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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昏迷太久。醒来之后,眼睛一时还睁不开,便挣扎着问:“现在在哪里?”
照看我的小妹妹胆战心惊地回答:“马上就要离开亚迈碎石带了,总督阁下,要我去找司令来吗?”
我真想告诉她我才是正牌的司令,虹翔那家伙是个副的。可是没有力气,说不出那么多话来,只得勉强说:“不用,我一个人安静休息会就好了。”
小妹妹不敢再吭气了。我继续一动不动地躺着休息。适才与突科兹的精神接触给我触动很深,它触动了我心灵深处从未觉醒过的一个角落。究竟是什么,我现在还说不上来,但我总觉得,那会是很重要的事,对我或对许多人都是如此。
回想了一会与突科兹的接触后,体内的内息已逐渐正常规律了下来,痛楚和眩晕渐渐远去了。正在养神,虹翔在外面敲门问:
“我可以进来吗,打不打扰?”
他问话的口气大不对头,结果照看我那小妹妹飞也似地推门跑了。这家伙一进门就嚷嚷:“别装死,起来起来,知道你就没事。”
我懒得理他,继续装睡。结果给他强行把眼皮扒开,看见了他那非常不怀好意的面容和那张以恶毒著称的嘴:“黄二啊,怎么给你提供这么好个机会也不抓住?这可是咱天翔号上最标致的小妹妹哦,才十九岁,据说从没交过男朋友,正是娇艳欲滴一朵花的年纪。啧啧,白痴才不要。”
我有气无力地反问:“你是不是闲得太过分了?都说饱暖思****,你的舰队给打成这付鸟样,象群叫化子一样,居然都能想到这些花花事情上去?给我汇报现在的情况。”
虹翔打哈哈说:“我们完全消灭了费里亚最后的海盗势力。击毙了敌魁突科兹元帅和奥德皮格大将,这种功劳任谁也抢不走了。虽然损坏了五艘鲑鱼级和十六艘长空级,但估计上面给的奖金都足够修缮这次损坏的舰艇了,更不要说名声大振后带来的间接效益。哼哼,很不错,形势一片大好。”
“别光说那些虚的东西,把不好的也报一报。”我冷冷地回应道。
“据前锋放出的侦察机探知,奥维马斯舰队的韩曾、科尔宁、谢尔盖侦察舰队正在向我们回航的航线赶来,预计会在两小时后同时与我们接触。”
“真不是个好消息。”我呻吟着睁开了眼,问:“现在能作战吗?能否同时战胜三支分舰队?如果不能,是否能成功脱离?”
“我现在完全没有把握,什么把握都没有。”虹翔苦笑着说:“因为……郭英雄舰队已经在那个汇合点上等着我们了。”
“妈的!”我痛苦地闭上了眼:“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他们还真是就在附近游荡,等我们打完了就包过来啊。想干什么?”
虹翔自嘲地笑了笑:“这个问题,现在也许奥维马斯阁下都无法回答你吧。”
奥维马斯舰队还未装备第二艘现代级。在出征日炎作战之前,三星体系中实力最强的舰队倒是红舰队,其次是郭英雄舰队和整合了古比雪夫舰队的戴江南临时混编舰队。其余的舰队都是明显低了一档的行星守卫舰队。然而在日炎作战结束的现在,红舰队在不利的地形和敌人突袭下受到了较大的损失,已经绝不可能与原本实力相差无几的郭英雄舰队和那几个行星守卫舰队正面冲突了。
“发动机出力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现在只有天翔号稍微好些。但为了维持队形,必须保持在60%以下,不然会把舰队拉成一条长蛇,甚至有人掉队。”虹翔苦笑着说:“简单的说,我们现在打是打不过的,跑也跑不掉。”
