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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话,阿骆一阵默然,脸上露出一种莫名的惆怅。
他摸摸下巴那有些扎手的胡须,忽然就哈哈一笑。这笑声将那惆怅荡得jing光,他也不提此事,扯到了别的话题上,说道:“鲁老鬼,湖州、辰州、光州三地近五千里地惨遭蝗灾,紧接着又陷入地震之中,死伤无数!惨啊!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顿时,鲁老鬼气得声音有点发抖:“你你你!我给你十万两银子的报酬,莫非你还想狮子大开口?你要知道,我给其他杀手的,绝对没有那么多!”
阿骆有点儿嬉皮笑脸:“因为我是你师侄嘛!再说了,你知道我是拿钱去做好事,不比得那些家伙……是去吃喝piáo赌!”
黑暗中那苍老声音蓦然半晌,终于是咬牙切齿地又响起:“nǎinǎi的!行,我就多给你三万,不能再多了!我干这活也是把脑袋夹在裤裆上啊!还得赚多点养老的花销!”
“师叔真是慷慨之人啊!”阿骆捏捏自个儿的鼻子,说道:“可惜的就是,您的剑道已经快要突破上清之境,而那白瑾凡呢,最多也就是正玄之境,阶层之间,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啊!您练得那么高深,却不出手,这有意思么?”
鲁老鬼恨恨出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你那死鬼师父不准我用师门所授去做他所谓的不义之事,我又何至于如此?……那么多钱,我自己赚了!”
阿骆忽然就一阵黯然:“师父是好人,只是有些迂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不想师叔你做一行,总觉得是邪门歪道……唉!我也是师父心头上的一道伤疤啊……”
阿骆当然深知鲁老鬼这个师叔,为人亦正亦邪,好端端地侠客不去做、剑道不去认真修炼,却做这凶险万分的杀手引子。赚的钱是很多,但惹祸上身的事也不少。幸而,他是老狐狸,每次都逢凶化吉。但是,掌门师父就是非常鄙视这个师弟做这见不得光的事,两人甚至斗过嘴、拼过剑,让阿骆也很是无可奈何。
阿骆十年前与血风寨一战,功力全失且不能再练武。师父心疼他,让他好好呆在师门之中,慢慢调养身子,可他满心惆怅,发展到后来竟然借酒浇愁、酗酒无度,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鲁老鬼一次回到师门,见他这样,就把他拐走了。
鲁老鬼带着他匿名行走江湖,也有了不少奇遇,如在南疆收服了天下十大奇兽之一的火焰猩,还驯成了中州江湖杀手榜中排名第九的白魅!他的心胸也慢慢开阔起来,自有了洒脱气派,但爱喝酒的习惯,却一直都有。
在阿骆师父的眼中,自己的爱徒无疑是堕落了,但总比每ri酗酒好,终究也还是没话说。再说此时此刻,鲁老鬼听了阿骆的话后,就有些阿桑:行了!不提你师父!”
“对了!”阿骆忽然皱眉问:“那叫什么慕容晗珊的公主……为什么脱离竹血骑的庇佑,离开北漠,来到中州这搞风搞雨?”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鲁老鬼坦陈:“人家不告诉我!”
阿骆哈哈大笑,接着像是自言自语:“有意思啊!十年前我剿灭血风寨,如今,这马帮的余孽来到中州,我竟然是接了他们的活儿来赚十五万两的银子了。”
“啥?你说什么?我明明是说多给三万银子的!”鲁老鬼的嗓门一下子拔高八度。
阿骆的声音显得很淡定:“我现在跟你讲价,给我加两万!”
天还没亮,启明星是亮了,摆明了天也快亮了。
茶馆敞露着,因为墙被某人轰掉了。里边呢,一片凌乱。老板不知道哪去了,四周死寂。这么一个小乡镇,平ri里只由土豪地主代县里的衙门看管,欺压良民倒是很拿手,看见飞来飞去的江湖高手,那还不赶紧做了缩头乌龟。不管是课督赋税的里正户长,还是负有逐捕盗贼、保一平安之责的耆长,都没一个出来理事的。
非常安静。
白瑾凡和他的两个美女徒弟,在这里搜不到任何痕迹,早就走了。脚步声缓缓发出,却正是阿骆踏进了茶馆之中。他看了看周围残破的环境,只是轻轻一叹:“老板真倒霉!”然后,便朝里屋走去。里边也没有什么了,就是厨房和泡茶间。泡茶间里那几个煮水的大炉,也被掀开了,靠里的墙壁上现着几个剑孔,深达几寸。显然,是有人要测一测里边有没有藏着人的空间。而在地板上,更是被震碎了几处,隐约还显出了脚印。
再打量四周,阿骆不禁感叹搜查者的仔细。不愧是中州江湖的第一杀手啊,不管是有可能没可能的藏人空间,都被查遍了。这连屋梁都被捅出了几个洞,就怕里边是空的。
看着,阿骆也不禁纳闷,那个姑娘到底藏在哪里?
凭着他的经验,那个姑娘,多半就是来自于北漠的。叫什么慕容晗珊的亡国公主。
他也几乎断定,那个姑娘还藏在附近。
那么,她会藏在哪里呢?
