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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被皇玛法称作千里驹,又是刚刚委以重任,您却要一心向佛?”弘皙皱眉似在思索:“您不是被追缴亏空和厘清火耗这两件事吓怕了,孤一直认为四叔是我爱新觉罗家族最为坚毅的铁汉子——”弘皙手一拍眉毛再挑:“孤知道了!”
“昔日佛印禅师精佛法学究天人却不戒酒色财气杀五律,一日亲烹狗肉,其好友苏东坡笑其为假和尚,佛印禅师双手合十曰:善哉善哉,以我之腹做尔棺材,早等极乐转世还来,四叔此举分明是坚定心意,无争而无人可与争!”
弘皙拱手躬身:“四叔为我江山稳固甘做恶人,行此破釜沉舟之举,孤佩服之至!”
尼玛,你能不能不这么曲解人意?看着弘皙诚挚的小脸,胤禛恨不能一脚踢死弘皙!
在热河的胤禛“无妄”破家,本以为进门之后是衰草遍地哀号“四爷”,可等他真进门才发现除了少了女主人一切还都是那么井井有条,追问之下才知道功臣是戴铎!
戴铎为胤禛所救不假,但他在四贝勒府上也不过是个清客,替主人解闷消闲偶尔出出主意,而胤禛一贯心机深沉绝不会向任何人敞开心扉。 但这时候总会有些大浪淘沙板荡识重臣的小激动,洗尘酒少不了酒入愁肠,而戴铎察言观色向主人向主人献上了他的争储“秘”策!
他说了,自古儿子与平庸的父亲容易相处,与英明的父亲很难把握好关系,兄弟少好好相处因为关系也简单相互间也容易欢洽,但兄弟众多关系处理起来就麻烦。为什么呢?
在英明的父亲面前,不表现自己的才华恐怕父亲会以为这儿子是蠢才笨蛋不中用而放弃,又怕精明的父亲可能对他产生猜忌说他有野心!而众多的儿子们又让父亲难做选,因为“此有好笙,彼有好瑟,此有所争,彼有所胜”!
可究竟该怎么获得父亲的欢心呢?
以孝顺事父,以诚恳敬兄,以和煦待弟,以忍让容许旁人之过失,做好人,做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的好人,就算是父亲身边的下人也要破格优待,莫看他们卑贱,一句好话虽不是福,可一句坏话说不定就会种下祸根!
末了,还杞人忧天说有捷足的必定先登了!
看胤禛不点头也不摇头,自以为摸透主子心思的戴铎干脆抛开这些隐喻,赤果果的表白:
皇上还龙马精神,纵是老迈不堪任何一个成天被称呼为“万万岁”的皇上也不会迫不及待的去传位,谁想上位谁就是在碰皇上的逆鳞!所以皇子们才会在“被”引导下明争暗斗,所以太子才会有储位却不似储君,而今胤礽太子弹压不住了皇上又推出了皇太孙。
胤禛现在的尴尬却是最好,有“争”的心思还有“争”的事实,皇上了明心意却天幸免了大阿哥或八阿哥那样的圈禁之祸,这就算备选之人了!而早年的办差中“贤明”“精干”已是公议,皇上也称您为“千里马”,哪怕被扣着“隐疾”的帽子,皇上不是派太医来府上侍疾么,他们就是为您正名的!
业已完全具备“争”的条件考虑阿玛的不堪其累而放弃,这样的心思只要皇上知道,再瞧瞧斗鸡眼样的其他儿子,备选一定变正选!
最后就是改变。以往的胤禛什么样?善办实事、能办大事、敢办难事,亲力亲为且不懂惜身,您要改!
多干多错的道理什么时候都适用,您不能奢望皇上永远圣明,更不能相信仰不愧天俯不怍于地中间对得起黎民百姓的话,您还不是皇上,天地也不会说话,会说话的百姓也见不到皇上,就像八阿哥做过什么?什么也没做过,可他是“仁德”之名响彻官场!
再说纷乱不起波澜不惊,皇上就会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儿子们争斗,那不确定性就太大了,说句放肆的话,皇子争斗最好是影响国计民生,哪怕外地叩边百姓揭竿才好,那时候熟悉钱粮事的您才是最合适的人选,皇上断不会让您的苦心孤诣为他人作嫁衣裳!
凭心而论,戴铎由隐喻转白话也算字字珠玑入情入理,是不争是争“具体版”也不曾拾人牙慧,但可惜他忘了一句话叫“货卖识家”!