“即使改变航线,跑肯定是跑不过的。”我看了看他,说:“还有四支分舰队不知道在那里,护卫舰为主体的舰队跑得很快,要包抄七痨五伤的我们再容易不过。再说,如果擅自改变航向,倒好像主动向奥维马斯阁下说:‘我们不相信你,怕你会收拾我们!’。这种信号发给他的话,说不定会激得他立即作出决定。”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人家布好的圈套里钻,真不是滋味。”虹翔摇头说:“事到如今,我不敢私自作主了,你说话吧。”
“果断一点,继续前进。”我又想了一会,说:“文书参谋赶快写把报告写好,往奥维马斯舰队发过去。不能特别鼓吹我们的事迹什么的,淡淡地提两下就行了。主要要突出‘在奥维马斯阁下正确的领导下’这种字眼。”
“在这种情况下拍马屁,未免有点追之不及了吧?”虹翔怀疑地问。
我摊摊手说:“我们现在的生与死就全挂在奥维马斯阁下心情爽或不爽上面了。当然呢,干掉我们会一劳永逸,但同时会给他造成极大的麻烦,孰轻孰重,很难计算。如果把我们现在的情况作一个微分方程,任何一个细小的环节都可能成为改变最后结果的决定因素。试试看吧,除此之外,我们也干不了别的什么事了。”
“两个可能成为圣将的高手被宇宙战舰消灭在太空中,这就是最坏的结果吗?”虹翔大声笑了起来,召来参谋交代了我们议定的策略。红舰队与奥维马斯舰队的关系如此微妙之事,常人并不得知。参谋接了命令后,丝毫不虞有他地跑去执行了。虹翔搬了个椅子坐到我面前,忽然反问:
“如果能平安返回雷隆多,你最想干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我立即回答道:
“睡觉。”
“你一个人多久了?”虹翔挑了挑眉毛:“一个人睡觉,不会很安稳吧?”
不知我们为什么会谈到这个话题上来。但事实上在遭遇郭英雄舰队前的两个小时内,我们也没有别的更有意义的事可作。我仔细想了一回虹翔的问题,举起了两根指头。他惊讶地叫了起来:“最近一段时间是比较忙,可也不至于两个月没女人陪伴吧?咱们虽然爱跑你那里玩,但也留给了你时间啊。”
“那些时间我就在家里独自一人看看电视、上上网,有时打打游戏罢了。”我轻轻一笑,正色道:“两年啦。结婚之后,还没有过别女人呢。”
“吹牛逼吧?”虹翔很怀疑地看了我好一会,断然道:“不可能地。你才结婚就跑到雷隆多来了,两年时间,你就没另外找个床伴?既然如此,刚才那个小妹妹为什么不斩下?”
“我又不是你这样的百女斩……”
“妈的,你还敢提这种事!”虹翔给我激得想起了我给他造的谣言,顿时愤怒得摩拳擦掌。我只得呵呵大笑一阵,连连致歉。待基本化解了他的愤怒情绪,才说:“有你这样的窥淫癖在附近,如我这般的正人君子可不会作出任何会给你抓住把柄的行为。”
虹翔大骂了我一阵“假”,又假惺惺地表示愿意再次给我和那个妹妹创造机会。可我对这种明显带有行政强制意味的“介绍对象”完全没有兴趣,再次给他回绝了。虹翔大叹特叹了一阵,说:
“我看你也没毛病,看***跟我们一样的起劲的。可怎么就这么死脑筋?说得难听了,搞不好两个小时后咱们就魂丧太空,你就不想死前享享温柔?只要你一句话,我给你搞定,而且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
“免啦,免啦。我现在的心思不在这方面,也没有一点想死在这里的想法。”我轻轻推掉了他的邀约,反问他:“你呢,这方面如何?”
“跟刚来时差不多呗,这一年多都差不多的。”虹翔撇撇嘴:“太忙啦,只有很少的几次接受过恺撒皇宫的招待,不过绝对不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搞事。麻烦得很!但是总有人为了讨好我胡来,你看,天翔号上给安排的小妹妹可不少吧?一个个都挺水灵的,打扮打扮都不错。”
“金灵呢,你没动她?”
“你看得出来吧?!”虹翔立即反唇相讥道。
我不由好奇了起来:“那样的美女,人又挺好,还一早跟你订了婚,你究竟想怎样?”
