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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一束香槟玫瑰。”
他又来了。
陈露眉眼柔和下来,抿着嘴角想要掩饰自己的笑意。
她停下给百合浇水的动作,没有抬头。熟练的从身边拿起一张淡蓝色的砂纸、一张白□□状的纸与粉色的蝴蝶结给他包了九十九朵香槟玫瑰。玫瑰粉嫩柔软的花瓣上还带着一点露水,在黄昏的浅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直到把玫瑰包好,她才略微抬头但视线也只维持在那人的脖子以下。他看着也就二十多,身材高挑挺拔,脊背挺的很直,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黑色西装,衣领、袖口不带一丝皱褶,庄重正式的像是要去参加婚礼的新郎官。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背着光。黄昏的余光在他黑色西装的边缘洒上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各色娇艳的花朵在他身上投下剪影,而他的影子笼罩在陈露身上。
他伸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接过香槟玫瑰,道了声,“谢谢,”声音低沉而冷淡。
一点都不像要去见女朋友或妻子的人。
……因为,香槟玫瑰的话语是:我只钟情你一个。
直白又浪漫。
直到他转身离开,陈露才敢抬起头直视那人的背影。他走路一板一眼的,连跨出的步子、手臂摆动的弧度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陈露对那人庄严刻板的走路方式逗笑了,她生性懒散,最见不得这样规矩呆板之人。
她躺回藤条椅上,品着茉莉花茶。目光没有焦距,脑中懒懒的转悠着对那人的猜测。
他是这两个月来唯一在她这买花的客人,不知道为何这两个月居然只有他来买,以前生意虽然不太好但还勉强过的去,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靠一位客人。
他每次都在黄昏的时候来买花,有一次陈露好奇特意看了下时间,才发现他来的时间都是六点半,不多一分钟也不少一分钟,正正好好的六点半。
他也只用淡蓝色的纸包着九十九朵香槟玫瑰,简直像是强迫症一样。
陈露想到此,对那个没见过面的那人的女朋友或者妻子感到有一些好奇,不知道与那人在一起生活时,能否适应这人的习惯。
不过,现在的男生追求女孩都要在每一天送上一束香槟玫瑰吗?记忆的深处,她也曾每天收到过。
陈露含笑的嘴角僵住,强迫自己将思绪转开,那是不能碰的一道伤疤。
有拖拉不稳的脚步从左边传来,夹杂着嬉闹吹捧的话,是那些不务正业的混混。
铁皮大门被人暴力的踢开,陈露叹口气但面上还是柔柔弱弱的微笑。没有看向来人,在混混说话前将兜里的钱拿出来。
她拿起藤椅边靠着的纸板,用油性笔在上面写着‘请不要介意,这是我仅剩的钱。’
一个身材干瘦,头染黄毛,满脸痘痘的混混蹲在陈露面前,他嘴里叼着烟,说话时喷出的烟味让陈露微微皱眉。
“美女,你这么识相,哥几个都不好再欺负你了呢,你们说是不是啊。”他眯起眼睛,转过头对自己三个同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继续盯着陈露,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拖长了语调说,“不过,哥几个的目标不是钱,你唔咳咳。”
陈露脸上还带着厌恶就被这反转的一幕惊的回不了神。
买香槟玫瑰的客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他面色狰狞可怖,双眼发红,下了死手的与混混打斗。
干净整洁的衣服变得发皱,沾上灰尘与血迹。那人从来冷静自持的表情像面具一样被整个剥下来,换上恶魔的样子。
令人牙酸的击打声、骨折声从混战的中央传来,陈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她抖抖索索的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就见打斗停止。
四个混混躺在地上,浑身青紫,出气的没有进气的多。看样子是受了重伤,而买玫瑰的客人站在四人中间,他衣服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头发凌乱,俊俏的脸上染上血迹与青紫痕迹。
陈露瞥了眼混混,无奈的微笑。她不想被勒索但也不想以后的日子里都被混混纠缠,但那人也是好意,她拿起纸板在上面写着‘谢谢,你受伤了,要包扎下吗?’
