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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了宁刚好几天,他一直在无视我。
等有天他罕见的在刚放学就出来,我深感奇怪,没打架?
看来是心情还不错。我跟到他身边,从包里扯出张白纸递到他低垂的脑袋下面位置。
“我画了点东西,你帮我看看?”
他步伐不停,须臾节奏乱了半拍。
“宁刚是吧,你画的不错,我去你教室里看了,你这年纪能画这么好,我很佩服,你看看我的……”
他弓着背极快的走掉,毫无搭理我的意思。
我扫了眼手中便宜买来的劣质画,又收回包里。
宁刚的课桌我看过,书上大片空白处挤满了各种画,粗看杂乱,再多扫两眼又是天马行空的美感。
但宁刚教室里展出的同学绘画展里没有宁刚的画,是他有意隐瞒自己这爱好天分。
人有缺点就有把柄,有兴趣就有软肋。
我再回到医院时,我妈竟抱着果盆站走廊上,忧心的看病房门上的小窗,我快步走过去,她见到我才回了点神,手指对准窗口。
我靠近一看,是个男人站在秦颂病床尾的过道上,一身休闲,矮瘦。他嘴皮子不停翻动,应该在说话,嘴角若有似无的得意神色。
视线转向秦颂这边,他脸色比刚进医院时还白,慵懒的半坐在病床上,骇人的眼神,像刺骨冰寒里苟活的猎豹,要吃人。
我管不了太多,赶紧推门进去,那人说话声戛然而止,略感兴趣的打量我。
“你在干什么?”我直挺脊背,想清晰自己气势,口吻不善的问那人。
他似乎没料到,想了会儿,嘴角浮出得意之色,“想起来了,你是陪秦总来见宁主任的吧,我是宁主任司机。”
宁阳司机?
难怪他傲慢。跟当官接触最多的就是司机,有点脑子的能算个当官的亲信。
看他这样子,是来要条件了。
我缓和了点姿态,又询问他来的意图。他又露出目中无人的态度,“我是过来跟秦总谈条件的,早听说秦总好男男之事,刚好我也是,就想跟秦总玩玩……”
我脑子轰隆一下就炸了。后面半截的话再听不进去,他却自顾自的还说。
对他而言,这种语言上压制别人是畅快,他手头捏着宁阳这资源,就过来找秦颂漫天要价。
他看的是秦颂出众长相,又在宁阳面前卑躬屈膝,也就趁势过来要秦颂点东西。
他如果要财要物,秦颂为了他爸公司的烂摊子都舍得给。他要秦颂陪他,是在刮秦颂脸。
秦颂就是个混世小魔王,不是没受苦受气过,但这种明面上叫嚣要秦颂陪的主,又只是个司机。
秦颂不惯他,拿起手边的花瓶朝宁阳司机身上砸。
“老子陪你妈!”
我把司机吼了出去,又赶紧到病床边上,手足无措的见秦颂气得胸口不停起伏的上身,咬牙抱了上去,手掌放轻的帮他拍背顺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秦颂是多好脸面的人,要不是上头还压着宁阳,这司机就是过来送命的。
“成,都压到老子头上来了,出院。”
秦颂要去拔手背的输液吊针。
我赶紧抓着他滚烫的手掌,“你别气的连身体都不要了,你这是胃上的病要好好养,人费了你拿什么跟他算账,要是这层关系打不通再想别的办法,我帮你一起想。”
比起秦颂或顾琛,我的底气和能力都不够,我这话说出来有点太给自己脸。但秦颂没再去拔吊针,情绪平缓一些,闷着声音回我。
“老子没到靠女人的时候。”
换做顾琛,哪还会管我性别。秦颂好像在等我回答,身体动了动,我赶紧保证不会,他才安静点。
我妈缓了一阵才进来,是想给秦颂收拾情绪的空间,刚才动静闹得大,她也听着了,要收拾地上的花瓶碎片被我拦下来。
“妈,我去。”
我来回把扫把拿来又换回去,秦颂已经能正常情绪跟我妈聊天了,但谁都没提刚才发生的事。
宁刚那边不能再等了。
当晚去宁刚学校门口,等他出来就跟上,从包包里摸出许多张画,软磨硬泡的请他给我看看,走一路我求一路,说得口干舌燥,我是压不住自己心头的那团火。
我这要松懈半点,秦颂那头就更窝气。
我还是成功引起了宁刚注意,他完全爆炸,挤着五官暴跳如雷的手指快戳我脸上来,“你是狗吗!你是狗吗!你滚远点!你滚啊!”
宁刚在学校打人是家常便饭,他正气头上,双手乱挥,却没朝我打过来一下。我心提到嗓子眼,头皮发麻。
直到他骂厌了骂累了。又恢复往常神色,把刚才太激动掉地上的书包捡起来,重新背上走了。
我还留在原地喘气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只要宁刚肯开口就对了。情况会很快好转,秦颂也会很快好转。
去顾老爷子叫我打扫的房子里,好在水电都充裕能用,我从卧室开始打扫,发现个折叠床,看来住这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不然也不用在这小地方硬挤出个床位。
打扫一阵就干净不少,拉开窗帘任阳光透进来,整个室里都明亮,我累的手脚酸软,仰坐在小沙发上,手臂贴着紧闭的眼睛,这两天睡得不好又折腾,整晚整晚的都是噩梦。
我找宁刚和打扫房子的这时间,常常忍不住给秦颂打电话,扯出各种话题不停聊还是我人生里的第一次。
我走不开的原因秦颂不知道,更不想他真觉得背后空无一人,我跟他说说话,让他听听人声,起码心里舒坦点。
或者秦颂已然内心强大到不需要我这样,但我见证过秦颂一次又一次罕露的伤感,我知道他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就是现在这时候。
秦颂是多聪明的一个人,接我电话听我聒噪完,淡淡笑骂两声,“你把老子当小孩儿哄呢,滚滚。”
他老这么嫌弃我,却从来不叫我滚后自己就挂电话。秦颂自己不认,但他别扭起来真不比几岁的小孩好。
然后谁都没开口说话,细听都快辨不出是谁的呼吸声。
挂完电话,我又赶去宁刚学校门口,这一次他竟然又开了口,没气急败坏,但语气森冷的很,“画画?”
我吞咽下口水,点头说是。
他就继续走,这是同意我跟上的讯号。我跟他坐车到一个烧毁的老旧房子前面,整栋房子有两层,每一层的窗都烧得烂没了,只剩几个窟窿眼在那摆着,和墙上火焰吞噬过的黑迹。
他大摇大摆的绕过警戒线进去了,我硬着头皮只好跟上。
刚好在门口的信箱上插着张报纸,我快速瞥了眼,发现是之前的。
这地方是深夜遭的火灾,两层楼里的七个人全烧死在家里,其中包括一个半岁大的婴儿。
我手脚冰凉,再看宁刚已经进去了,脑子里又闪过秦颂模样,咬紧牙关也跟了进去。
刚进去时空气里好像还散着烧灼过的腐烂味道。一楼还堆着没完全烧没了的家具。宁刚快速走到一楼西南方的泥楼梯处,顺着上了二楼,我头皮发痒的跟上,见宁刚已经坐在根烂板凳上,腿上放着画板,手中的笔在白纸上摩擦出哗哗的声响。
他面无表情的专心在手中的画板上,我站在一边不敢出声,总感觉背后阴冷冷的。
等宁刚画完都已过一个多小时,他收起画板准备走了,我抬着发软的腿肚子跟上。
看着宁刚干脆远去的背影,我大口喘气安慰自己没事,已经快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