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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然第一次煞有其事在笔记本上写下爱情两个字的时候,是在十岁那年,那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父母的意外早逝,让她整个人变得非常敏感,而同龄孩子们那些不经意的玩笑话更让她愤懑难过。
他们叫她扫把星,会说她是个野孩子,虽然他们没有恶意,甚至只是大人们的闲话听了去,可是那些话仿佛带着尖锐的利爪,刺破她敏感的心思。
而肖焱便是其中之一,以至于在其后很多年里顾安然都对他非常不待见,虽然肖焱其实也不是罪大恶极,更何况当年他也只这样叫过她一次,却偏偏被顾安然记了十几年。
安然只记得有一次当同龄男孩跟着起哄叫她野孩子时,徐易远出现呵斥了他们一番,当时的徐易远就仿佛童话故事里踩着云彩的骑士,穿过荆棘,从天而降。
那一幕在幼小的顾安然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总会记得徐易远曾经这样从天而降,将她带离了荆棘,他告诉她,女孩子要对自己好点,如果别人欺负你,一定要还回去。
那晚顾安然在日记本里写道,“大人们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那以后顾安然开始去学习跆拳道,她报了跆拳道兴趣班,奶奶对于她这个决定非常支持,她的生活开始慢慢步入正轨,她从小体弱多病,却因为每天坚持锻炼脸色开始慢慢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
她剪掉了长发,留着男孩子式的短发,在发育还不明显的时期,她的穿着时常会让人误会是个男孩子。
她却不管不顾,慢慢发现,身边再也没了那些嘴碎的人,她甚至与曾经的死对头肖焱成了朋友,肖焱是当地的孩子头,所有同龄孩子对他总是言听计从。
肖焱比安然大了一岁,但因为他从小便调皮,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在小学四年级便留了级,便成了安然的同班同学。
安然因为小时候的事总是对他爱搭不理,可是他却好像牛皮糖一般黏上了她,总会缠着让她给他参考答案,考试时会让她帮忙递小抄,回家晚了会让她帮着他遮掩。
其实安然早已不生他气,却又不愿意拉下脸跟他求和,而时常肖焱会跟着她去跆拳班一起学习,刚开始他总是会被安然打的求饶,到了后来两人打平手,再到后来肖焱的身高抽条的长,安然在他面前便不足为提,因为他轻而易举三两下便能轻松制服她。
那时候的安然一心向上,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安然记得有份杂志上写,一份好的感情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优秀。
时隔多年,安然不禁自嘲,人是好的人,感情也是好感情,可是却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就像t台上展览的时髦衣裳,穿模特身上光鲜亮丽,可若是换在自己身上衣不蔽体,蹩脚万分,比那小丑还要娱乐人眼球。
泛黄的灯光投射在头顶,又拖曳到门外,安然让徐磊去刷牙洗脸,徐易远皱着眉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
徐易远甚少回家,更多的时间以及心思他都放在了工作上,安然关上房门出来,徐易远仍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见到她出来时,抬起头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安然将碎发拢在耳后,黑顺的长直发垂在肩头,她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徐易远想了想摇了摇头,半开放的厨房,他坐在沙发里看着顾安然一个人忙碌,许久他问道:“今天回去了?”
