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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店出来,原籽温就咯咯笑起来。霓虹映照着她淡妆精美的脸庞,明亮清丽,眼睛里似有星芒闪烁。
她说:“你说起谎话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老奸巨猾。”
原籽温现在和言陌生讲话早已毫无顾忌,随心所欲。言陌生倒也不在意,只是神色专注地望着她。她身上有果酒的甘香醇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拢。
原籽温以为自己脸上又沾了什么东西,伸手去抹嘴角,却听到他说:“我从来不说谎骗人。”
他说的这般没头没尾,又笃定认真,让原籽温一时错愕。她像个木头人愣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晚的言陌生似乎与平时有点不同。
原籽温环顾自周,下意识地岔开话题,“你的车呢?”
“来参加婚礼当然要喝酒,就没开。”
原籽温斜睨他一眼,言陌生的酒量她可是知道的。想当初他刚来《evangel》的时候,大家给他接风洗尘,整个编辑部的绿林好汉轮番上阵都没有把他喝倒。原籽温见他脸色有点发白,就知道今晚又喝了不少。
“那我们怎么回去?”
老同学定的这家酒店地理位置比较偏僻,附近连出租车都少有。
言陌生吹着夜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我们坐地铁回去。”
原籽温还是第一次跟言陌生一起坐地铁,这个城市临山靠海,地势起伏,其实并不适合修建地铁,线路更是错综复杂。她看到言陌生站在自动购票屏幕前许久,都没有投币,便问:“你是不是没坐过地铁?”
言陌生看她一眼,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离开这座城市之前这里并没有地铁,而他上一次乘坐还是很多年前在美国的三藩市。原籽温暗自窃喜,难掩笑意,“哈哈,终于有你言大社长不会的东西了!”
“那你教我吧。”
原籽温立刻从他手里抢过零钱,挺胸抬头地站到屏幕前,手指飞快地点来点去,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指点江山。她把票得意洋洋地递给言陌生,一副“快来夸奖我”的神情,谁知言陌生顺势握紧她的手,就往入口处走去。
虽然他们之间一直都有亲密的接触,但言陌生主动牵她的手还是头一回。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关节处的戒指有点凉凉地咯人,原籽温脸颊红起来,也许是酒喝多了。
这趟地铁并没有什么人,沿途都是郁郁葱葱的绿树,在暗夜的灯光里仿佛排列整齐的士兵。车声呼啸,隐约如惊雷,原籽温和言陌生并肩而坐,他始终攥着她的手。
原籽温想抽回手臂,可他握得更紧了。
“那个……你吃饱了吗?”刚才原籽温还啃着螃蟹,就被他拉了出来,此刻车子一颠簸,她又饿了。
言陌生抬头看着路线图,“我们在下一站下车吧,附近有菜市场。”
没等原籽温反应过来,车就“叮”地一声到站了。他们下车走了几步就来到菜市场,原籽温好奇地问:“你这是打算亲自下厨,给我做大餐吗?”
“原籽温,怎么说我都是你老板兼房东,你怎么好意思总把我当佣人使唤?”
言陌生无奈地瞪她,带点孩子气的口吻。
原籽温住进他家这几个月,明显珠圆玉润比以前胖了一圈。这也难怪,言陌生的厨艺绝对可以自己开餐厅了,而且他各国佳肴都精通。每次望见他在厨房忙碌的情景,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原籽温都想到一个词,秀色可餐。
原籽温挑眉,“好吧,今晚我给你小露一手。”
说到烹调,原籽温也是不在话下。菜市场虽然喧闹嘈杂,但比起超市的食材要新鲜丰富很多。他们边走边买食材,吸引了一路的目光。
原籽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穿成这样来逛菜市场,会不会被人丢鸡蛋和白菜叶。”
言陌生一本正经地回答,“要是有人丢过来,你一定接好,就不用花钱买了。”
原籽温不理他,弯下腰去挑选鲤鱼。她头顶的发髻有一缕松松地垂下来,遮住脸颊,只余长长的睫毛,像是展开的桃花扇。她驾轻就熟地和卖鱼大婶讨价还价,俨然是下班来买菜的年轻主妇,只不过身穿一袭dior,略有违和感。
言陌生挽起armani的衬衫袖子,两手拎着装满绿油油的蔬菜和活蹦乱跳的海鲜,完全被原籽温的贤妻良母气质吸引了。
等他们杀出重围,返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原籽温脱下高跟鞋,跑进屋里换了件睡衣长裙,又钻进厨房。言陌生看她这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真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原籽温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在腌制鸡翅膀,忽然感到腰间一紧。言陌生细心地给她扎上围裙,还不忘叮嘱,“你这件睡衣可是aubade的,弄脏了holiday非要骂人不可。”
她的腰很纤细,盈盈一握,言陌生忽然有点留恋这种柔软的触感。
六菜一汤很快就大功告成,原籽温不禁佩服自己宝刀未老。她招呼言陌生,“可以吃饭了!”