“那是个问题,问题主要出在我身上。”虹翔皱眉说:“我本来不想提这件事的。”
我见他谈兴已起,便静静地候着他继续说下去。他抬头望了一阵天花板,缓缓说:“跟你讲个故事吧。不过呢,先说明了,我讲故事的能力比较拙劣,好的剧本都会给我讲得比较难听。”
“快说快说,我最爱听故事了。”我赔笑道。
虹翔的故事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
特别声明:因为已经很久很久了,所以即使跟现在的人或事有符合之处,都绝对只是巧合而已。
有一个孩子,出生在一个富贵之家。这个家族的富贵,源于数千年以来在那个世界上的尊贵传承和不朽战功。虽然从未有人作过那个世界的首席执政。但是提到忠诚、强大和尊贵,那是无可否认的举世无双。
这个家族几千年以来,有过极其繁盛、势力波及半个世界的时候;也有家道中落、战火殃及以至于落魄天涯的时候。但近百年来,家族英雄辈出,尤其是这个孩子的爷爷,成为了当时的不世英雄,平息了世界大乱,将家族带到了三百年来的最高点,重获全部的荣誉尊号和世袭的富庶领地。父亲一辈的叔叔伯伯们,也无不精明强干、励精图治。虽然在和平环境下,不可能取得爷爷那样的开创天地之成就,却也作得无可挑剔,家族势力蒸蒸日上。
此时,世界已承平了半个多世纪。所谓富不过三代,那么这个家族自盖世英雄以下的第三代就额外使人注目——也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那个孩子。然而,这个孩子的想法却格外地异于常人。就在他五岁生日宴会,长辈询问他志向的时候,他竟然这样回答:
“大家都作得很好了,还要我作什么?”
这句话虽然显得很没有志气,遭到了家中各位长辈的痛斥,但其实不无道理。孩子面对长辈铁青的脸色毫不畏惧,迎面直说出自己的想法:家族已经尊贵无比,再想更进一步的话,恐怕除了造反篡位别无选择;经过六十多年的现代化开发,领地经济也达到了很高的水准,以占大陆面积12%的领地和10%的人口,取得了25%的GDP……
“你讲的是什么大陆啊,还有GDP这一说?”我忍不住插嘴问。
“少打岔。”虹翔翻了翻白眼,说:“我都说过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个大陆说不定都沉到海底去了,就叫迷失大陆吧。”
“好好,迷失就迷失。继续讲。”我怕他就此住口把我吊在半空,只得放弃了追究下去的念头。
……权力、经济基本都达到了一个几乎不可突破的极限。再创新高的办法唯有发动战争、扩大版图。如果是在三百年前,家族只需高举讨逆之旗,行正义之师即可。至于谁是叛逆,只需看谁倒霉到引起了家族的垂涎。但是,近二百年前,大陆上出现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反贼,他带来的新思想严重破坏了大陆原有的********体制,最后形成了一个规模极大的叛贼集团。这支土匪实在过于强大,占据了大陆上30%的地盘,并极力发展经济,取得了42%GDP这样辉煌的成就……
“这样的大富之家,你们也叫他们土匪、叛贼?”
“少废话,报刊杂志上都这么说的。只是,这些土匪首领要来访问之前个把月,就会有文化部门的来缴一次书。哎呀,给****立牌坊的事,千年不绝,并不奇怪嘛。”
“好好好,接着说。”
这伙势力庞大的叛贼土匪,军力无疑是迷失大陆的天下第一。这个孩子的家族,虽然尊贵无比,虽然祖上曾是那般的不世英雄,却也没能撼动这伙土匪的地位哪怕丝毫。百多年来,家族与土匪都在强势上升阶段。但总的看来,只要土匪内部不乱,家族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但家族也强大到了可以牵制土匪,使其不敢轻易发动兵火、扩充地盘的程度。再加上家族尊名不朽,一旦有事,举旗一挥,天下定然云集响应。这般的世界大战,不是疯子和偏执狂是没胆量发动的。
也就是说,家族达到了和土匪牵制平衡的程度。天下也因此太平了许久。
既然和平了,那为何要妄动干戈?
孩子的这席话出口,举座宾客莫不大惊,不敢相信这种话能出自一个正统贵家的五岁孩童之口。最要命的是这个孩童乃是这个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他的想法,哪怕是儿童的妄语,也可能会牵动几十年后家族的命运。长者无不暴跳如雷,从此这个孩子为父母长辈所不喜。
唯有爷爷例外。
这个孩子,有一个非常疼爱他的爷爷。这个爷爷,就是当年的那个盖世英雄。但是他已经很老了,老得须发皆白、行动迟缓,看不出一点当年的英豪模样。他得知了孙子的“无志”之言后,一点也不生气,就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就在一个繁星满天的晚上,当他准备向小孙子教授高深武学时,遭到了小孙子的拒绝,他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不学武,你想学什么?”
