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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一阵阵发冷,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抽泣声,想要睁眼看看出了什么情况,却觉得似有千斤压在身上左右解脱不得。忽的头被托起,一股苦涩的液体冲入口中,划过喉咙惹得胃里一阵痉挛,再也压制不住翻涌,芊芊哇的一声将口中液体尽数吐了出来,恍惚间觉得眼前灯光缭绕,满是人影摇曳,却无半分凌乱。
“无用的奴才。”一声暴喝在耳边响起,“已经两天了,为何一点起色都没有。”
“臣等惶恐。”
芊芊这才发觉自己竟半靠在一人怀里,那声怒斥也正是此人发出的。半眯着眼睛,茫然看向四周,只见床边坐着一个宫装少妇正拾巾垂泪,“我这是怎么了?”干涩的声音自口中传出,让芊芊禁不住一愣,这是自己的声音吗?
闻声,那少妇忽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随即扑到跟前,“可是醒了?”
身后靠着的人轻轻一颤,缓缓将芊芊放回床榻,这才轻声问道,“感觉如何?”
一抹明黄耀的芊芊禁不住转了目光,“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
少妇握着芊芊的手明显一僵,“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连你皇阿玛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皇阿玛?”涣散的神经突得一惊,芊芊只觉得一口气竟是提不起来。阻止身边人的搀扶,勉强起身,眼光渐渐清晰起来,宫室之内俱是垂首肃立的宫装侍从。
心中一声哀叹,为何自己刚刚想要开始新的生活,老天爷却开了这样的玩笑?!如此狗血的事能不能换个人?不是只有伤心欲绝的人,才会穿越而开始新生活吗?我不是啊,我已经想通了,我还有大把的时光要是家人一起渡过,父母怎么办?宝宝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有温热手掌贴上额头,芊芊只觉得有份安稳浮上心间,不自觉得看向身侧,有睿智眼光正在审视自己,“皇阿玛?!”
淡淡笑容展现,那人语调温润的说道:“这番折腾倒是出了不少汗,热度退了。小九啊,可把你额娘吓坏了。”
“皇上,臣妾无状了。”少妇一俯身却被那人托了起来。
“母子连心,无妨!”
一下子跌落回床榻,将自己紧紧裹在被褥之中,芊芊口中默念,“睡过去,睡过去,睡过去就好了,就回去了!”我还要回去和宝宝一起看图识字,我还要回去喝爸爸熬的菠菜汤,我还要开始我全新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的!
“你这孩子,你皇阿玛知道你受了伤,已守了一天了。”少妇在旁略带嗔怪,“眼见精神好些了,怎么礼数倒不懂了。”
“莫怪。”那人将锦被于我裹好,柔声说道,“既是醒了,就让朕放心了。小九这次受伤,也是因朕而起,让他好好养着吧。”
话音刚落,只听外间响起尖利的声音,“奴才给万岁爷贺喜,静嫔娘娘刚刚为万岁爷添了一位小阿哥!”
“恭喜万岁爷!”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跪地之声。
那人禁不住大笑出声,“好好,小九刚刚醒来,就为朕带了如此喜事,果然是朕的小福星。李德全,传朕旨意,静嫔从即日起晋庶妃,赐号勤!”
“喳!”有人躬身领旨,“奴才斗胆,请皇上为小阿哥赐名。”
那人略一沉吟,“朕之十七子,赐名礼!”
“胤礼,真是个好名字!”少妇闻言轻声说道,“臣妾恭喜皇上了,也要恭喜勤妃妹妹了。”
“这母子俩个当好好谢谢小九。”那人轻轻拍了拍锦被,“这孩子醒的正是时候。”
皇十七子,胤礼!我禁不住颤抖起来,原来身边的人,竟然就是千古一帝的康熙大人!我的天,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好死不死的穿到这个多事之秋来!可是,我怎么没听说过,康熙皇帝很宠一个九公主呢?
“胤禟。”康熙皇帝贴近我的耳畔说道,“这阵子你不必急着上御书房,先把身子养好。朕特准你这一个月不必守规矩,量力而为,切不可勉力。”
颤抖着伸出手,附上自己的额头,果然没有半根头发。不会的,不会的,玩笑这样开也太离谱了,穿越就穿越,也不至于连性别都变了吧?!被辜负的人是我,失婚的人也是我,怎么好像老天爷惩罚的是我呢?我是在痛苦不堪的时候说过下辈子再不做女人了,受了怀孕之苦、生子之痛,却什么都留不住。于□上男人占尽先机,说爱是他说不爱也是他,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下辈子我也要做个男子,再不受这为情所困的伤楚!
可是,那也只是说说啊,老天爷你要听清楚好不好?是下辈子,不是百年前啊!过了奈何桥,给碗孟婆汤,忘记一切,投胎转世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从头来过。如今呢,什么都记得,反而这位九阿哥之前经历的种种却没有一点儿记忆,这样的开始也太复杂了吧?自己的纷扰好不容易才理清楚,却又陷入这纷争四起的困局,九阿哥啊九阿哥,就算过程不知道,你的结局我却是清清楚楚,渺茫的前路该如何走下去?
“九哥儿?”身边传来一声轻唤,“想什么呢?”
“啊?”赶忙回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康熙皇帝已经离去,宫室内只剩寥寥数人,回望眼前人,想来就是九阿哥的生母,大名鼎鼎的宜妃娘娘,“皇阿玛呢?”
