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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前门虎视眈眈地看着冯之峻出门的王二嫂,听到里屋的声响急急忙忙就赶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冷澄和任倚华的“对峙”。冷澄羞愧躲闪,任倚华明明嘴角带伤,偏偏气势凌人。
王二嫂刚要开始唠叨:“诶呦,这是怎么了这是?”被倚华一个利落的眼神给砍了过去,什么都不敢说,默默蹲地下开始收拾东西。
冷澄为了方便她收拾,再度后退了一步,不想又引起了倚华的不满:“退退退退退,你就知道退。再退索性你出去好了,省得在这儿碍眼!”
这句话把王二嫂吓了一跳,她赶紧去看冷澄的脸色,却未发现生气的端倪。冷大人,还真按着夫人的话,老老实实地拐个弯,从书房出去了。
倚华见他当真出去,似小女儿般恼怒地跺了跺脚:“让他出去他就出去,这时候他又听起话来了!”
王二嫂见这情态,觉得就算冒着被她训斥一番的危险也得说话:“夫人,你这样过分了啊。这家伙你让人家出去,人家就出去,你还怨人家听话。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倚华兀自愤恨:“当官这么多年以为他开点窍,原来还是木头一根,只不过木的方法不一样!以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木楞劲儿,今儿个倒成了霜打的老树,鸟儿叫几声都得颤三颤!被别人说几句话就吓住了,他也算个男人!”
王二嫂叹了口气,把拾起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回桌上:“夫人这话说的也对也不对,男人怎么了?男人也有心疼、害怕的时候。同是爹生娘养的,人家就应该二话不说地给你挡风挡雨,完后有什么难事都憋在心里?那人家心里得多苦啊。”
倚华走到书桌前,动作自然地开始摆好东西,笔墨纸砚各归其位:“谁让他憋在心里了?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犯的着摔摔打打的出气吗?”
王二嫂语重心长:“夫人。你看看你的样子,人家敢直说吗?直说了然后等着被你再扇几个耳光?再说了,大人之所以生这么大的气,还不是因为那个人他说……。”
倚华有点不好意思:“都看出来了……我就是气极打的……诶。那个人说,他说什么了?”
王二嫂使劲回想:“我当时在院子里扫地,也没太听清楚,他好像是说什么“破家”,“家室之雷”。你说啊,咱们家这么好,他怎么就说这是“破家”。还有,家室之雷是什么?雷公电母还管成家立业的事儿?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大人一听他出了口,就要上去动拳头了!要我说。大人这还是气他胡扯六拉,扯到咱们家里人。”
倚华心里有所了悟,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那是家室之累,累赘的累,那扫帚星是咒我们家出了事一起倒霉呢。”
王二嫂当机立断:“呸呸呸。烂了心肠的,这丧气话也亏他说得出来,还是个官儿呢,咱们好好地招待他,他倒记恨上咱们了!”
倚华淡然坐下:“这倒不是什么记不记恨的问题,无非是新仇旧恨叠到一起罢了。在京城的时候,他就跟我们过不去。来了这里闹成这副样子。其实也是意料之中……我只是没想到,冷木头这么在意这几句话……。”
王二嫂瞪大了眼睛:“你没想到他这么在意……不是,夫人,我弄不明白了。人家咒你全家呢,你难道就不生气,当然你是女的不能动手。可你就不会气得到他家房子前面骂街,把水泼到他家门口?按我们眼光来看,冷大人要打人还能被劝住,那还是他心胸大呢。”
倚华宛然一笑:“气有用吗?不气,有损失吗?”
王二嫂愕然:“话虽这么说。可是……。”
倚华侧头想了想:“真是不大明白二嫂子和冷木头,就几句坏话,翻不了天,覆不了地的,为这个生气,何必,何苦?”
王二嫂仍是奇怪,按理说倚华说的如此豁达,该是让人心悦诚服。可为何这个语调听起来,反而带着隐隐的凄楚?
倚华见东西都归位了,多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走到门槛处停了停:“我若是像冷木头一样,为了涉及家人的几句话就生气,那早在十几岁那年,就该气死了吧。”
王二嫂听出话里有隐情,想问又不敢问,只好目送着倚华的背影渐渐远去。
倚华回到房里,看到的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绎如。她急忙上了榻,抱住她问:“怎么了?是不是娘好久没回来,你害怕了?”
