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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夺对方法术控制权的行动很顺利,或者应该说,这一切顺利得都快要让乌尔斯·莱恩斯特感到怀疑了。
他在操纵魔力深入核心区域之后就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而那些法术士的残留思念在消散之前留下来保护核心魔方阵的那些术式甚至连一分钟都没有撑到便被撕开,暴露出控制法术的那部分术式。
这确实是一个极为高深且复杂的大型法术,就算是已经见过诸多深奥法术类型的乌尔斯·莱恩斯特也不由感叹将其实用化的法术士们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有才之人。他们成功的将复数个本不相互兼容的术式统合在了一个奇妙的体系下,最终制造出了这种以具有侵蚀性质为基础的“天灾”现象。
然而它距离完成还有太远的距离。
从已经被他控制的那部分核心魔方阵的构造可以看出这个法术还留有不断被修补的痕迹,那是无疑法术士们在研究之时提出的假设以及发现问题后想到的修正方案。这个还在试验中的法术还发挥不出预想中十分之一的威力,而且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来不断维护与强化,因此留下的修补痕迹也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要多上许多。
操之过急——就算乌尔斯·莱恩斯特只是个三流的法术士,当他看到有人将如此不完善的法术投入战场中使用时也能够毫不犹豫的得出这样的结论。虽然这个足以制造出“天灾”的法术声势浩大威力非凡,然而在使用时却充满了诸多的不确定性,最糟糕的可能性甚至会耗尽施展者的生命。
从这些痕迹之中能够清楚的看到一个法术从最初的构想逐渐被完善,最终达到可以付诸实用强度的过程,而这往往也是对其进行反向拆解的法术士最看重的一部分。也只有在那些用生命作为法术燃料的法术士们将这些“成果”送到他面前时,他才了解这法术远远还没有发展到能够实用的程度。
他不清楚这些法术士为何会将一个远没有达到实用化水平的技术投入战场,但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了他们因为失去了对其的控制能力而失败。就算将自己的生命作为燃料使用,也不足够驱动这庞大得吓人的现象。
其实乌尔斯·莱恩斯特在对法术的构造抽丝剥茧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位于最核心的魔方阵中确实混有一小撮来源不明的异质魔力。显然这个法术并非只是模仿了灾害具备的形象,并且为了在构造上尽可能的模拟出相同的危险性质,设计这个法术的人甚至已经将原属于“天灾指定”的部分碎片混入了法术的原核内。
乌尔斯说不准为了获得这微不足道的魔力碎片,他们的组织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但那些作为法术基础的原核显然已经开始衰败了。或许它确实来自于那个天灾指定身上,但只靠这一点远不足以完成庞大的术式。
对方显然也知道想要凭借着包裹在核心中的一点样本就发展出足以匹敌天灾指定的法术现象只是妄想,因此他们在构造魔方阵与术式的方面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但不知道是因为追求的目标实在太过于遥远,还是因为编排的算法中存在致命的缺陷,最后也只能得到这样悲惨的结果。
他们在一次次实验的过程中应该也采取了许多不同的应对措施,就算采集到的“样本”原本具备足以支撑这个法术,在持续不断的实验中也消磨到了几乎一触即溃的程度。为了补足这点看似“微不足道”的损失,法术士们几乎尝试了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办法,最终也不过是做出了先前那种程度的浪潮而已。
想必研究者们也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和真正的“天灾指定”相去甚远,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几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在做出了无数次尝试之后,那些用数种相互冲突的魔力制成的异质存在便是他们在现阶段取得的成果。
可惜这个研究十有八九要到此为止了,对于这个法术的了解越多,乌尔斯·莱恩斯特就越觉得它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危险技术。以人力制造出足以媲美“天灾指定”的强大法术,这是所有研究者光是听到提案就能够明白其魅力的概念,但在了解到随之而来的灾难有多么恐怖之后,他们大多数往往会选择停下脚步。
