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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无边的浓墨黑暗如无边无际的大网,绵绵密密将人罩在其间,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缓缓踱出房间,将如针扎般绵密的哀恸哭声与唇角凝着那样纯净美丽笑容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来的韩夫人留在身后。夜色流觞,七八月的天气,黎明前的寒意猝不及防的袭上她的身体,她紧了紧双臂,回头去望灯火依然明亮的玉翠馆,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彻骨的冷,让她几近虚脱——
“小姐,你没事吧?”听到消息的柳语坐不住,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正好看见她失魂落魄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摇头,冲柳语极力扯出一个笑容,哑声道:“……我很好!”
柳语心疼的瞧着她哭红的眼睛以及一坨坨被眼泪化开的易容粉,伸手替她抹掉面上的易容粉,边说道:“小姐,笑不出来便不要勉强自己吧!”
这模样,她看着都心疼,若是被大公子三公子瞧见,还不得心疼死啊!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小姐走出来会是这模样?而为什么,又是小姐一个人走出来?她好奇的要死,可是她知道,现在不能问……
有冰凉的雨丝滑落,云怀袖麻木的站着,似根本没有感觉。柳语伸手挡在她头顶上,拉了她急急往朝阳阁走去:“小姐,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夏天很多雷电,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却最怕雷雨天气,夜里只要打雷,是绝对不敢一个人呆着的……
雨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似要将她湮没,她听不见柳语焦急的声音,听不见雨水哗啦而降的声音,心底,竟是一片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凉。
兔死狐悲,兔死狐悲吧——
“王妃,请留步!”乔夫人从屋子里冲进了雨帘中,唤住了云怀袖欲离开的脚步。
柳语防备的挡在她面前,警惕的看着一脸平静的乔夫人。她本就穿的极其单薄,雨水浇淋之下,薄薄的纱衣紧紧贴在肌肤上,身体曲线毕现!
“乔妹妹这会儿,不是该多陪陪韩妹妹么?”云怀袖推开挡在身前的柳语,冲她摇头,示意她不可无礼。
“妹妹一定更希望王爷多陪陪她!”她淡淡说道,唇畔缓缓浮起一抹飘渺的很不真切的笑容,“妹妹去的很幸福,我好久没有见到她那样笑过了……她终于在死去的那一刻,得到了自己一生的渴望,即便,她依然没有得到王爷的半点真心……”
云怀袖不赞同的摇摇头,鼻间依然酸酸的,连同眼眶都热热的不舒服,她微扬头,让雨点打在面上时,有明显的疼痛感,仿佛只有痛,才能证明自己仍然活着,仍然醒着。“对她来说,王爷记得他们之间的点滴,便是她最幸福的事情了!而他记得,又怎会没有半点真心?”
乔夫人唇畔的笑容渐渐加深,眼里却有灰败如死的冷寂:“记得,只是因为王爷的记性好,与真心无关——妹妹是容易满足的人,所以只要王爷记得,她也就无憾了!”
雨水糊住了眼睛,云怀袖有些看不清乔夫人面上的表情是遗憾还是惋惜。“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乔妹妹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请想一想请求王爷宽恕你的韩妹妹——”
“就算王爷宽恕了我,天下之大,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陪着妹妹去了倒也干净。”她落寞凄凉的笑:“反正,我再没有任何亲人了,也再没有任何期盼了!”
她果然有求死之心!云怀袖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道:“你这样想,如何对得起韩妹妹?她想方设想想要保全的,不就是你这个唯一的姐姐吗?她若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只怕去往黄泉的路上也不会安心……你是她唯一的亲人,而她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不是跟着她一起去死!你要真跟着她死了,黄泉之下见着了,她不会原谅你的……她一定不会原谅你!”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连妹妹都没有了……”乔夫人颓然坐在冰凉的石板上,失声恸哭,“这世间再不会有人陪我哭,为我笑,与我患难与共了……她死了,她再也不会喊我姐姐了,我答应过她要带她一起离开王府的,我答应过她要一起回头去找我们故乡的,我答应过她要帮她的小孩起名字的……我还一样都没做到,她就死了。我再也做不到了……”
这个痛失妹妹的女子,尖锐入骨的哀恸声划破了王府沉郁厚重的黑夜。云怀袖分不清楚滑下自己眼眶的,是冰凉的雨水还是温热的泪水。她未经思索,已经蹲下身来,将自己肩头无私的提供给了哭的宛若小孩的乔夫人。“你可以做到的,你可以带着她一起离开王府,你可以带着她一起回头去找你们的故乡,不能帮她的孩子取名,相信她一定会很高兴的看见你能为你自己的孩子取名字……你答应过她的事情,怎么能失言呢?她想去的地方,她想看的风景,她喜欢的生活……你是她的姐姐,除了你,还有谁更了解她的遗憾呢?”
