着询问看着吴达。
“那我们就算乔爷的方式来。”吴达的回答是这样的。
“是什么?”我问。
“和李银豹一样。”吴达的答案很明白。
地上趴着的潘璐一听这个结果立马就疯了:“不不不!不要这样!文静!求你了!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别杀我!文静!求你了!”
我也倒吸了口冷气,下意识摇头:“别这样。”
吴达没说话,不远处,乔江北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还有五分钟。”
潘璐被吓得大哭,求完我又去求乔江北,没得到回应,就一直对着吴达死命磕头,她估计是真的怕到了极致,磕头的动作大得我离这么远都能听得到她额头在地面砰砰作响的声音。
我也有些急,赶紧对着乔江北开口:“乔爷,别杀她,把她赶出暮城就可以!”
我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一片沉默,就连潘璐都止住了哭声。
我深吸了口气,对着乔江北看不出情绪的狭长眼眸:“对!就是赶出暮城,乔爷,把她送回她老家,并且让她发誓,这辈子永远不能踏出县级以外的地方。”
乔江北扫了我一眼,嘴角的弧度清浅。
我有些忐忑,看着他:“乔爷,不可以是吗?”
乔江北站起身,笑了声:“为什么不可以,我说了,决定权在你手里。”
他冲着吴达点头,吴达应了声是,走到门边示意外面那两个大汉进来。
潘璐被架起来的时候,乔江北已经走出了这间屋子,我赶紧跟过去,身后却传来了潘璐撕心裂肺的哭嚎:“苏文静!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残忍!”
潘璐家里的情况,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听说过——她老家是个偏僻的小镇,并没有什么发展前景,里面的人都是混吃等死的状态。
而潘璐虚荣心那么强烈的一个人,将她一辈子困在那种地方,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可是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她再也没有机会作死,不论是继续针对我,还是拿自己的命出来博前途,潘璐都没那个机会了。
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我回身看了她一眼:“潘璐,记住一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有命在,你就知足吧。”
这之后,我不再去看她,疾走几步跟上乔江北的身影,任由潘璐带着绝望的哭声离我越来越远。
出了院子,乔江北走到车边,替我打开副驾的门,姿兰玉树的男人嘴角带着浅笑:“进去。”
——他似乎,挺满意我对潘璐的处理方式的。
我对着他笑了笑,说了句谢谢,而后坐进副驾。
等到乔江北也坐好启动了车子,我看着他专注路况的侧脸,放在膝盖上的十指却开始慢慢握紧——或许,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了。
我对潘璐的处理方式,只是源于我还不够心狠去指使吴达杀了她,可是在乔江北看来,这却是我识时务的小聪明。
——潘璐是受他的未婚妻指使,他却只是绑了潘璐,而没有对我提起过任何一句和他未婚妻有关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希望我点到为止,不要再继续深究下去。
而我放过潘璐的举动就好像是投桃报李,对乔江北说——我连潘璐的事情都能翻篇,那么幕后主使的人,也就是他的未婚妻,我自然也就是没有其他想法的意思了。
心口的温度渐渐苦涩,我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双手——其实,又何必呢?
何必还要借着潘璐敲打我,就算我对他的未婚妻真的恨到了极点,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别说乔江北不帮我,就算他肯帮我,我也有自知之明——我根本动不了他的未婚妻,因为,还有乔江北的大哥在,还有,他的未婚妻自己身后的势力,也还有,暮城的那么多媒体看着。
不会有人,会愿意看到一个小三情妇,在和正室的对决中占在上风的。
道德不允许,这个扭曲的世界不允许,而最重要的,是我身边坐着的,这个男人不允许。
他允许我动的人,随便我怎么处置,他不允许我动的人,我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乔江北——我知道了。
我苦笑着对自己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