阿骆走出后门。后门是一片荒野,长满了大片的比grén还高的芦苇。要是有人钻到了里边去,倒是很容易就隐藏了自己的形迹。在某个角落里蹲着,就很难找到。
不过,阿骆相信慕容晗珊不会躲到那边去。在北漠两大势力和中州江湖许多高手的追查下,能够成功地逃了半个多月的人,一定很能躲。她也一定知道,躲进芦苇丛中看似非常隐秘,但普通人找不到,对于眼目如电的高手来说,很容易就能发现痕迹。
所以,慕容晗珊最多在那里留下一些痕迹,但不会往那里躲。
那么,这个亡国公主会逃到哪去呢?
阿骆的脑子里,又闪过了那个在围观猴戏的人群中,竟然丢过来一块银锭的那个姑娘;还有在茶馆里头,可怜巴巴地吃着一碗素面的她。心中,不禁微微一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异常。脸上分明戴着人皮面具,虽然jing巧,但怎么瞒得过阿骆那一双火眼金睛。看到兴奋处,竟然丢过来一锭银子,出手这么大方,至少也是富贵人家。
后来呢,明显又后悔了,大概身上除了那么一块银子,钱也所剩不多了。再后来,可怜巴巴地吃着一碗素面,让阿骆暗中看着,觉得她可怜,就悄悄地给火火打了个眼sè,让他把一碗萝卜炖牛腩给那姑娘送了过去。
阿骆几乎可以断定,那个姑娘就是亡国公主慕容晗珊。尽管她掩饰得了自己的样貌,却掩饰不了自己的气质,何况是在阿骆的眼中。
现在,这个公主到底会是在哪里呢?
阿骆想了想,还是跳进了芦苇丛中,在周围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看见了几截折断了的芦苇和浅浅的脚印。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故意弄出来的。他看得出,白瑾凡当然也看得出来。不过,白瑾凡怕也会认为,那个公主是故布疑阵。她想让追踪者看到她故意留下的痕迹以为她钻进了芦苇丛后又推敲出其实没有,而她还是钻进了芦苇丛中。
所以,白瑾凡估计还是会带着他的两个美女徒弟去芦苇丛里翻一翻。
当然,他们八成都是一无所获的。
阿骆扭转了头,看着那间茶馆背后的样子。
简陋的平房,用黄土岩石砌成,显得非常简陋。屋瓦上一片平坦,显然不可能藏人下边是一小块空地,空地中上有一条下水沟,集中排放沿街店铺的污水。下水沟的上边,用青石板盖住。这沟道有些狭窄,小孩子也许能够挤进去,但成年人的话,哪怕是姑娘家,估计也不行。再说了,姑娘家怎么会去挤这么脏的地方?特别是作为公主的万金之身?
阿骆掠回了那屋背后的小块空地上,站在上边,看着盖住下水沟的青石板和周围的黄土地很契合,只有几道密密的小缝。他踩着青石板,顺着下水沟的方向一直向前踩,轻轻地踏过。这些青石板,宽约三尺、长约六尺,挨个儿地架在下水沟上。不知道是谁盖的,手艺还算不错,摆得挺整齐,显得挺细心。
阿骆缓缓地走了两丈多的距离,在一块青石板上停下了。他发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东西——半截身体被压扁了的蚯蚓!
这条蚯蚓还真够倒霉的?身子怎么就被压扁了呢?
阿骆蹲下了身子,接着还算光亮的月光细细观看。
在青石板与黄土地相连接的缝隙间,似乎有一些摩擦的痕迹,有一点儿黄泥的渣子翻了出来。不过,如果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掩饰得相当好。如果没有那半截蚯蚓的话,几乎就发现不了。
很显然,这块青石板被翻动过,而在它与黄土地的空隙间,正好有一条蚯蚓在那里休息或从那里穿过什么的,在有人翻动青石板的时候,把它带了出来。因为某些力量,它的身子被截断了,其中的一半还被压扁了,就在阿骆的眼前!
阿骆笑了笑,又站起了身子,继续向前走。不过,现在他的脚步放慢了许多,脚底几乎是贴着青石板走的,但又没有摩擦的声音传出,显得非常轻柔。
几乎要走到尽头的时候,阿骆站定了,他站在一块青石板的正zhongyāng。脸上呢,就露出了一丝微笑,像是有了什么发现。
是的,异于常人的灵敏告诉阿骆,他脚踩着这块青石板的下边,有着不同寻常的情况。他感到脚底在轻微颤抖,青石板像是压在人体上边的。透过青石板,下边那人体的又心跳带动而起的微微痉挛被阿骆所感知。要是真有人钻进这下水沟,整个身子怕都挤满了它。阿骆想着,不禁微微摇头,脸上露出心疼之sè,这有多难受啊!
何况,还是在臭水沟里边,没准还有老鼠蟑螂在那爬来爬去!
阿骆暗暗思量:我就算是丐帮二袋弟子,也断然不会去钻这么恶心的地方啊!
没多久,脚底传来的震动感更加强烈。
阿骆知道,这是因为青石板下边的那个人感受到了上边的重量,知道上边站着一个人。她在紧张,因此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阿骆挪开了脚,站到了一边,又蹲下了身子。他轻轻地对着青石板说:“出来吧!追杀你的人已经走远了,不用担心了。”
过了好一会儿,青石板下边都没有任何动静,不像有人躲在那里的样子。
阿骆笑了笑:“我是那个耍猴的,对你没有恶意。要不,我就带着那几个杀手来抓你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