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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说,那件裙子你看过没有?”一个服务生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当然了,当初那件礼服被送到会所的时候,你是不知道,那场面简直了,跟护送王妃的礼服一样,那阵仗,啧啧,还真别说,我在咱们会所呆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档次的礼服呢。”
“你说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显摆啊?我刚才在包厢里候着的时候,隐约听到安姐说,这一次就是乔家的家宴,一个家宴而已,至于穿这样的礼服出去吗?”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服务生带着不解。
“一看就知道你是新来的。”后面一个接话的服务生嗤了声:“乔家在咱们暮城的地位,你回去之后去搜搜网上的新闻就知道了,关键字就是乔家的家宴,那个阵容——我可是听说了,今年的规格比去年还高呢,名帖总共就发了一百份,而且啊……”
话到此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我集中精神,才听到外面的服务生接下去的声音:“这一次的最低邀请线,连咱们暮城市长都没有收到名帖呢。”
“哇!不是吧,你说真的假的?”
“那和皇室宴会都差不多一个标准了。”
“乔家到底什么来历啊?连市长都被晾着,他们就不怕在暮城混不下去吗?”
“你懂个屁。”之前爆料的服务生语气得意洋洋的:“你知道单单一个乔家,一年就可以为暮城引进多少商业资源吗?政场上,好多政客的政绩全靠乔家撑着呢,人家狂傲,可是就是有狂傲的资本啊。”
——连市长都不在邀请线?
我有些懵,捏着手里的礼服,原本冰凉的面料却似乎变得烫手了起来,一开始见到美丽事物的雀跃被外面的服务生几句话打击得支离破碎。
——所以,乔江北带着一个出身盛庭陪酒女的小姐的我,出席他们的家宴,他真的,想好自己在做什么了吗?
他的未婚妻,他的家族,还有媒体,所有人,都会用怎么样的眼光来看待我?
难怪当初碰见乔一凡的时候,他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我咬了咬唇,突然就有些迟疑了起来——我到底该不该穿上这件礼服?
女人的八卦心理有时候真的可以战胜一切,哪怕身处这样高档的会所。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外面带着意犹未尽的声线再次飘了进来。
“再继续说下去啊,还有什么可以爆料的没有?我是真的才来暮城没多久,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呢。”
“这要真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之前爆料的服务生笑了声:“其实我也都是听之前来咱们会所的其他客人说的,听他们说,今年乔家的家宴之所以会半这么高的规格,好像是因为这是乔二爷第一次带女伴出席呢。”
外面一片接着一片的抽气声。
“里面那个女的什么来历啊?我看她长得挺清纯漂亮的呢,是哪家的闺秀啊?”
“呵,闺秀?”服务生冷笑了声:“这个女的以前也上过热讯的,就是那一次,在那个什么什么心理学神级教授的讲座上,被爆出来是个陪酒女的那个女的,她倒是确实是有来头的——咱们暮城目前为止身价最高的小姐,当初新闻被人压了下去,可是上流圈子里,好多人都在私底下讨论呢,也就是现在有乔爷撑着,要不然想找她上床的男人多了去了。”
“啊!我记起来了,难怪我当时也觉得这个女的挺眼熟的,原来是在新闻上见过啊。”外面的声音开始拔高:“确实呢,我前不久还在一个贴吧看到过她的帖子,就是全是在讨论她的技术的,我还记得她是盛庭娱乐城出来的呢,当初盛庭可是借着她的新闻一下子就站稳了帝都第一娱乐城的名头……”
“我也记起来了,当初新闻没被压下去的时候,不是说不止一个什么心理学教授,还有安家的少爷也被牵扯进去了吗?乔爷怎么还带着这种人出来啊……”
“……有钱人口味真重啊,居然还带这样的人出席宴会,不是说连市长都没收到名帖吗?这可真是有够打脸的……”
“对啊,意思不就是说,暮城的市长还不如盛庭的一只鸡吗……”
“换我我估计得疯……”
外面很突兀的沉默了下去,我捏着礼服的手指紧到指节泛白——有些事,果然是怎么也洗不白的,乔江北,他听到过这样的议论吗?