在热河的闭门思过中,从闷棍下缓过神的胤禛早有了既定策略,与戴铎之策大同小异,正因为如此他不需要谁再为其谋划,况且以胤禛的心思他生怕别人窥破,这就像在走夜路,我知道该怎么走别人不知道,可你这一嗓子——恶心!
胤禛绝对是能做到谨小慎微的,所以他把厌弃压在了心底,前头提了府里的大管事后边就在皇阿玛面前“开光”,但开光不是为了降吉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远远的打发出去,再以后就是捏着鼻子“按戴铎的谋划”去做!
追缴亏空这样的事他是决计不沾的,哪怕是弘皙苦逼之下他也有更好的借口,而这借口就算皇阿玛都不会细问!
“难得殿下如此高看臣,为爱新觉罗一份子,胤禛也愿为我大清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胤禛的演技绝对是奥斯卡级别的,三十多的大男人忸怩的像是小姑娘:“殿下,您知道臣的身体有疾,今日太医院的何太医到府诊脉,他说他有祖传之方——”
很强大吧?一个有着难言之隐的男人终于有治了,抱着电线杆狂吼都不算夸张,谁能怪他现在没心思保国?超脱点说这得算磨刀不误砍柴工,胤禛稍稍正色又道:“殿下早慧更难得有杀伐决断之气,皇阿玛称太孙之异更甚其年幼,为此次追缴亏空厘清火耗怕是要辛苦皇太孙了!”
这事恐怕不仅仅是辛苦,谁干这事得算命苦!一体纳粮那会儿有那些监生做急先锋只有郭琇一人做官方代表,这回的追缴亏空怕是要跟所有官员们对上,胤禛似乎可以展望弘皙的焦头烂额!
问题是弘皙会接招么?他就像没听见胤禛那后半句一样绕着胤禛转来转去,可目光总是在下三路巡娑,等所有人都把疑惑的目光投过来,甚至消息灵通的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之后,弘皙欣喜的大叫:“四叔的病有治了?好,好,三叔、九叔、十三叔,四叔的病有治了,诸位,孤四叔的难言之隐终于有治了!”
哈哈哈,胤禟终于忍不住开始了狂笑,这笑是送老三到老四的系列叠加,所以笑的畅快笑的长久,笑的胤禛再次有抬脚的想法,他这回打算一脚出去踢死胤禟,回来踩死弘皙,顺带还得狠狠的碾上几下,太他娘的气人了!
隐疾啊!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吗?这事皇阿玛一人知道就成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就是笑柄!可他又不能那么做,能做的只是讪笑,在弘皙没答应之前他得跟着表示兴奋!
“四叔既然是治病,孤无论如何也要答应的,不过——”弘皙不知道什么时候背起了手,幽幽道:“可惜了!”
可惜了?可惜什么?正准备谢恩的胤禛犹豫了一下!
“四叔以为的得罪无非两条,一是逼债二来是厘清火耗断人财路,孤以为四叔错了!”
我那么说过么?即便胆小怕事的帽子把坚毅的光环扣住,但胤禛咬着牙没有反驳,成大事不拘小节不是,大不了将坚毅变坚忍!
“凡事可以反推!”弘皙道:“朝廷厘清火耗的目的是什么呢?除了看官员们有没有盘剥百姓,更重要是知道官吏们的究竟需要多少花费!”
“自前明始,朝廷待官员太苛!”
“读书出仕,即便不能封妻荫子富甲一方至少也不能终日青菜豆腐果腹吃顿荤腥就当过年吧?更莫说人在官场更有些官体官威这样的身不由己之事,哪怕只是九品司隶,煌煌盛世之下至少不能被那些乡下土财主瞧不起吧?”
既是事实又说得俏皮,自然是笑声一片!弘皙双手微微下压:“孤以为火耗当归公,取之于官用之于官,各地父母官大人们手头宽裕了,他还有必要去国库借钱么?便是从人的私心讲,养廉银的数额既定,多加火耗除去污了自己官声没有一个铜钱的好处,哪个父母官又会去做?这笔银钱不妨称之为养廉银!”
“厘清、发放、受益,此三者才厘清二字的真正含义!如此,亏空可解,虐民皆无,几百年无解的事在我们的手里解决了,利官利民利在社稷功在千秋样,孤断言,史书之上必有重重一笔……”
火耗归功,养廉银,两个新名词从弘皙的嘴里吐出来,史书留名四个字让所有人包括听过八哥类似论调的胤禟眼中都是精光烁烁,只是——胤禛已经无心听下去!
功劳好大,却跟自己没关系,出尔反尔就是见利忘义,刚刚的愤怒在此时已经转为委屈,不是弘皙委屈他,是他自己委屈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