本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人,奇异的,因为韩夫人而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乔夫人在她肩头呜咽,如受尽委屈不知道如何发泄的孩子,紧紧抱着她的力度,勒痛了她的骨头。她知道,自己于她而言,就是救命的那根稻草。
“我会请王爷对外宣称,你与韩夫人双双自裁……夏侯王朝现在留不得了,若你信得过我,便立刻换了衣裳跟柳语走——”她低声而坚决的对她说道:“去云府找我三哥,他做生意经常跑南疆那些荒蛮的地方,我知道南疆有出海的航船,你搭着航船出海,到达另外的国家,隐姓埋名一阵子,若之后你还想回来,我会想办法接你回来。”
乔夫人听的清楚,自她肩上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疑惑的瞅着她:“你……为什么不恨我?还要帮我?”
她扶她起来,牵强扯出一抹笑来:“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好了,不多说了,趁着天还没大亮,你赶紧跟着柳语……”
天知道,在此之前,她只认识“助人为快乐之本”这几个字,并没有机会身体力行过……
乔夫人却飞快的握了她的手,迟疑的看着身后的玉翠馆:“可是我妹妹……”
“王爷定会厚葬于她,你大可放心!”她心中一动,按一按她的手臂:“你且等一等我!”
言罢,转身冲进了玉翠馆中。不过片刻,又风一样的冲了出来,将手中的囊包递到她手里:“这是韩夫人身上的香囊,我剪了她一撮头发在里面,留在你身边,就当……她依然在你身边一样!”也算有个念想吧!
乔夫人哽咽的无法出声,只紧紧抓着手中的香囊。半晌,才压抑住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绪,抬头望她:“如果说王爷真的真心对待过什么人,那一定是王妃你……府中姬妾众多,受过王爷宠幸的,皆是皇上赏赐给王爷的人!若非皇命,他怕是连我们都不会碰的!”
她微垂了长长卷卷的羽睫,凝在睫上的晶莹,不知是雨水,亦或是她的泪水,她用力握一握云怀袖的手:“你……保重!”
雨一直在下,像是要洗刷掉尘世间所有的的污秽与罪恶一样……
柳语与乔夫人走了多久她不知道,夏侯景睿在她身边站了多久,她也不知道。直到他幽然一声长叹,将她紧抱在怀里,大步往朝阳阁走去。
锦苏第一时间便被放了出来,焦急的在门口张望着,瞧见浑身湿透的夏侯景睿抱着同样湿透了的云怀袖回来,顾不得惊讶,接过云怀袖回到内室,为她换了干爽的衣裳,头发还没擦干,刚沾着枕头的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夏侯景睿掀帘进来,默默接过她手里干净的大布帕,深邃的目光只一径望着床榻上皱着眉心睡得并不安稳的云怀袖:“你出去吧——”
锦苏虽然不愿,却也不敢违逆他的命令,三顾后,终于离开。
他坐在床沿,用手中的布巾细心的擦着她的长发,偶尔抬眼看一看她,今晚的事情,带给她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吧!韩采月毒发的时候,他看到她哭了——除了云家的人,他第一次看到她为别人哭!
他不知道她那样伤心是因为什么?韩采月与她并无半分关系,乔玉娇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可是,她为韩采月流了眼泪,为乔玉娇安排了生路……他从不怀疑她是睚眦必报的人,可是刚刚那样的她,让他看不懂了!
他伸手摸一摸她尚有些湿润的脸颊,修长手指不自觉的来到紧皱的眉间,徒劳无功的想要将凝在眉间的忧伤与郁结给推散。她侧身睡着,长长地睫在眼窝下打上厚重的阴影,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般……
“我真的做错了!”他不该让她牵扯进来的,他该像云致宁云天音一样护着她纯净无染的那一片世界,他不该让她知道这么多的阴谋与污秽。她的世界里,应该只有阳光与欢笑,迫不得已的面对阴谋后,瞬间又能展颜欢笑,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肮脏邪恶。可是他,让她听见了那样多的残缺与污秽!唯一一次,他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王爷——”辰的声音低沉的响在窗边。
夏侯景睿并没回头,也没收回在她颊上流连的手指,淡淡道:“如何了?”