应该是没有吧,没有人会有那个胆子敢在他面前说这些事的。
所以,如果他听到了刚才那些话,他还会,带着我去参加他们乔家的家宴吗?
我真的想不明白,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考虑过他的未婚妻的感受没有?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苦笑了声,却到底是没有那个心思把这件礼服给穿到自己身上去了。
缓缓摩挲了指间上佳的面料,我想把礼服放下,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外面的服务生却好像已经忘记了我还在里面,径直讨论了下去。
“姐姐,你再接着说啊,你在会所里呆的时间最长,那安姐,安姐知道这个女的身份吗?我觉得安姐对她的态度挺好的。”
“这能不好吗?人家有那个命!乔爷宠她宠到连这件礼服都愿意给她说,说真的,这种礼服,识别度那么高,基本上谁是第一个穿的,谁就是这件礼服的主人了,乔爷的意思是想看着麻雀变凤凰,安姐再怎么着也不能当着乔爷的面给她难看啊。”
“我倒是挺替安姐不值的。”另一个声音接了下去:“以前乔爷来咱们会所,哪一次不是单独和安姐在包厢里呆个半个钟头以上的?里面那个女的也是有够蛮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吹了什么耳边风,你看,安姐一来,就被乔爷打发过来替这个女的换礼服了,这一下子就从座上宾变成了服务生,换谁谁心里不会有疙瘩?”
“就是就是,乔爷也真是的,安姐保管了这件礼服这么久,我以前也听到过她问乔爷,她能不能试一试这件礼服,乔爷答应没答应我是不知道,可是安姐确实从来没穿过这件礼服,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说穿了啊,人家就是有那个命呗,既拿黑卡又穿礼服的……安姐就是再不满意,那也只能憋着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愣愣的看着被挂放在衣架的礼服,好半响,回了神,低头穿好自己的衣服,刚拉开试衣间的软布,外面半掩着的房门也刚好被人从外面推开,是我和乔江北刚到会所的时候的那个领班,她一看我身上的衣服,脸色一下就着急了起来。
“我的天啊,苏小姐,你还没换好礼服啊?乔爷和安姐在下面都等急了!是一个人穿不了吗?”
她急吼吼的回头看了眼外面的那群服务生:“一群懒货,这就是你们对待客人的态度吗?小心点,给我仔细你们的皮!”
透过那个领班,我看见外面那些一直在八卦的服务生各个脸色发白的垂下了脑袋,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领班估计也是被催急了,也顾不得其他,拉着我的手重新进了更衣室,见到被挂着的礼服,她眼底划过惊艳:“苏小姐,你别介意,我们安姐向来不是很喜欢太过繁细的衣服,她可能是不知道这种礼服一个人根本穿不了,来,苏小姐,你站好,我帮你穿。”
——这是,另一种方式的敲打吗?
在说我,以色侍人?
我整个人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看待安安。
可是现在给我穿礼服的就是一个领班,我为难她也没什么意思,默默垂下眸子,我站着,任由领班帮我穿上礼服,之后她又带着我进了一间化妆室,里面早已经等着好几个造型师了,我一进去,他们立刻就忙开了。
没有镜子,我看不见自己是怎么被折腾的,只知道所有人动作都很快,感觉都似乎才刚坐下去,下一秒,领班就在我耳边说了句:“苏小姐,都好了,请跟我过来。”
刚才守着门口的那些服务生,她们的话还在我脑子里盘桓,我机械一样跟在领班的身后重新回到乔江北所在的包厢。
包厢门没关,领班带着我一路到了门口,她止步,对着我小声说了句:“苏小姐,请。”
我深吸了口气,走进了包厢,乔江北和安安背对着我坐在沙发里,似乎在讨论什么,我轻着手脚走过去,隐约听到安安似乎说了句:“……时间不够了……”
什么时间不够了?