“我喜欢那个星星闪耀的地方。”小孙子很果断地回答:“我要成为那里的一分子。”
这样的思想,在那个没有天空的迷失大陆只会被视为失心疯。然而,爷爷仍能理解孙子的选择。不再强迫他学武,只随着他的喜好随意教些。一个教得随意,一个学得懒散,成果自然不甚高。比起这个孩子的弟弟,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孩子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不到两岁。两兄弟从小感情甚好——如果没有以后的事的话。弟弟虽然喜欢哥哥,但更服从严格的家教,心存远大志向。这样的好孩子,才是千年家族所需要的。到得哥哥十岁的那年,兄弟俩性格逐渐分化、疏远。哥哥越来越不务正业,而弟弟学武、读书诸方面无不出类拔萃,长辈们废长立幼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直到……大陆中央的一员名为威信的高官来访。
为了夸耀家族的卓越后人,家族唤出了两兄弟。可想而知,哥哥的表现大大地丢了家族的脸,而弟弟却使得挑剔的威信也不得不动容。这个高官在家族大宅里盘桓了三日,也考虑了三日。临走之前,向家主提出:
“把你的小儿子给我吧,会让他成为经天纬地之才。”
家主虽然很舍不得,但是走这条路却会给家族带来更高的政治地位。小儿子如果日后有成,就免去了从家族选拔这一关,直接可从大陆中央机构里直上云霄,能成为大陆执政也不一定,于是同意了。但是,中央为显公正和保密,必须抹除里面所有人的过去,使其成为历史上空白的人。于是,孩子在十岁那年,参加了他九岁弟弟的丧礼。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弟弟没有死,绝大多数的人都被告知这个有出息的孩子得重病夭折了,莫不痛哭流涕。但是,他们哭完之后,转向哥哥的眼神,却额外地冷漠,甚至带有一种责难:
为什么不是你代你弟弟死去?
就在弟弟被选拔到中央去的那年末,年老的爷爷终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临终之前,他拉着孩子的手说:
“好孩子。大家忽略了你,可这不是大家的错,是时代和环境的错。你实在是生错了人家,如果是在人间的普通百姓家,也许你都会过的比这里快乐百倍。”
“你不是个坏孩子,也不是个无能的懦夫。你心中有一团火,虽然你不说,也不肯承认,但爷爷是这么老的老头子了,人生已逾古稀,见过的事多了,看得出来。爷爷坚信你,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路,成为自己期望成为的那种人,另外一种盖世英雄。”
“即使面对再多的困难挫折、再多的责难非议,也不要迷失了自己,更不要因为小人碎语而对你弟弟产生仇恨。你弟弟天生根骨奇佳,面相大贵,学文习武莫不事半功倍。这样的奇才,就连爷爷年轻时也自亏弗如。你确实再用功也无法在武学上超越他,爷爷亦不希望你那么辛苦,所以一直不对你施加压力。但人与人不同,他擅长的地方,常人无法追及,你也一定有自己独到之处,只是尚未发掘出来罢了。人生有太多不可预知之事,人是否能成功,是否能成为英雄,除去自己发愤努力之外,还有天意作祟。即使你时运不济,始终不成,爷爷也希望你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只要人生幸福,始终有一点是圆满的。天下少一英雄,并无不可。但你失却幸福,却是爷爷不愿看见的。”
“今晚爷爷对你说的,你未见得都能明白。你只需把爷爷说的都记在心里,时时想起,必然会对你以后的人生有所助益。”
爷爷在临终的那天晚上,对心爱的孙子说了许多。多数都不是什么伟大的话,而是细致入微的生活嘱咐。他的话确实给这个孩子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爷爷死后,孩子就更成了脱缰的野马,无人管束。常领三五书童或家兵于闹市游荡,滋扰事端。闲暇之时,他也时常读书,但公立教材里的《语》、《礼》、《射》等课文他一概不学,却偷偷使人找些叛贼领地的《数学》、《物理》等书仔细自学。某日为家主当场擒获,见儿子看这些禁书,又看了演满习题的卷子,家主只冷冷地甩下一句:
“你爱怎样便怎样。长此不务正业,学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日后不过有一泥水匠、枪炮工之末技耳!”