“对,奶奶身体不好,我去看看她。”
徐易远顿了顿不再说话,顾安然向来是粉饰太平的高手,他自然不需要担心其他。
顾安然下了碗青菜面端出来,趁着徐易远吃饭的时间,她去卧室将他穿的脏衣服收拾一下,她在徐易远的西服裤袋里摸出一个钱包,以及几张零钱,夹着一张快捷酒店收据,地点江城,时间今天昨天晚上九点过。
顾安然心脏倏地疼到极点,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他们之间本就什么都不剩,而今不过就是没撕破脸皮,相敬如冰罢了。
安然不动声色的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划过优美的弧度被当做垃圾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不然,她该怎么做呢?拼命质问还是追查到底,就好像当年他冷眼旁观说:“顾安然,你想要婚姻我满足你,可是除此以外,你想都不要想。”
他说到做到,除了这个婚姻的壳子,再无其他,这就好像一座监狱,将她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挣脱不掉。
那个年少时期的英雄就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人,肆无忌惮的伤害着自己,可是是她给了他这个权利,她曾经以为有一天他也会感动,会回心转意,可是她终究赢不过死人。
他睡觉会叫着别人的名字,噩梦惊醒会叫着别人的名字,就连床上也会叫着别人的名字。
张爱玲曾经说过,每个男人都有红白玫瑰情结,得不到的那个永远是最好的,于是最后成了窗前白月光,胸前朱砂痣。
顾安然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她擦干头发,进了徐磊房间,她跑上床抱着儿子,徐磊睡的迷糊中回抱住她,咕噜道:“妈妈我爱你。”
安然亲了亲他额头,心底酸涩,“妈妈也爱你。”
徐易远吃完面,整个房间里都静悄悄的,他将碗放在洗碗槽里,想了想还是动手洗掉,这些事往常他从来不去做的,他这样的人,从一出生便拥有了别人穷极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自视甚高,也因此很多东西不需要努力便能轻易得到,可是却也因此失去了很多。
洗了碗擦干手出来,徐易远推开徐磊的房间,一大一小两人显然已经睡着了,床头留着一盏微弱的夜灯。
顾安然怕黑,这是徐易远在结婚两年以后才发现的,他自认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也没办法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他曾经在无数次告诉自己,去承担这些责任,但除了责任,他没办法再给予别的。
在与顾安然结婚之前,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顾安然结婚,在他印象里,顾安然就是一个留着男孩子头发的小女孩,他比她年长五岁,俗话说,三年一代沟,那他们之间隔着的就是鸿沟了。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会想要嫁给自己。
昏暗的灯光投射在顾安然的脸庞上,她的五官非常小巧精致,柔和优美的纤细颈部,这分明是一张二十岁少女的模样。
徐易远皱了皱眉,将被窝边角弄到徐磊腋下,他不擅长做这些,徐磊被他的动作惊醒,叫了声“爸爸?”
徐易远嘘了声,提醒他小声点,将被子给两人盖严实,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睡吧,晚上睡觉别乱动,别把妈妈弄感冒了。”
徐磊本就迷糊,嗯了一声后又睡了过去,徐易远出了门在客厅沙发坐下,心下不禁有些烦躁,想抽出支烟,想了想又打消这样的念头。
他将前几天累积的邮件处理掉,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一点,他起身准备去床上睡觉。
这么多年,他与顾安然人前和睦,私下却甚少交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沟通,她拒绝交流,他一年到头四处飞,两人之间的交流都依靠徐易远的助理。
时至今日徐易远仍旧记得顾安然生产的那天,那天他们在吵架,很激烈的争吵,从前吵架家常便饭,而今相处相敬如冰。
那天他摔门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徐磊是个早产儿,就是在那一天出生的,他们争吵后他一怒之下离去的产物。
其后很多年徐易远都会想起那天,他不知道她当时一个人是怎么跟人求救,怎么度过这样一个时刻。
他在第二天早晨才得知孩子已经出生了,他赶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母亲说产后大出血,孕妇还在急救室里抢救。
那天他被肖焱打了一拳头,他猩红着眼睛,像是刚刚哭过,当时徐易远想,如果顾安然真的走了,他一点也不怀疑肖焱会杀了他。
两个男人在医院的天台上,打累了,两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挂彩,占据着一边墙角喘息,肖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愤怒又难过,“你凭什么这么对她?你知道她喜欢你多少年吗?”
徐易远扯了扯嘴角,当时的顾安然成为他心目中一个狡诈阴险又恶毒的女孩子,“所以就因为她喜欢我,我就能原谅她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那个别人不是谁,而是徐易远的初恋女友孙若馨,徐易远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释怀,也不可能有一天会爱上顾安然,他们之间仅以维系的就仅仅是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