“太子依然没有起色,皇上怒极攻心,晚间曾吐血过一回,不过被他瞒下来了,连太医也没宣!想来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辰尽忠职守的禀告道。
他不时抬眼看夏侯景睿一眼,他周身萦绕着的,那种无以言说的似哀似愁的情绪,神情几乎凝滞在了哪里,复杂而深邃。
香炉里的轻烟微微四散开来,朦胧的望过去,他的脸色濛濛的似二月里的细细绵绵的小雨,绕着轻轻地挥之不去的雾气,有着难言的潮湿——这样且哀且忧的王爷,是辰从未见过的。
他顿一顿,继续道:“谣言已经传了出去,相信明日过后,夏侯王朝便会人心惶惶了……王爷,还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吗?”
“很好!”夏侯景睿流连在云怀袖脸上的手指顿了顿,半晌,淡淡道:“暂且按兵不动!他自身难保的时候,是无暇顾忌到本王的!成败,在此一举了!”
辰沉默了下,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王爷,属下不懂——”
“嗯?”他随口道。
“刺杀了皇上,不是更省事么?”而那对他们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夏侯景睿的眉心猝然耸动了一下,霍地转身,深邃目光沉沉而冷萧的注视着辰:“谁也不准轻举妄动,否则,别怪本王不念情面!”
辰悚然一惊,急忙低头恭谨道:“王爷放心,没有你的命令,属下们不敢妄动!这……只是属下自己的疑惑罢了!”
他摆一摆手,收回令人心惊的目光,淡淡道:“夏侯凌登基这么些年,根基早已牢不可破,国泰民安,自然是民心所向。他若这样死了,登基的不会是本王而是夏侯玦——朝中大臣与天下万民因为夏侯凌的关系,也会拥护他,而不是本王,明白吗?”
而他一旦有所动作,被人唾骂事小,失去民心,他那帝位,只怕也是坐不稳的——民心乱,天下乱,相信觊觎这大好河山的,绝不会仅有他夏侯景睿一个人!
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并不只是一句空口白话而已!
夏侯景睿起身去放碗,云怀袖还在思索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惹到他了?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不但怪,还很僵呢!不然,她找个什么话题好了……
“要记住我的话,真的有那么难吗?”夏侯景睿突兀的嗓,出现在云怀袖张嘴之前。
是以,当她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时,愣愣的忘记了合上嘴巴——他说了那么多句话,她怎么知道他要她记住的是哪一句?莫名其妙的,好歹也要给点提示呀!可是这样的低气压,她也不太敢明目张胆的向他说请教啦!
“私下里,叫我的名字,真的有那么难吗?”他面色平静的望过来,黑眸深深浅浅宛如笼着一层雾气,嗓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云怀袖小心的眨巴了下眼睛,再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口水——所以,她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他之所以情绪不高,之所以甩脸色给她看,是因为,她没有喊他名字的关系?
拜托,要不要这样计较啊!不就是个名字嘛?为什么非要逼她喊她喊不出来的呢?这种……这种事情,也是需要时间去习惯的吧,哪有人一张口就能习惯喊他名字的?
心里那样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扯了扯僵硬的唇角笑了笑,不自在的别开视线:“那是……臣妾还……不太习惯的关系,所以……”
“是不习惯,还是不愿意?”他目光淡淡的从她面上滑过,如水一般不留痕迹!
这个人是怎样?非要跟她就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争论吗?她倒是有一大堆比这个有营养一百倍的话题,可不可以好好跟他谈一谈她的话题?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来,平静的看向他:“如果,你真的很在乎称谓的问题,那么——”OK,“以后我会注意,不过我方才也说了,这是习惯问题,一时之间要改掉可能真的不太可能,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动不动就甩脸色给她看!
“希望你这不是推托之词!”夏侯景睿眼里滑过一丝深深的阴翳之色,默然片刻,道:“你身子还弱,再休息一下吧!”
她微鼓着双颊,视线落在他眼窝下的淤青上,心中一动:“不会……这两日你都没睡吧?”