我正有些疑惑,向来警觉的乔江北已经发现了有人在靠近,他回身,狭长眼眸带着几分寒芒,见到是我,那双眸子里在短暂的黑寂之后,骤然绽开了两簇火焰,明亮得逼近流光。
我被那种不加掩饰的灼热的视线看得手脚发颤,连脸都不自觉的开始发烧——他只需要一个眼神,我的所有胡思乱想,便全都在瞬间止步。
安安跟着乔江北的视线看过来,见到穿着礼服的我,她惊呼了一声:“天啊!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
我看向她,她起身朝我走过来:“文静,你真棒,这件礼服,我从前一直以为是需要气场强大的女人才能压得住,想不到你纯纯静静的,穿上去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好,感觉好像这件礼服的气场都被你改变了,简直跟油画里的公主一样。”
我其实并没有把安安的话当真的,她看上去虽然挺耿直没有心机,但是能做到这个会所的管事,又怎么会没有一点交际手段?
自动把她的话归类于场面上的赞美,我刚想说谢谢,一直没出声的乔江北却嗯了声,他同样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右手随意的在我身上的礼服拨弄:“形容倒是贴切,还不错,没给这件礼服丢脸。”
意思是,他也赞同刚才安安的话?
我本来还觉得只是场面话的那些措辞,一下子就变得撩人了起来,脸上的温度在持续上升,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任何人。
余光却看见安安用手肘捅了捅乔江北的手臂,带着熟人之间的亲密:“诶,幸亏当初我想找你借礼服试穿你没答应,要不然今天我这脸得有多疼啊?人就怕对比,文静美得我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女的了。”
“还算有自知之明。”乔江北哼了声,语气倒是少见的闲适。
——他和安安的相处,真的很不一样啊。
抬起眸子刚想说话,乔江北却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好了,我该走了。”
安安点头,男人话音刚落下,她就带着我去了包厢里的洗手间,亲自帮我换下那件礼服,之后很快有人把我之前的衣服带了过来穿上。
我穿戴整齐走出去包厢的时候,安安带着那件礼服也出了包厢。
等了十来分钟,安安再次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礼盒,将礼盒交到我手上,安安看了我一眼:“文静,这件礼服,从现在开始,是你的了。”
我有些无措,不敢伸手去接,下意识抬眼看向乔江北,他都还没表态,安安已经腾出一只手把我右手打开,将礼盒放在我手心里,她的表情有点奇怪。
冲着我笑,有点如释重负,也有点……于心不忍?
我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安安已经在我肩上拍了下:“文静,你配得起这件礼服,加油哦,喜欢什么就主动开口,他要是不能满足你,你就来找我,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办法给你。”
这话说的——好奇怪啊。
可能我脸上疑惑太明显,安安噗嗤一声笑了:“好了,我真的不是拉拉,只是单纯的很喜欢你而已,没有其他意思,文静,你别多想,走吧走吧,你们走了我也赶紧闪人了。”
乔江北对着安安点了点头,而后迈开长腿就走出包厢,我也赶紧带着礼盒跟在他身后,快要出包厢之前,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就想看一眼安安的表情。
回头看向她,她似乎是没料到我还会回头,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是怜悯吗?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安安怔了下,继而便冲着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挥手,对着我道:“文静,再见。”
表情收得太快,以至于我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怜悯?
她为什么要对我露出这样的情绪?我有什么好值得她同情的?
带着这样的不解,我同样对着她说了句再见,而后压下那些心思,出了荣耀会所。
——
坐上乔江北车子的时候,我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快七点了,男人启动车子,看了我一眼:“晚上想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乔爷,我不饿。”
在荣耀那里,那些服务生的话,还有安安对我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有些心绪不宁。
乔江北似乎笑了声,他没再说话,只是车子的速度却也一直不快,以一种像是在闲逛一样的姿态沿着市中心缓缓开入夜市中。
我是被一阵香气吸引了的,循着香气看过去,是一片大排档的区域,夏天的闹市,喝啤酒的,划拳的,光着膀子的男人,大声说话的女人,一派的热闹场面。
我不由笑了声——以前,我和哥哥也似乎……
“想吃这个?”身侧一道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头看向乔江北,他脸上倒没有什么排斥的情绪,我不由大着胆子应了声:“嗯,想吃这个,乔爷,可以吗?”