那人看也不看陈露的纸板,动作迅速的离开,连话也没说一句。
陈露对那人的反应哭笑不得,她无语的看着地上的四具‘死尸’不知道要怎么办。
眼前一花,那人去而又返,利索的拖着混混跑出门,只留下一地的狼狈与血迹,还有那人碎发下发红的耳尖。
陈露笑了,笑的连眼泪也落下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逗的人,看着是那么正经理智的人却没想到那么害羞腼腆。
晚上,从附近的超市买完打折的蔬菜回家的时候,经过居民区路口。一些夏季闷热出来乘凉的老奶奶各自聚成堆,在热火朝天的说着闲话。
“小陈啊,买完菜了啊,呵呵,看着小姑娘真有本事……自己开家店,我孙女可就不争气了。”老奶奶打了招呼,就将话题扯到自己孙女身上。
“哎呦,你孙女不是什么北京大学的吗,那才是有本事。”
陈露始终笑的温婉,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她走开后就听见身后继续传来说话声。
“可惜了,是个哑巴,多好的一个姑娘。”
没有回头也知道他们那同情惋惜的表情,陈露没有停顿继续走。她知道他们也许是无意的,但她真的不想再看到叹息的表情,不想再听到同情的声音。
五年了,她早就听够了。
她不是天生的哑巴,是在高三去飞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出的车祸,爸爸妈妈因为保护她去世了,而她就此变为了一个哑巴。
陈露笑的温柔又伤感,摸着脖颈处系的纱巾,在白色纱巾的地下是条长达七八厘米的伤疤,横在喉咙处,伤了声带,从此她的人生就翻了个个。
回到花店,将大门仔细的关好以免有来报复的混混或者小偷光临。这是个二层楼房,是爸爸在去世前用大部分存款买的,本想要全家人一起住的……现在也只剩下她。
房子里的装饰没有变过,还是几年前的旧样式,但光看着就让陈露觉得温暖,好像爸爸妈妈还活着一样。
吃过饭后,陈露收拾好自己,带着一身水汽就上了床,她这洗过澡就睡觉的习惯,从小时就没有变过。
看着浅蓝色的天花板,陈露对爸爸妈妈道了声晚安便睡了。
夜里又做了噩梦,不记得那到底是什么,只能感觉到在一片黑暗中,有不知名的温热的物体压在她身上,实在的沉甸甸的重量压得陈露喘不过气。
那个东西在陈露耳边发出压抑的喘息声,微凉的气息洒在脖颈上,带着湿润粘腻的感觉,引起一片鸡皮疙瘩。
陌生的气息像大型野兽巡视猎物一般在陈露身上嗅个不停,她想醒来,可眼皮就像黏在一起了,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按在陈露脸上,停留一会后。冰冷滑腻如同冷血的蛇一样的手指轻轻的拂过眉眼,像是蜻蜓点水似的迅速轻柔。那双手只静静的划过眉眼、鼻梁,然后在嘴唇的地方停留着,轻轻按压着,像是要将唇纹烙印在手上。
不要。
陈露猛然睁开眼睛,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快速的跳动,身体发冷出汗不住颤抖,口中充满胆汁的苦味,她趴在床上干呕了一阵才神色萎靡的将缩成一团。
衣服没有被脱下,身上也没有一点痕迹,那真的是她在做梦?
可那么真实……
陈露瞥了眼柜子上的钟表,清楚的看到时间停在一点四十,与以往一样。
她嘴角不再留着温婉的笑,表情空洞的如同尸体。
她这一个月每天的做梦都会在一点四十醒来,这真的是梦吗?
陈露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粉蓝色的窗帘被夏季早晨的微风吹开,露出院子里那些缀满露水的茉莉、海棠与月季,浅金色的太阳慢慢的从屋角移到窗户上,再从窗户下蔓延到陈露海蓝色的床单上。
陈露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床就动作利落的起床洗簌,正将白粥与馒头放到桌上时,门外的铃声如期而来,陈露身体僵硬声音很小的叹口气。
签过字,从快递员手里拿过包装精美的盒子,她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打开了,里面还是那封淡蓝色玫瑰花纹的信。
是一封让她毛骨悚然的情书,只从五年前的车祸后就一直再送。她想过报警,可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那个人只是送情书,万一陈露惹恼了他,也许就不只是情书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暗处的人,自己的容貌随好也只是中等偏上一点,并且还是个哑巴。陈露眯起眼睛无奈而轻柔的笑着,在心里将自己数落个遍。
大清早的没有客源,陈露开了门就侍弄着自己养了几年的月季,她以前对这些花花草草的没有什么大了解,现在却是能分辨出每种花的种类、生长环境。
门前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故意踏的很重好让陈露听见一样,而陈露也确实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