孩子没有反驳父亲的话,但始终没有停止对这些东西的学习。
到得孩子二十岁那年,已经成为了领地内一个颇令人头疼的角色。赌鸡赛狗、聚众斗殴,无所不为。这样的人如果当上家主,恐怕领地内不会有顷刻安生。当任家主眼看儿子此生不会有任何出息,索性断了培养他的念头,只愿趁自己身子骨尚硬朗之时能够早抱孙子,跨代培养和交班。于是家族开始四方出动,寻觅一品貌皆佳、门当户对的女子为世子妃。然而世子臭名远播,即使以家族之赫赫尊名,亦难求佳人。
就在这一年的五月,世子的弟弟忽然回家了。
弟弟在中央训习多年,早在秘密工作上成名,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虽然官阶不甚大,但以年龄,实属罕见的少年英雄。此次返回探亲,乃是多年服役后,中央给予的特殊关照。家族在内部会议上对其进行了热烈的欢迎和高规格的接待。可是,兄弟俩的差距更加明显,有如云泥之分:如果说十年前,两人是幼苗与小树之差,现在的差距已经达到了小河之比江海。家主频频叹悔,其意似乎想当场把哥哥的世子袍服扯下来换给弟弟一般。
兄弟俩此次见面,分隔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相处的时间,显得格外陌生。闲谈得几句,两人的志趣不投,关系更加恶劣。但是,造成兄弟俩彻底闹崩的,是一个少女。
一个由弟弟带回家的少女。
这个少女,与家族的关系极为微妙和神秘,似乎牵扯到爷爷一辈人的情感纠葛。那毕竟已是六七十年前的陈年往事,没有谁会去冒家主的雷霆之怒去追寻。她与哥哥的关系,似乎是表妹,但和弟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的来历说起来更是玄妙无比,是弟弟在一个玄幻之地找到的。还有就是……看起来她与弟弟的感情很好,虽然以兄妹相称,但已颇为亲昵。
当哥哥第一眼看到这个天上掉下的妹妹后,顿时如电打雷轰,全身震颤,如着魔中风。横行乡里多年,却从未在女色上动过心的他,终于势不可挡地陷入了一场注定以绝望收场的相思中去。他苦苦克制,却终于明白这种火焰无法克制。他忍无可忍,只得冲到父亲那里,十年来首次跪在他面前,要求他作主促成他与这个少女。
“我喜欢她,我克制不住地喜欢她!”哥哥以狂热的眼神紧盯着父亲:“求求你,一定要促成这件事。事成之后,我一定洗心革面,作你们想让我作的那种人。我会振作发奋,相信我吧!”
“你当真吗?”父亲面色不动地冷冷看了他一会:“我们已经在南海地方给你订下了亲事,夏末就会来这里。你想悔约吗?”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父亲沉默了一会,似乎为他这种从未见过的执着而惊奇不已。过了好一会,才回答:“定亲的事,尚可以缓一缓,不太碍事。但是,你最好先打听好人家的心意。这个女孩与我家颇有关联。你俩结合虽然不违常伦,但我们却不可贸然逼迫她答应此事。如果她能答应,我应允你便是。”
哥哥好容易下定了决心找到一个独处之机,询问妹妹有无心上人。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询问:
“那哥哥给你找一个好不好?”
但是,妹妹惊讶的眼神却直接告诉了哥哥她的答案:
“我只想陪伴崖哥哥云游四方,没有定下终身的打算呀。”
面对她的讶异慌乱的眼神,哥哥终于再没能说过一句话来。
日子就在悔恨与犹豫中一天天度过,夏天即将过去。弟弟的悠长假期就要结束了,但他特别多请了几天的假,准备在家一起参与哥哥的定亲仪式。
南海新娘已经来到了家族大宅中,于夏末一个有些潮湿闷热的天气与家人见面。新娘进门之前,众人皆纷纷私聊,多是大叹天气之苦,大约马上要下大雨了吧?然而,新娘出现的那一瞬间,顿时空气就凝结了。过了好半天,才从女眷那边传来一阵由衷的赞叹声。几个年长女眷立即把新娘拉了过去,仔细鉴赏品味,连声夸耀并送上见面之礼。因为事先没想到新娘会出类拔萃到如此地步,准备的礼品不够,那些奶奶婶婶们甚至把自己佩戴的传家宝物也毫不吝惜地取了下来赠送给她。佩戴了许多豪华首饰的新娘显得愈发明**人,便是石头人也得心动。一直默不作声的家主终于长叹了口气:
“得此佳妇,劣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然而,哥哥此时的注意力仍没有一丝投到新娘身上。他依旧紧盯着弟弟身边的心爱之人不放。正在此时,弟弟忽然鼓起掌来,大声赞叹:“哥哥,嫂子实在是万人之姿,令人不由自主产生嫉妒之意。我恭喜你!”