法术士是研究者,因此过去很多人仅仅只是重视技术与理论的开发,而不在乎被开发出来的东西最后被拿去干了什么。过去有很多法术产品便是在这种背景之下完成的,虽然它们中有一半以上足以被称之为划时代的新技术,但它们几乎也毫无例外的成为了凶器,在战场上狩猎着不同物种的生命。
所有智慧物种的历史都可以写成一部战争史,所谓的“和平”只不过是为了准备下一场战争而存在的空档。当一个新技术被某个势力独自开发出来且还未被人学习到时,无疑会成为他们在战场上的优势之一。
如果你的敌人已经拥有了足以毁灭你的工具,你会选择就此俯首称臣还是让自己也拥有能够与他们匹敌的武器呢?至少从结果上来说,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还没有被毁灭的国家选择了后者,战场上的法术也随之发展。
这或许是已经很可笑的事实......尽管几乎没有人会因此笑出声来。法术士们不仅制造出了足以称之为天灾的武器,还会走到政治家的面前逼迫他们让自己的国家优先拥有一份——最后往往是成千上万份。
于是几乎永不停歇的战争便成为了推动着魔学进步的基本力量之一,很多法术士就算知道自己的研究会杀死上万人也不会轻易停下前进的脚步,其中一些狂热者就像那些倒在法术之内的残骸一样让自己坐上了观赏其效果的头等席。
有个很出名的法术士曾经这么说过:他们的一生便是为了探求知识而存在,如果最终倒在了求索真理的路上,那也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这些法术士很有可能便是基于这般信仰在行动着,当法术开始失去控制之时便有了牺牲的觉悟,那么他们会在当时燃烧自己来让术式更加完整也并非不可理解。
既然与他们同样身为法术士,乌尔斯·莱恩斯特在部分法术上自然也有类似的执着——虽然还不至于为其奉上全部生命这种程度——在编织一个法术就像艺术家对待自己的作品般,煞费苦心的想要让其成为自己毕生的杰作。
但就算乌尔斯·莱恩斯特再怎么醉心于魔学的研究,也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将自己与手下法术士的性命当做消耗品。倒不是说他心中还有什么必须遵守的道德尊则存在,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不划算——毕竟加入乌鸦学会的这些法术士每一个都在不同领域中专研了许多年,就算失去一个也是巨大的损失。
像消耗品一样使用必须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来培养的法术士,对方所做的这种行为已经并非能用“奢侈”来形容了。就算只是单纯从消耗与人才培养这方面来考虑,恐怕就算以国家为单位也没有办法与他们比拼消耗战。
更让乌尔斯·莱恩斯特感到难以忘怀的,还有敌人在战斗时表现出来的那种觉悟——他们丝毫不畏惧死亡,尤其是在“自我了断”时表现出了惊人冷静与觉悟。就算是他手下那些愿意为他牺牲的仆役们,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对他抱有足够的忠诚心,并且在作战中也不会轻易的以自己死亡为前提活动。
在这几十年里他也算是见过各种各样的敌人,但能够这么不将自己性命当做一回事的实在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虽然他已经知晓他们是一个难缠的组织,但每次交手时依然感觉摸不清楚他们的底细。
这一次的胜利有一大半都要归功于运气,如果对方能够将这个法术预想中的威力发挥出三分之一左右,那么他很有可能就要灰溜溜的逃跑了——否则只会和周围的草木一样沦为天灾的饵食。
但至少现在他可以松一口气了,对于魔方阵的解析已经完成,除了很少一部分具有参考价值的术式以外,这个法术的绝大部分都有着极大的风险,很多区域光是维持运行就会开始啃噬施术者的生命力。
于是乌尔斯·莱恩斯特在思考了几秒后便立刻决定放弃这个法术,甚至不打算按照对方研究的成果继续探索下去。也许它仿佛活动天灾般的威力确实有一定的价值,然而他确信循着敌人透露出来的道路前进只会走向破灭。
他看向随着魔方阵一点点分解而逐渐瓦解为最基本魔力的模造天灾,那些浑浊的魔力远不足以恢复它们带来的破坏,甚至还有可能会污染周围的环境。直到这时,莱恩斯特爵士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些还在可以接受的损失范围之内,这场比赛直到现在还在他预先的计算的可能性之中。
只可惜就在这时,计算的最后一步忽然脱离了他的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