他看她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上前扶她躺下,她整个人呈惊愕状,傻傻愣愣的瞪着他,不会是真的吧?
她昏睡两天,他就守了她两天?为……为什么呀?难不成真像乔夫人所言,他待她……最好不要吧?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命运是纠缠在一起了,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要跟他怎样勾勾缠啦!她还盼着某一日能够离开这深深府邸呢!
云怀袖,记住啰,动什么,千万别动感情啊!动感情的下场有多惨,府里的女人已经做了很好的注解了,千万千万不要步人家的后尘啊!
“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然你快回房躺一下吧!”他又不是铁打的,让她一晚上不睡都会累挂啦,他居然两个晚上没有睡过,真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呢!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都是没前途的笨蛋啦!
他甚是散漫的瞥她一眼,用行动回应了她的建议——脱了鞋袜,大大方方的往她旁边一趟:“里面一点,外面有些窄!”
“……喔!”她呆呆的应一声,竟真的往里面挪了挪。刚一挪完,小脸整个儿垮了下来,她在蠢什么?他叫她挪一挪,她还真听话的挪了,天,她的脑袋被这场高烧烧坏了吧?“这地儿可能有点窄吧!那……你要喜欢,我让给你好了,反正我也睡了两天,很够了!”
她说着,就要掀被起身,下一瞬,整个人僵成了动也无法动的活化石,全身上下能动的,唯有那对不停紧缩着黑瞳,极缓慢极缓慢的往下瞧,落在横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过分长的长臂,微张的唇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他最好是不小心的!
夏侯景睿翻身,将手横搭在她的腰上,成功的制止了她的落跑举动,他闭了眼,神色困倦的模样,呢喃的声调似都有些不清楚:“不会很窄,够躺就行了……好困,你也再睡一下吧……”
他逐渐无声,头安静的靠着她的肩膀,长臂依然横在她腰间,呼吸均匀而平缓——
不会吧?他居然这样睡着了?喂,兄台,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你倒是舒舒服服的睡着了,她怎么办?继续石化咩?还是闭上眼睛一起睡?可是再睡骨头一定会散掉,而且,虽然说他们也一起睡过啦,她现在若矫情的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狗屁话,自己都会忍不住鄙视自己的呢!但,问题是每次都是她不管不顾的先睡着啊,清醒的人从来都不是她耶!
所以,这种状况,谁来教她怎么办啦!
她苦着脸,一点一点将宛如生锈了的脖子咔嚓咔嚓转过来,目光落在夏侯景睿半埋在柔软枕头里的脸,这家伙,连侧脸都那么好看,难怪会有那么多女人为他要死要活的。
啧,睫毛居然比她的还长还浓——过分!鼻子也不要挺得这样恰到好处好不好,一点刺都挑不出来——没有成就感!嘴巴也是,一定要薄的这样性感吗?总之,是很帅没错啦,可是太帅的人会让人没有安全感呢!
她扁扁嘴,更凑近他一些,啧,睡个觉都能这样吸引人,难怪会是祸害呢!乔夫人说,他只碰皇上赐给他的女子,从没有碰过府里其他夫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去,若不碰,他干嘛要将那些风情万种的女子娶进王府里来呀?又不是用来当摆设的花瓶……不过,夏侯景睿,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对我好的呢?”云怀袖瞧着他安稳的睡颜,无声的动着唇瓣。
他对她好,是个傻瓜也该觉出不寻常了!可是他对她好,是因为她是云怀袖,还是因为她是云、家、的云怀袖?是后者吧,因为有利益牵扯,所以不得不对她好。可是,会不会太超过了?
感情这种东西对她而言真的很陌生,她从不认为自己需要亲情友情之外的其他感情,有父母有哥哥的亲情之爱,有锦苏柳语的朋友之情,她已经觉得很富裕了,她只想快快乐乐的与他们生活一辈子,从没有想过,某一天,某一个男人会介入自己的生活。
可是,就这样介入了!而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以为他花的不得了,谁知他并不碰奸细以外的其他人,以为他轻浮无礼,可是有时候,又分明谦和如玉,以为他谦和如玉的时候吧,他又把霸道演绎的淋漓尽致……
其实,他真的不似表面上见到的那模样吧!毕竟,他清楚知道,皇上对他的忌讳以及对他做过的种种事情,却还能笑脸相迎。这就足以说明他善于隐忍,一个善于隐忍的人,其本身就是一个伪装高手吧!所以在皇上面前,他才能表现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其实,也很可怜吧,人前不敢露出丝毫破绽,必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才能换的暂时的安全。
这样的他,有想过反击吗?一定有过吧,不然,云家于他算什么?她云怀袖于他,又算什么?
