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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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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间像是仅仅过了半息,又似是足足小半日,天色都阴沉下来。

    我起不来身,脑中昏沉,朦胧中听到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用蛮力踢开了门,快步朝我走来。

    看不清来者是谁,我赶紧挣扎着举起了手:“等一下!别动。”

    来者一愕,霎时也僵立原处。

    我沉沉吸了口气,缓缓定下心神:刚开始感觉到自身状态出了问题,脑子里还冒出了其他人的声音,我的确顿时方寸大乱。可当那两个侵入者的注意力转移到砂砾上之后,便有一股奇异的吸力从砂砾处迸发而出,瞬间缠绕上了那两道神识。灵台之内片刻安静,方可容我有了思索的空隙。

    我对神识的认知仅限于理论,若不是有两个外来者闯进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神识存在于哪。如今也只是混乱地感知到他们大致的位置在那,潜意识觉得自己多探索一下,说不定能找到那些入侵者,辨别出他们到底是何人。

    他们如今为砂砾所束缚,像是已经无害了。

    屋内,愣在我身边的人不知从哪里了悟到了我现在的状态,道了句:“敛神。”

    我不知道怎么敛,憋上一口气,而后脑中陡然一阵昏天黑地的晕眩。“眼前”之物却是霎时间清晰起来,连神识之中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季云清的声音略有些飘渺,不知从何处传来:“如何?”

    我辨别出是他的声音,心便安定了大半:“有点晕,但是不妨事,这里是哪?”

    “你晕过去了,现在是在你自己的灵台里头,你如今有被夺舍的危险,注意四周。”

    我早便听到了入侵者的谈话,知晓他们是抱着恶意来的,可心里仍是诧异:“我好好待在房间里,怎会有人要害我?我又没得罪人。”

    季云卿一句废话也没有,言简意赅得有点不像他:“找着便知道了。”

    我虚虚应了一声,听话地在灵台之中搜索起来。

    每过几息,我若是没有吱声的话,季云卿便会开口唤我。

    不知是我灵海太过于宽广还是我的神识行动过于缓慢,四周没有参照物,我自己分辨不清时间的流逝,只晓得嘴里头一直不停嗯嗯地应着他的呼唤。

    时间缓慢度过,我终于从灵台之内,一片如雾一般虚无中,看到了有凝实实体之物:一片浩渺无边的碧海。

    隔绝雾气,与环绕其四周的,我的灵海安然无事地对峙着。

    海面之上沉浮着的两具冰棺,那冰层分明是透明的模样,我的目光却无法穿透、看清里头的东西。

    可瞧冰棺之内虚影的身形分明是两名成年男子,转瞬明白过来,心里头惊疑不定,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止了步伐,没敢再靠近一步。

    于此同时,季云卿呼唤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能如此不厌其烦也是很难见的。

    “谷雨?”

    我扬声道:“我找到他们了。”顿一顿,“你说他们会夺我的舍,那现在他们被砂砾冰封住了,八成没气了,会怎样?”

    脑海之中寂静了一会。“他们?”

    “恩,两个人。”

    “我知道了。”他认真道,“别企图侵犯砂砾,调息恢复,一刻钟之后你便会醒过来。”

    “调息?”我又在自个的灵海内飘了一会:“我不会哎。”

    “萱玲不是教了你?”

    “她让我看书,多是介绍鬼修方面的,与实打实的修炼沾不上边。然后便没然后了,她至今也没真正教我。”

    那头好半晌没声,人也从我身边走开了。在桌边挑了个地方坐下。一阵瓷盏碰触的声音,像是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声音都缓了几分:“你那师父略不靠谱啊,有想法弃暗投明么?”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坐地起价,拿下我啊。

    来啊,我要反抗一下我都不是人!

    萱玲自打和三生一拍即合之后,就没太搭理我了,我一腔想要习鬼道的心一再被冷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她有闲心教我。

    早前拒了季云卿那是之前没有想习鬼道的心思,近来都不知道悔掉了多少根头发,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啊。

    面皮什么的也远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只在季云卿语毕的那一刻,整个神识便在灵海之内做伏拜状:“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迟疑,问他,“要拜几下?”

