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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直郡王府,从大阿哥的书房透窗而望便是后花园,奇石修竹入目,几株遒劲的老梅也将绿叶奋发,临窗观景,人也成了景致。炭炉砂壶摆在一尊老根雕刻的茶海上,贡品的碧螺春被玉泉山的水冲开了在景德镇官窑的白瓷壶里上下翻腾,再加上持壶的弘皙,隔窗一看恰是茶道之“三点”,景幽、水好、人雅。
可若看的久就会发现:弘皙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嘴里灌茶水,品茗之趣一下就成牛饮解渴的乐子。若再看的仔细,大约是喝的太烫太多的缘故额上都是细细的汗珠子,而嘴角更挂着言语太多而生白沫子重生之太子党全文阅读!牛饮不如法,冠裳苛礼,主客也不韵……饮茶七禁忌似乎有一样不缺。
当然,谁若当着弘皙的面说出这番话他手里的茶壶会毫不犹疑的拍到你脑袋上让你知道什么是第八禁忌,爷这是熬鹰呢!
的确像熬鹰,五天了,弘皙衣不解带睡不安枕几过家门而不入净守着邬思道了!
“世子啊,邬某此时心若死灰,但求世子放邬某离去自此归老山林也好!”邬思道终于开口了,可这话就等于给自己画上了句号。
说起来这事真不巧,为了激发邬思道的生趣斗志,从伯伦楼回来的时候专门拐了弯——还记得那金家凤姑么?弘皙以为提前几年有情人终可成眷属,不是都说有了家庭的男人更有责任感么?可寻到了金府,还没进门就遇上了省亲的金凤姑,腆着老大的肚子……还用说别的么?前途也渺老婆被撬,邬思道就成了而这幅鸟德性!
“邬某知道您的苦心,只是上有圣君下有衡臣公,世子您也是惊才绝艳,废疾之身留在世子身边连君臣相携的佳话都不能留,静等嗟来之食便是邬某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啊!”
再叹一口气,邬思道眼中泪光隐隐,都说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而报,以弘皙的腿伤以腿还的做法,见识吧邬思道当成兄弟一样两肋插刀了,可越是如此越让邬思道无地自容!
“邬先生啊,你以为我收留你是可怜你么?”不管怎么说能开口说话就是惊喜,弘皙激动的将手里的茶杯丢在茶海上,“弘皙以为君当大有作为!”
“弘皙说看不起读书人不是为了与方苞李绂等针锋相对,而是厌恶读书人固步自封往里了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本分!”
“想先秦之百家争鸣,《周易》、《春秋》、《《左传》、《韩非》、《孙子》、《道德》、《鬼谷》等等皆属鸿文巨制,可就从独尊儒术,思想大道就成了崎岖曲折的羊肠!”
“大一统三纲五常在前,国家学术都成了家族制,读书人本该是思想的精英,吾爱我是吾更爱真理才有学术辉煌,若晚辈不能说长辈一句坏话,能做的只能是猪一样拱在故纸堆,嚼古别人吃剩的渣滓除了腐臭还能品出什么味道?”
“没主意先生教出一群人没主意的学生,学生带出了一堆唯唯诺诺的徒孙,悲哀的是这帮徒子徒孙占据了朝堂,高喊着内圣外王的口号麻醉自己让整个国家也病入膏肓!”
“莫说盛唐有什么万邦来朝,那跟读书人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盛唐靠的是磨刀霍霍!”弘皙的手掌在空中狠狠的挥舞两下,“一个使节被盗匪打劫就以为是丧权辱国,一根节杖借来几万军马一口气连征西域三十六国,不光是盗贼来那些皇族们都被追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最后自缚来朝,而那些读书人在做什么?文人之首的孔颖达写了一本《四经集注》被奉成经典,我呸!他怎么不去吃他老祖宗的矢?”
“没了锐意进取等于阉割,可阉割了血性才有顺民,这是君王的希望,所以皇玛法苦心孤诣要收复士子之心!孰不知我糊弄你你糊弄大家,君臣以天朝上国自居,万民以国富民强自得,而异族却已经等不及了……”
这比之妇人娼妓的言论更惊世骇俗,邬思道的眼中也被震出了疑窦,“如今天下承平,异族何来?世子所言太过骇人吧?”
“邬先生还记得这东西么?”弘皙呵呵笑着从怀里摸出古董版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弘皙忧心的异族便是那些西洋人,蓝着眼睛红着胡子浑身长毛的异族!”
“此不过些奇技淫巧罢了,”邬思道暂时放下心来,“邬某流亡中也曾听过那些耶稣会士的无妄之言,邬某以为不足虑也!”