秀气的眉不自觉的沉了沉,忽然又想起自己只是一颗棋子的命运,心里头有雪亮的恨意一闪而过——最恨的就是被人利用了!夏侯凌明明白白将她当成棋子,他也一样,不过隐藏的好而已!
所以,她于他而言,终究还是一枚棋子?可是他自己也说,父亲与大哥根本不可能站在他这边的,那么,她于他的用途究竟是怎样的?
好烦恼哦!都怪他啦,他倒好,舒舒服服睡着了,害她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烦个不停——不过,不管怎样,谁敢动云家任何一个人,她一定,一定不会与之善罢甘休……“夏侯景睿,我不想把你当成敌人,所以,你最好不要有动我父兄的主意!”
无意识的伸手,模仿他曾经对她做过的动作,轻轻拍一拍他的头顶,沉沉一叹,缓缓闭上了眼睛——好吧,睡觉!
再次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视线对上正侧身支颐含笑望着她的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依然没有习惯身边有人的她下意识挥出了拳头——
早有防备的夏侯景睿轻轻松松避开她来势汹汹的拳头,顺手将她的拳头包握在自己暖暖的掌心里:“如果你每次醒过来都要给我一拳,我怀疑,我还能不能出去见人?”
“……”呃,这能怪她嘛,纯属条件反射啦!讪讪的冲他笑一笑:“我……睡太多了有点糊涂!”
见他果然睡了一觉之后精神比之前好了太多,连脸色似乎都好看多了,弯眸笑着,也不像之前那样阴阳怪气的,心下跟着一松,视线越过他往窗外瞧去:“现在什么时辰了?”
夏侯景睿伸手捋一捋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极自然与熟稔,漫声道:“快傍晚了,怎么?饿了么?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傍晚?也就是说,他根本睡没几个小时而已,她在他甚为关切的目光下微摇了下头:“离晚饭时间还有一阵,你要不要再睡一下?”
她没抗拒他亲昵的举动——反正抗拒也没用。何况,她似乎,越来越不反感他对自己‘动手动脚’了呢!呃,这样不好不好……
“已经够了!”之前两天因为她的高烧总是退不下去,他守了两天,连瞌睡都不敢打,直到她真的醒过来,他才能放心的合一下眼睛,不过,这一两个时辰对他而言,已经够了!“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问题是有很多,不过在问问题之前,请允许她——先起身再说行不行?她示意般的垂眸瞥一眼依然搁在自己腰间的那只长臂:“睡得久了,骨头好像都酥掉了……”
他也不为难她,微笑了笑,翻身利落的离开床榻,云怀袖见状,忙跟着爬起来,趁他弯腰穿鞋袜时,整理了下凌乱的亵衣,拖过外袍胡乱套上,腰带也是急急忙忙松松垮垮的系了下。
夏侯景睿忙完自己,正要转身帮她,见她已经将自己打理好了,勾起的唇瓣弧度似乎更大了些:“你最近似乎毛躁了些——”
“诶?”她不解的顺着他暧昧不明的视线低头瞧着自己,苍白的小脸立时涨得通红,慌慌张张的拿手掩住不小心暴露的胸前的风光——方才动作太急,拉扯亵衣时竟然不小心拉掉了上头的盘扣,粉红的兜儿衬着大片雪肤就这样大刺刺的摆在他面前……
他目光灼灼的望过来,云怀袖只觉得被他看着地方似乎都要燃烧了起来,忙背过身去,结结巴巴解释道:“盘……盘扣掉了……”
“那……怎么办?”他明知故问,清朗的嗓音有藏不住的笑意——她窘迫的模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去一样,真有意思!
云怀袖自然听出了他言语里的笑意以及他根本就是在看她笑话的心情,稳一稳心神,咬牙道:“看王爷你是要赐我一根针亦或是另一件有盘扣的衣裳——”
她其实很想说,不然请王爷你先出去,让柳语或者锦苏进来……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否则柳语不会被他毫不留情的丢出窗外去。连饭都是他亲自去端来,说明他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