忽然,眼前一片黑暗。
停电了。
原籽温有点害怕,从上海回来以后,她就开始怕黑和打雷。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点着床头灯,言陌生知道她的习惯,把走廊的灯整夜开着。
原籽温踉踉跄跄地走出厨房,“言陌生,你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双温热有力的手就扶住她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安抚道:“别害怕,我在这里。”
朦胧的月光中,依稀可以分辨出他的轮廓,而那海水般的香水味也近在咫尺。原籽温剧烈的心跳声这才平息下来,言陌生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照明灯。”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整个客厅都笼罩在淡蓝色的阴影里,仿佛是身处于布满珊瑚和水母的深海,有种摇曳漂浮的恍惚感。
言陌生给小区保安打过电话,才知道原来这一片都停电了。
“我们去露天阳台吃饭吧。”
原籽温不禁感慨,住在高档公寓里就是好,停电了也可以享受月光晚餐。
夏天的夜风温吞而惬意,附近的亭台楼阁少了滟滟流光,收起仪态万方的灯火,静默地融入黑暗,倒显得今晚的星辉分外璀璨。
香槟镇在铝制的冰桶里,散发着丝丝雾气,旁边摆放着一捧睡莲,花蕾含苞待放,仿佛是一掬清清凉凉的夏意。言陌生家里的所有餐具都非常讲究,细瓷骨碟,在烛火的照耀下,菜色鲜亮,令人食欲大增。
原籽温早就饿得发慌,自顾自地吃起来。一抬头,看见言陌生端着酒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满眼都是宠溺。
“怎么样,和你比起来不相上下吧。”
“我真是羡慕你以前的男朋友,可以天天吃到这种私房菜。”
言陌生忽然提到柏晨,原籽温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放下筷子。
“他没有再联系你吗?”
原籽温摇摇头,他们之间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虽然是以那样绝决狰狞的方式,可这也好,互不相欠。她这个人真是天煞孤星,谈过两次恋爱都是无疾而终,少女时代的怦然心动,离开校园的相濡以沫。
言陌生看到烛光在她眼中迅速地黯淡下去,仿佛玫瑰的灰烬,转瞬即逝。原籽温很快又笑起来,“那你呢?时尚圈大名鼎鼎的王牌设计师,你在外国的女朋友一定不少吧?”
“你说的是单总吧?”
原籽温一听是boss的桃色绯闻,顿时来了精神。
言陌生曾把bable的utureshow搬到拉斯维加斯的凯撒赌场,服装秀彩排之前他和设计团队去赌\场研究t台走位。那晚依旧是华盖云集,衣香鬓影,而在不绝于耳的扑克牌声音中有一张桌子尤为醒目显眼。
言陌生穿过人群走过去,就看见被一群如云佳丽围绕着的单梓唯。
他穿着一件嫩粉色印有金灿灿太阳花图案的衬衫,衣领解开,露出美好的锁骨。单梓唯一边和周围的女子们谈笑风生,一边在二十一点牌桌上赢得风生水起。言陌生来赌\场几次都能看到他,慢慢地也就看出其中的机关来。
单梓唯利用的是hi-low算法,加上那群女人的配合,几天之内便在赌\场赢走巨额现金。言陌生觉得他很有意思,就下桌和他赌上几把,单梓唯很快察觉到来者不善。
“然后呢,你们谁赢了?”原籽温一脸兴奋。
言陌生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单梓唯那么聪明,怎么会等着我揭穿他的底牌呢。”
单梓唯借故离桌,临走的时候还把言陌生放在桌边的一枚戒指顺手牵羊了。等言陌生发现的时候,这家伙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枚戒指对你很重要吗?”
言陌生没有回答,只是微笑。他今晚可能真的有点喝醉了,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对面的原籽温红润的脸庞仿佛是皮薄甜美的蜜桃,想用手捏一捏。
“总之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就成了好朋友。”
原籽温想想,又坏笑着说:“那你学生时代呢,总会有心仪的对象吧?”
“有。”言陌生直视她的眼睛,“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好像总是有用不完的力量,爱恨分明,笑起来和你一样漂亮。”
原籽温哧哧地笑,“你这是暗恋女神的节奏啊,看不出来啊,哈哈……那后来你表白了吗?”
“没有,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那个时候的我配不上她。”
原籽温一听不禁脑洞大开,该是个如何倾国倾城的温婉佳人,居然可以让言陌生自惭形秽?这等江湖人物她也想一睹芳容。
她凑到言陌生身边,把脸贴过去,“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痒痒地拂在他脸上,带着她独有的清甜香气,就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没等言陌生多想,自己的嘴唇就已经落在原籽温的唇上,仿佛是最柔软细腻的花蕊,让人不忍触碰又想要更多。
原籽温的嘴角还残留着戏虐的笑意,骤然睁大眼睛,完全不清楚状况。
而就在这一刻,满室的灯光忽然亮起,连同周围的万家灯火,十里洋场。
言陌生永远都记得,那天原籽温从自己的手上取下一枚戒指交给他,“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它一直带给我好运气。现在我把它给你,希望你和馥香能好起来。”
后来这枚戒指被单梓唯搞丢了,他便所幸仿照这枚戒指的样式设计了十款,戴满每根手指。仿佛只有这样,原籽温赠与他的力量和温暖才能一直保存下去。在外国独自打拼的那些岁月里,原籽温曾是他唯一的慰藉,也是他继续奋斗下去的动力。
他早就想吻她了,这一刻,等了足足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