然而,弟弟的好话却被哥哥听成了一种挑衅和挑战。后面大家说了些什么,他全都没听见,只是不住地给自己灌酒。心情不好,酒意便来得快,很快便烂醉了。
哥哥醒来之时,发现自己一人伏在案上睡觉,其余的人都走尽了。家族的人一向不把他放在眼中,更何况今日来的如此美若天仙的新娘。大伙谈论高兴之余,竟把他一人丢在了那里,就连打扫场地的仆役也不叫醒他。想到此节,愈发恼怒。哥哥立即窜到自己书房拿了盔甲武器,直冲弟弟住处而去。
“wait,wait!”我笑嘻嘻地阻住了虹翔的讲述:“那武器可是阿修罗剑啊?”
虹翔瞪了我一眼,悻悻地说:“告诉了你,这个故事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跟现实无关。当然,你要认为是阿修罗剑,就当是阿修罗剑好了。”
我挥了挥手,不再打岔,让他继续讲。于是,下面的版本就以哥哥持阿修罗剑对空手的弟弟为基本模板进行。
“虹崖,你滚出来!”
“滚出来!我们决一雌雄!”
“老子很久以前就看你不顺眼了,让我们来杀个痛快!”
哥哥荷甲持剑,这样在弟弟的住处前狂吼着。虽然此时已大雨倾盆、雷电交加,他的声音却轻易盖过了雷电,遍及全家。很快,家中大宅各处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我们今天就来厮杀一回。谁能最后活下来,谁就带走……”
“阿织。”我给虹翔补充了上去。
虹翔立即以愤恨的眼神瞪住了我。我连忙摇手道:“哎呀,这故事反正是虚幻的,就当那个女孩叫阿织好了,有什么关系。虹崖这个名字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跟我无关。不过,那也是巧合,巧合而已,你继续说吧。我很期待呢。”
哥哥在弟弟住处前叫了好半天,弟弟终于慢慢地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休闲的睡衣睡裤,但走出来时却有一种气压千军的气势。他冷冷地看着哥哥,任由大雨倾洒在他的身上。过了好久,方才发问:“知道我为什么不动用护体气幕,就这么挨雨淋吗?”
“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给愤怒和酒劲冲晕了头脑的哥哥挥拳大叫着。
“因为那一招是你教我的。”弟弟慢慢地说:“我现在很讨厌你,与你有关的一切事物我都讨厌。最令我厌恶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是,我的血管里流着与你相同的血。”
此时,弟弟的杀气不住上涨。一瞬间就超过了哥哥的承受能力。哥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奋力举着阿修罗剑——他已只能靠这柄上古神兵之力在弟弟面前夺取一个呼吸的空间了。弟弟冷冷地看着他,又轻轻加了一份力道,哥哥顿时被压垮了下去。单膝跪在地上,将剑深深地插入青石地板,运尽全身神力,也不能动弹分毫。挣扎了一刻钟,全身已几乎失去了力气,眼角、嘴角都渗出了鲜血。弟弟终于又开口了:
“求一声饶,就饶你一命不死。”
说完后,劲力稍减,给哥哥留了一点呼吸说话的余地。哥哥喘得两口气,挣扎着叫道:“我永远也不会求你的,你做梦吧!你们都小看我,当我是无能的废物。可是,我迟早有一天得登上这浩瀚星空,高高的骑在你们头上。管你多么强大,威震天下也好,传说中的圣将也好,在我的眼中不过都如常人一般的蝼蚁而已!”
“你是想死吗?”弟弟淡淡地问。
“最好你现在就杀了我!”哥哥吼道:“不然你迟早得后悔这个决定!”