绎如扑进她怀里:“娘,我听外面大吵大闹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和爹吵架了?你们一直都很少吵架的,不管为了什么,都不要吵架好不好?”
倚华一叠声地道:“好好好。绎如,你听错了,我和你爹没吵架,以后也不会吵架。乖,都到中午了,快睡一觉吧。”
绎如脸上挂着泪珠,默默地睡着了。倚华看着她的睡脸,眼神复杂。到底是小孩子,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刚强得像花木兰似的。真到有什么事,还是不可避免地柔软起来,怕这个怕那个鹌鹑似的,倒也可爱得紧。
卿远晃晃悠悠地进来了,看见妹妹在母亲边上睡觉,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被倚华一手打开,笑骂道:“洗手了么?到处乱碰。”卿远笑嘻嘻地把手收回来,一步步往她身边蹭:“看爹垂头丧气的,你和他生气了?”
倚华伸手去戳他额头:“没规矩,什么你啊我啊的。”
卿远背起手:“那,冷夫人是不是生冷大人的气了呢?”
倚华作势要揪他耳朵:“混小子,越说越没规矩。怎么,我看我生你爹的气,你反倒很高兴的样子?没心的东西,还没你妹妹体贴呢。”
卿远耸耸肩,故作老成:“她那是小孩子瞎操心。我小时候你们两吵架我见多了,比这厉害的还有呢,我被吓哭得就有好几次。”
倚华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你能被吓哭的时候,还记得事?少在这胡说八道,去去去。出去,看你这没心没肺的就烦。”
卿远继续黏人:“看我这没心没肺的烦,那看我爹那有心有肺的就不烦了?”倚华轻轻推开他脑袋:“边儿待着去,成日油嘴滑舌的,王二嫂都没你嘴碎。”
卿远悻悻地转身离去:“本少爷好心来安慰你,你还不领情。少爷我走了!“
倚华嘲笑道:“整个家里就这么几口子人,你算哪门子的少爷?倒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王二嫂蹑手蹑脚地进来,倚华看得好笑:“二嫂子,有什么事就说吧,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王二嫂松了一口气:“以为夫人你睡下了呢。也没什么事,就是,那个……大人在院子里出神出了好半天,要不要叫他进来?”
倚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褪了一半,想了想还是开了腔:“让他一个人待会吧,他心里……也挺难受的。”她朝外瞟了瞟:“看这天儿还可以,太阳不毒,又没风没雨的,站多了,应该也不碍事的。”
她嘴上说着不碍事,心里还是记挂着。跟王二嫂说着闲话,时不时就往窗外瞥两眼。看到那人有所动作,立刻就把眼神收回来。
他们刚才一通吵闹,把好好睡午觉的安人吵了起来。她迷迷糊糊中只听到院子中的喊声,等到她挣扎起来,扶着拐杖出来,看到的就是一身狼狈,“独立寒秋”的冷澄。
安人转了弯面对面看儿子,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心疼的说不出话来:“澄儿,这是怎么了这是?谁打的?啊?”
冷澄羞于谈起这件事,敷衍道:“没有谁……。”
安人正色道:“没有谁,你脸上的痕迹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你当娘是老糊涂?”
冷澄觉得若是实话实说,免不了一场风波,只好开始“栽赃嫁祸”:“就是那个来我们家住的钦差。打我在京城的时候,我们关系就不好。刚才他对咱们家说了点过分的话,我就上去跟他打起来了……。”
安人又仔细端详了他脸上的“伤”,笃定地说:“是倚华,是不是?”
被自己明察秋毫的母亲震在当场的冷澄:“啊?”
安人冷静的分析力迸出愤怒的火苗:“男人打架从来都是动拳头的,哪有人往对手脸上扇巴掌的?也不怕别人说他娘娘腔。还有,你找个镜子照照你脸上的巴掌印,有几个男人这么小手的?”
她说的有理有据,冷澄竟无言以对。
安人越说越气:“我得去找倚华说说,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的动手呢?快,转过脸来再让我看看。阿弥陀佛,还好还好,没让指甲划在你脸上。好好的面皮,要是被划破了怎么办?再受了风,哎呀,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