他看了眼外面的情形,片刻后伸手解开安全带:“下车。”
我心头一喜,对着他说了句谢谢,下车,跑到最近的一个摊位前,原本还想等他一起过来点菜,结果看到有一对情侣朝着这个摊位最后的一个空桌走了过去,我赶紧小跑着过去占位。
那对情侣瞪着我,我冲他们抬起下巴,朝着乔江北的方向努嘴,当一身西装的男人走进与他周身气场格格不入的大排档的时候,整个场面都似乎安静了片刻。
然后那对情侣没第二句话就走开了。
我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抽出纸巾帮乔江北擦了个位置,他蹙眉坐下去的时候,我喜滋滋的道:“乔爷,你占位啊,我去点菜,有人过来要拼桌你就说不行,可以吗?”
乔江北挥了挥手,赶苍蝇一样:“快点。”
我应了声,跑到点餐区,看着比较新鲜的食材让炒了几个菜,等回到位置的时候,乔江北正左手撑桌,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敲。
他似乎也有点新奇这样的场面,脸上虽然不耐,可是到底也带了几分打量,看到我回来,他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片刻后便移开了眸光。
我莫名觉得这样的乔江北有点萌到我,没脸没皮的凑到他身侧坐下,我笑眯眯的看着他:“乔爷,这里的东西很好吃的,你试一试,要是喜欢,下次我做给你吃。”
他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的哼了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江北,老板上菜的动作特别快,就连分量都比旁的桌足,我暗叹一声,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替乔江北撕开一次性餐具的包装膜,我说了句:“乔爷,我先吃了。”
他看着我,我也是被训练出来了,硬是在他的注视下吃得麻溜,他估计也是被我吃相蛊惑了,迟疑的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青菜。
我一直注意着他,他吃完青菜,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店家送了米饭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有吃了几口。
看样子他也觉得口味还行吧,我心情简直都快飞起,正好点餐员从我身边经过,我拉住她,说了句:“帮我加几个烤串,要重辣。”
原本还安静的乔江北啪的一声把筷子扔了:“不准吃那个。”
他睨了那个服务生一眼,服务生立马就点头说了句好,而后二话没说就赶紧跑了。
大排档里到处热气升腾,我和乔江北之间,热气同样晕开了几分模糊,我眼眶突然就有些发热。
想起以前,和我哥一起出来吃大排档的时候,他也总是不让我吃太重辣的东西,说容易上火,然后第二天还长痘。
我每一次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吃过瘾了,然后第二天照镜子的时候,就哭着喊着说自己毁容了,他又得做牛做马的给我找祛痘的。
这样的次数多了,他一看我点重辣的东西就瞪我,说的话和乔江北刚才说的一模一样——不准吃那个。
记忆来得太汹涌,我怕自己当着乔江北的面哭出来,赶紧低下头拿筷子在饭碗里乱戳。
男人指节分明的手掌伸过来将我的五指包裹,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是敲在胸口的鼓声:“这就哭了?”
我赶紧摇头:“不是的,乔爷,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有点感概而已。”
乔江北轻笑了声:“小时候?你的小时候有什么可怀念的,人总在长大,太多的记忆只会变成是累赘。”
我下意识想反驳,可是嘴巴张张合合的,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松开我的手,拿起手边的筷子随意把玩:“苏文静,你的改变,还不够。”
还不够?
我怔了下——那么,他的标准又是什么?他希望我能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是气氛莫名的平静,我看着他,问了声:“那乔爷希望我怎么改变?”
男人睨了我一眼,半响,他笑了声,将右手搁在椅背上,略带几分闲散的回了句:“当你可以心甘情愿的穿上那件礼服的时候,并且学会驾驭它,而不是只是和它平分秋色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想要的改变是什么。”
心甘情愿的穿上那件礼服?
他是怎么知道我不愿意的?
我放在桌面上的十指捏紧,片刻后,我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问:“乔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去参加乔家的家宴?
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他所说,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给我镶层金,杜绝外面那些对我虎视眈眈的人的各种坏主意,凭乔江北的手段,不一定非要带着我去乔家的。
他有很多种办法都能达到这个目的。
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了这么一个最容易,也最困难的方式。
然而没容我把话说完,乔江北就已经打断了我,他说:“不能。”
在我还有些怔忪的时候,男人已经起身:“好了,我看你也吃饱了,该回去了。”
话音落下,他迈开长腿就出了这片略显逼仄的区域。
我回了神,赶紧结账跟在他身后一起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