“这孩子!”宜妃将锦被拉低,“你皇阿玛见你精神萎靡,没有唤你就移驾了,毕竟十七阿哥那里也是要去看看的。”
“伤口可还疼?”宜妃抬手用锦帕擦去我额角的汗珠,这时我才感觉肋下传来丝丝痛楚,“下次可不许这样不要命了,你要是有个好歹,额娘怕是也活不成了。”
看着宜妃微红眼眶中的湿润,我心里闪过一丝温暖,原来宜妃当真很疼惜这个儿子,“让额娘费心了,只是……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我什么都记不起了呢?”
宜妃闻言紧紧抓住我的手,语带哽咽的说道,“我的九哥儿,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会子知道怕了吧,也不知当时你哪来股蛮劲!”
随着,宜妃轻缓的诉说,我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康熙帝再次亲征噶尔丹于宁夏,四月回銮。后抚远大将军费扬古疏报闰三月十三日噶尔丹仰药死。康熙率百官行拜天礼,敕诸路班师。四月初八于乾清宫设宴与宗亲会饮,宴闭为散酒气一时兴起就带了众阿哥踏月而行,却不想被刺客趁虚而入,打斗间侍卫们露了空门,眼见刺客就要得手,守在康熙身边的九阿哥见势不妙,一步上前死死抱住刺客,不顾插入肋间的匕首,硬生生与刺客一起跌落池塘解了皇帝的险境。被救起后,大家费了很大劲才将九阿哥和刺客分开,眼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竟是抱着搏命的精气,连康熙都红了眼眶,一路将九阿哥抱到了庄宜院,清创、高热、惊厥几近凶险,康熙更是衣不解带的守了一天,直到我醒来这才龙颜大悦地离开。
冷汗再次涌上额头,真正的九阿哥不会因此去了吧?可是,找我填补这空缺也太诡异了些,好歹我是个女人啊,九阿哥以前的事又不记得,康熙皇帝执掌天下这多年,不会连这点破绽都看不出啊?!眼下,又是救驾有功,想躲都没个地方,到时候别把我当成妖孽给咔嚓了就好。
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却不期然摸到了突出的喉结,一阵抓狂,这算什么!
“九哥儿,热退了,看起来脸上也有些血色,可想吃些什么?”宜妃打断了我的思绪。
翻个身仰望着锦缎床幔,忍住肋间的隐痛,我脱口而出,“孟婆汤!”老天爷,有没有孟婆汤赠送?让我忘了我是谁行不行?!至少让我忘了自己曾是个女人啊!
扑哧一声,耳边传来脆生生轻笑,“九爷刚刚好,这逗人的本事却没忘。娘娘又不是孟婆,哪来的汤汤水水给您。您这性子就是阎罗殿的罗君也不敢收您,您就好好守着娘娘吧,奴婢们还指着您的笑话过日子呢!”说罢来人将手中的汤盅打开,盛在碗内递到宜妃手中,回转身将我轻轻扶起靠在自己怀里。
“这丫头被我宠的没边,连主子也敢拿来垫牙。”虽是嗔怪,宜妃却是满脸笑容,“九哥儿莫理她,快把参汤喝了,这可是你皇阿玛给你吊命用的,也不知道是谁两天来时时守在跟前,连我这主子都忘了。依我看,这两日是有人喝了孟婆汤,忘了一切唯记得一个人呢。”
“主子!”不用看我也知道身后的翠衫姑娘已是满脸通红,这个胤禟原本就是个妻妾成群的人,眼巴前的看来又是一笔情债。
“额娘,这位是……”将参汤一饮而下,阻了身后欲贴过来的绢帕,我轻声问道。
“咦,九哥儿你当真不记得了?”宜妃紧张的看着我,“刚刚就瞧着你不对劲,是不是太医漏了什么?”
“九爷,当真不记得奴婢了?”后背传来一阵起伏,那姑娘显然被我的问话惊到了。
我半坐起身,回首望向那翠衫姑娘,只见清清秀秀的一张脸已然带了两行清泪,竟是说不出的柔弱,“有些记得,有些又不记得,总觉得头脑中一片模糊,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理不出头绪就不要难为自己,毕竟热了两天。”见我如此说,宜妃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叫雅惠,下三旗包衣郎图之女,三年前小选时分到我身边来的,是个玲珑剔透的丫头,平时你们倒也亲厚些。”
“雅惠,是个好名字。”我伸手取过她手中的绢帕,自顾自抹了头上的汗,讪笑着说道,“好姐姐,莫怪我,这一番折腾下来,我差点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今后还要烦劳姐姐多多提点呢。”
“哪个要提点爷。”说罢,将我安置回床榻,一扭身拿了汤盅就出了宫室。
宜妃倒也不恼,含笑看着雅惠的背影,“这丫头与你颇是投缘,再过几个月你就十四了,将来指婚,额娘少不得替她打算一番,你可不要亏了人家。”
咳咳,倒吸一口冷气,惹来咳嗽一阵,这是哪跟哪啊,我还负伤在身,怎么一下子就跳到男婚女嫁上来了,更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娶啊!
“早些歇着吧,刚刚退了热,可不要牵的伤口再崩了。”宜妃说罢起身,“这阵子就住在额娘这儿,阿哥所不必回去了,你皇阿玛原就宠你,这一次我可要借机把你好好调理一番,那流出去的血可是闹着玩的!”
床幔落下,唯有一盏白纱灯忽明忽暗,困倦渐渐袭来,我再也控制不住沉沉睡去,眼前的事一件接一件,应接不暇,索性全部放下,先养好了这副身子才是王道。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十七子胤礼出生在三十六年三月初二,草青为了剧情让他晚出生了一个月,各位亲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