弟弟收起了气劲。哥哥忽然失去重压,再抵受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弟弟上前两步,站在他面前,忽然长叹道:“此刻动手,虹家的正宗就断后了。作为正宗子弟,我真不愿看到此事发生。”
“你已经伟大到不把自己视作虹家子孙的地步了吗?”哥哥冷笑了两声,却也咳出了一口血。
“你不能明白我的志向,你真的不能明白。”弟弟轻声道:“哥哥,这是你逼我的,但我看也是父亲的决定。不然,此时应该会有人来阻止我才对,不是吗?”
正在此时,风雨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远处有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弟弟动也不动地由得她扑到了哥哥身上,正是今日的新娘。她柔弱的身躯不会一点武功,却以坚毅的眼神盯着弟弟:
“请你不要伤害他。如果你要作出这种事,请先杀了我。”
“臭女人,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你跑来干什么!”哥哥气急败坏地吼叫道:“你还没过门,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亦半点都不喜欢你,快走,快走!”
“我知道,我全都明白。你的眼睛今晚根本就没有向我看过来。”新娘扭头盯着哥哥:“可是,即使那样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是为自己活着,我的家族需要你我的结合,或者只是结合的名分即可。如果你死了,我的家族会面临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也活不下去了。求求你,就算是同情一个素不相识的弱女子,请你一定活下去,不要做出傻事!”
“只是为别人活着吗?”哥哥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边咳血边笑道:“真是可笑的世界啊,太可笑了……”
弟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哥哥在大雨和寒风中感受到了身边新娘的温暖,冰冷的心逐渐有了一丝暖意。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当年爷爷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这些话一字一句地流淌过了他的脑海,顿时使他心中开朗了起来,不再为仇恨和嫉妒所控制。清醒下来之后,浑身气息流动,顿时护体气罩勃发,把大雨隔在外边。他站起了身来:
“我确实对你没什么感觉,但你要这么跟着我,也无不可。该办什么手续或者举行什么仪式,都随大人的意便是,现在这些对我都可有可无了。搞完了后,我要到人间去。”
面对新娘惊讶的面容,他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我终于决定了自己的道路。看着吧,未来的星空将留下我的名字。”
过了很久,虹翔都没有再说话了。我忍不住问:“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虹翔沉吟了一阵,又看向我:“如果说非有的话,就是:这个孩子感情失败后,轻易地在新宿挥霍掉了自己的第一次,从此沉入欲望之海不可自拔。几年后,这个孩子遇到了一个恶棍,从此走上了一条飞黄腾达的犯罪道路。”
我立即抗议道:“就为了最后一句,我非得把这定性为一个非常拙劣的故事不可。”
我们都开怀大笑了起来。为了这个真真假假的故事,也为了我们自己而笑。我们都是平日里最不正经的人,谁又能看得出那样的表皮下藏着这样的感情和经历呢?
我们正在向列成了口袋阵的无数战舰、枪炮前进。这当口,雷隆多的一把手和目前人类宇宙最强单个舰队的司令闲扯起了性、感情和人生故事。如让外人得知,未免会说我俩不知轻重。但我们确实这样地度过了这段最难熬的时间,通过叙述和聆听驱除了心中本应不断涌出的怀疑和绝望。
虹翔的故事结束了,与郭英雄舰队接触的时间也即将到来。我们来到指挥舱,遥望着茫茫宇宙,心中竟没有一点惧怕,究竟为何会如此大无畏,谁也说不上来。
“郭英雄少将司令官要求通话。”通讯员大声汇报。
我点头示意说:“接过来,我来说。”
对于小郭来说,在这个非常不对头的地点看到我这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应该是对他心脏的一种考验。他本来做好了跟虹翔交涉的准备——无论是发表恭贺赞誉之言还是下达劝降否则全数击坠通告,他肯定事先已经练习过N回。但面对我的沾染着费里亚人蓝绿色体液的脸,他猛地一下被自己准备好的腹稿梗住了,眼睛在一瞬间暴突了一下。过了足有十秒钟才开口:“黄总督,是你吗,你怎么会在那里?”
“哦,你也知道,区区不才是个善于创造奇迹的男人嘛。此次出动凶险莫测,所以……”我故意拖长了音调:“本官微服上舰,准备默默无闻地给他们加一个奇迹光环的笼罩。可惜天不遂我隐没事迹之愿,有龙骨兵上舰突击,硬把我这寂寞高手逼了出来。”
听了我的话,郭英雄的眼睛有脱离他的主观意志自行再次突出的预谋,幸而给他及时制止了。他急切地问:“怎么,遭遇了费里亚突击队?情况怎么样?”