    季云卿一口茶没喝下去,略沉吟了一会,语气复杂:“你立场转得这样快,我很没安全感。”

    我保持原样地趴着:“我没喊萱玲师父。”

    他哒的将茶盏一搁:“这些虚礼我也不很看重。”长长嗯了声,“就拜个七八下吧。拜师礼就不必了,每月三十株忘川草、三十餐吃食即可。”

    我:“……”

    头回听到要拜七八下的,这个数字好啊,笼统得很别致。

    ……

    折折腾腾小半个小时过去,我才转醒。醒后早前的昏沉浑噩感都消散了,像是吃了味提神的神药,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

    大喜:“师父这口诀厉害得很,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啊!”一挥手,呈了大把忘川草供到他面前。

    季云卿自然而然地挑拣了一下,“这是入门口诀,谁教都一样。”

    我看他眼睛都放光,想必的确是憋了很久,早前任其怨念的忘川草如今也成了宝贝,没再坏他兴致,撑着头要等他挑。

    季云卿挑拣了两下,眸光极突兀地移了过来,问我:“谷雨,你怕死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情绪不明的脸:“干嘛突然问这个?”

    季云卿挑好了,收回目光坐下,“人死了还有来生,不过是在冥界多待一会罢了。活在今世,则是因为还有事情尚未完成。”

    我反应过来,他大抵是在跟我说灌魔耗损阳寿的事,点点头:“我虽然胆子小,但是灌魔这种事早就想开了……”

    季云卿摇摇头,一本正经:“我是说,你拜我为师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宁笙。会死人的。”

    我:“……”

    莫名有种喝到嘴边的鸡汤被无情打翻的戏剧感。

    ……

    关于想要夺我舍的那两人,季云卿道他要先去查过才会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他说这话时,眉头微蹙,好似为难,我隐隐猜测这里头的牵扯或许是他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不懂这些,只得由他在我手腕上下了个符咒,用以保护。季云卿临别时给我留了几个口诀,皆是复以调息筑基的,让我记下之后便毁了,他届时会挑个时机帮我灌魔,在那之前,我本身的积累底蕴越多,灌魔的后遗症也就越小。

    因此,我在将要入夜之际,尝试着熬了一桶忘川草用以沐浴,辅之口诀运转调息。

    缘由很简单,前几日忘川草吃多了,我也是真心吃不下了,可药浴的效用却也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想。

    浸泡之时,药浴水从起初的淡绿逐渐转清,及至最后一丝药力也被吸收干净,水彻底无色。那一缕吸收而来的冰凉阴冷之气在我体内游走,迟迟未得消散。

    却也不容易被吸收,为我体质所排斥着。

    我不敢怠慢,迅速根据季云卿所教的,结印封存住那缕阴气,而后抽丝剥茧般缓慢吸收,任其融入我的血肉之中。在阴气入体的同时,亦有什么一点点从皮肤处渗出。

    时间不知不觉而过,待我再睁开眼时月已上中天,浴桶之内的水浑浊不堪,浓黑如墨,散着淡淡的腥味。

    有了上回的经验,我没太惊讶,默然端着旁边的清水,给自己再淋了一番。早已凉彻的水当头浇下来,竟未给我丝毫的难受,反而有丝几近温暖的惬意。

    对月望了望自个手,指甲也似乎长了些许。

    我看着自个长长的指甲,呆了片刻,方挑灯,将之前吸收阴气之际觉着欠缺的地方记载下来。复写了一张药浴单,除了主药忘川草,更添了其他几味砂砾之中颇有存量的冥界药材作为辅料。这些都是书上有记载,我自个又试吃过的,其效用我再清楚不过。

    忘川草带来的功效,摒绝了倦意,我不愿睡下,便按着药浴的思路,再调了一可口服的药方,煎汤服用。

    晨光渐起,走廊那头让渡一盏灯光,随着脚步声逐渐临近。

    我坐在院中,守着眼前的药炉,手里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给扇着风,静待第三炉调试过配比的汤药出炉。

    往常这个时候,也有起得早的侍从远远走过,去庖屋劈好柴,生好火,免得哪里的主子突然起得早要吃东西。

    只是这脚步尤其的轻缓从容些。

    我掉过头,随即惊喜起来,丢开手里的蒲扇:“哥哥,你怎的提前回来啦?!”

    入院者,一身华贵朱红的官服,头戴玉冠,手中执一盏宫灯缓缓而来,即便未有人前后簇拥,亦有一种说道不清的矜贵。灯光澹澹映衬,整个人便好似玉琢,无暇到几近发光。

    陛下见我喜出望外,惯来冷清的脸上亦含了些许笑容,无比顺畅问了句:“这般开心,是想我了么?”问完,自个先一愣,像是没想到自个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却没顾忌那些,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宫灯,歪着头笑吟吟凝着他:“想啊,特别想!”

    陛下微默,撇开脸去,面色泛红,轻咳了声:“别嚷嚷,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