“不足为虑?”弘皙一阵长笑,“若邬先生如此鼠目寸光,恕弘皙直看不起你了!”
一句话说得邬思道面红耳赤,自认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他何曾听过这样的批语?
“昔日孔圣门下不过贤者七十二而今读书人遍天下,当年达摩东渡也无非一苦头陀现今禅宗弟子信众何止百万?耶稣会士自前明入我华夏,迄今东南沿海奉耶稣这已过十万,而自白晋献奎宁痊愈皇玛法的疟疾之后,皇玛法对其所言至圣莫过天至尊莫过主尤为关注,翌日,若皇玛法加入耶稣教会,上有好下必行效,你可知这便是天大的祸事……”弘皙略作停顿方语声幽幽,“以耶稣教会例,君王登基须要教皇为其加冕与校花同居:高手风流TXT下载!这便是星星之火谁必能燎原!”
“这可能么?”邬思道语塞,虽有离经叛道但总是奉孔子的,天子居于天下怎能有天上人?如此子董仲舒后的整个儒家体系的基础便被推翻!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即便好言劝慰行不通,钢刀夹颈行不行?”
“白晋自法兰西而来,作为太阳王路易十四的特使更是法兰西科学院的学士,身负测量所经地区地理位置之任务,以奇技淫巧为吸引,以传播福音为掩护,我大清的臣民地域物产钱粮乃至军队等各类资料便会源源不断的传到外域——知己知彼这便是战争的第一步!”
“可我们呢?红衣大炮是我大清最厉害的火器了,可那不过是南怀仁几十年前铸造的,兵者国之大,学如逆水行舟国势亦如此,我们已经落后了,而落后注定挨打这便是千古铁律!偏是上下懵懂,君臣曰天朝上国,万民曰老大帝国,无非是掩耳盗铃罢了!”
“西洋有国名荷兰,亦被西洋人称作海上马车夫,以探险测量为先导,随后掠夺整个世界!无数的木材香料象牙宝石与廉价的布匹作交换,填满了那些贪心的远洋商人的钱包,更凄惨的便是贩奴——”
“所到之处无数当地的居民被绳捆索绑押上船,带着脚镣手铐,在炭火在胸口烙上印记,就像运送一头猪一只羊那样塞进拥挤不堪污浊熏天的船舱里,船上缺乏净水食物也少许多人就被生生饿死,而缺医少药就免不了疾病流行,只要发现患病的奴隶便会被立刻丢进大海之后,遇上反抗或不听摆布的,他们就可以施加任何的处罚,皮鞭抽打,砍头剜心,不堪忍受者有机会宁愿跳海自杀……”
“这荷兰便是前明之时驻扎台湾的红夷,而台湾便是仿造了红夷之快船利炮,一击而走扬帆万里,纵我大清八旗骁勇却无匹马能化龙踏水,迁界靖海是无奈之选啊!”
“这还只是西夷,东患便定么?前明倭寇之患几可覆国,便是今日沿海也未断扰民之邸报,富庶之地却跟弱女子一样,想吃豆腐随便下手,即便用强你也毫无反抗,这样的便宜,换做邬先生占还是不占?便是此生死存亡之时,邬先生却要隐遁山林,莫不成准备留下些血脉等着被运往异域繁衍生息么?”
幽幽的语声邬思道只剩下心悸,他承认世子说得有理,但他不认为其危害会有如此严重,冷不丁灵光一闪,“世子曾死而复生,莫不成这是天启?”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们相信祥瑞!
“即为君王当有责任,便是向天下万民许诺国泰民安,”弘皙没有直接回答,因为微笑更多了几分神秘,“即为君上当有勇气,为大清人,我大清者都将是你强大的后盾保障!即为君上当有进取,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虽险必诛即有心亦诛!直到有一天我大清龙旗飘处,征服或毁灭,臣服者成为奴隶,抵抗者化为齑粉……”
“但弘皙知道总有千难万险,好战必亡此必遭读书人攻讦,精研火器打造快船甚至会招致皇玛法的责难,邬先生,弘皙无惧,你敢不敢陪弘皙轰轰烈烈一场?”
邬思道的眼圈红了,他相信弘皙是预见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心思与准备,说不定就是异族之奴役华夏,迫不及待的将这些叔叔们打翻只为万众一心再无掣肘,但这些话自己信了,出堂入相太平侯自是人前显贵,众人背弃千夫所指做一番万世功业更是大丈夫百死不悔!
“君奋起,臣敢不效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