“马上把资料传到你舰,请确认数据连接吧。”我一边示意操作人员开始,一边以很不在意的声音对郭英雄说:“敌军流浪太空、袭击我方军民达一年之久的罪魁祸首,费里亚元帅突科兹和大将奥德皮格都被我方将士击毙了,尸首正在天翔号上。”
“恭喜总督阁下获此大功!”郭英雄很快镇定了下来,露出了亲善喜悦的表情。
“不,这个功劳属于全体将士,属于整个三星军,属于全人类。”我淡淡地回答:“尤其是奥维马斯阁下高瞻远瞩,部署指示非常正确得力,实应居此战功勋之首。我们先前已经写好了报告交过去了。”
“那个报告我已经看了。”郭英雄微笑着说:“上将阁下很高兴,但也说:‘下面舰队的胜利,把这么多功劳都安在我头上干什么?’原来是黄总督的特意安排。您过谦了,上将不会忘记您和雷隆多舰队的功劳,这个主要的功劳肯定还是会记在你们头上的。战斗得辛苦了吧?请立即返航……”他低头看了一眼传过去的数据,抬头道:“敌军已经尽数消灭了,那么就留下谢尔盖舰队继续进行一次侦察作业,其他的舰队都随行返航!我意由我舰队与雷隆多舰队混编,以另外两支舰队护左右翼,以保护贵舰队安全,总督阁下看此安排妥当否?”
我脸皮神色动也不动一下,向屏幕外的虹翔比了两下手势。他微微点了点头,我便立即欣然答道:“少将阁下安排得很好,不然咱这舰队可连点陨石碎片都招架不住了。我们马上返航吧。”
“请总督和金太郎阁下先行!我们随后跟上混编。”郭英雄彬彬有礼地回答道,他的言下之意,已经确认虹翔此战后必然跻身将星之列了。
于是,红舰队与郭英雄舰队进行了一次交叉混编,组成了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阵形,浩浩荡荡地开回了家去。从整顿队形开始,我和虹翔就没停过小声嘀咕,觉得这样做更减少了小郭万一狂性大发想干掉我们所需的时间(几乎等于零距离开火,而且火力密集得躲都躲闪不开),但又不敢出言反对这种冠冕堂皇的护送意图。还好,小郭真是个好人,没起任何的歹心。不一会把舰队整编完毕后便前进了,并把我俩和虹翔手下没受伤的五大金刚邀请到他的现代级上观光作客。唉,那舰上居然有足球场,据小郭说整体内部装修花了两个亿,即便是奥维马斯阁下的直属舰也奢侈得过分了。我们一起玩闹娱乐了三四个小时,又一同到大型按摩浴室去洗桑拿。蒸得你死我活时,虹翔终于大发感叹:
“妈妈的,英雄实在是太好命了,老子什么时候才能整这么一艘能把人蒸出毛病的来玩啊!”
齐鲁大队的大队长王齐鲁立即献媚道:“司令,光是桑拿浴室的话,把鲑鱼级改装一下也成。”
“妈的,老子还要足球场!”虹翔又大叫了起来。
在三百米的鲑鱼级里建标准足球场的难度就太高了,众金刚都闷下头去不敢开口。郭英雄才在外面喝了水进来,听到后面两句话,呵呵大笑道:“这有什么,两年之前,咱们还不都是开柳原级的,谁能想到今天?金兄立此大功,换个座舰也是应该的。我一定竭力向上将阁下推荐,看是不是调一下现代级的配属次序,尽早给你也配一个。当然,还得看黄总督肯不肯拿那么多钱出来了,哈哈!”
“只要你们肯给。”我半闭着酒醉的眼睛,诈唬道:“英雄啊,老子就是把世界银行抢了也要整上十几二十艘的,出门旅游时好拉风啊!”
“听说第二艘已经在向张宁移交中了,那就把第三艘交给我吧!”虹翔哈哈大笑道:“那个鹰钩鼻肯定会气疯的,啊哈哈哈!”
桑拿室里他的手下金刚们也被逼大笑以配合主将,几乎全数窒息过去。
六八年七月十日凌晨三时,红舰队在完成日炎作战任务后与奥维马斯舰队后援舰队汇合,一同返回三星。
历史上只会记载如此简略的一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