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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真的如皇太孙所做之千疮百孔乎?这是席尔达的折子上字里行间要表达的意思。
哪怕是提前一天上了,即便是昨天是弘皙开府,即便他以夜猫子的形式从天而降,即便他是不让郭琇专美于前,康熙或许只会一笑了之。千古一帝的梦幻催眠中,不怕皇太孙错,错的越多,调*教养成的感觉越爽!
可现在,字字句句让康熙看起来都觉得刺眼剜心,朕早已幡然醒悟,还需要在你这重新刷一下被蒙蔽的经验?
“熊赐履,你是首辅,席尔达口口声声称这天下为康熙盛世,你来告诉诸臣工,这天下究竟算不算盛世?”
一句话也算点醒了貌似懵懂的满朝臣工,小朝会他们没资格参加,可席尔达在东华门的叙述他们可听到了,言为心声,遗物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是什么内容,可皇上这话——这话就不该从皇上嘴里说出来!
身子虽跪伏,但耳朵却恨不能如警犬一样竖起来,唯恐落下一个字!
“老臣万死!”
熊赐履颤巍巍的跪的更低,他是顺治十五年的进士,两朝老臣更曾坐过帝师。
年轻时也曾以直言论事而著称,康熙初,疏陈时弊为鳌拜所忌却为幼年的康熙喜爱,康熙十四年便迁内阁学士,英武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十五年因票拟有误而图隐瞒被免官,二十七年复起礼部尚书,三十八年任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又兼太子太师事、修圣训、实录、方略、明史,差事繁杂方辞去礼部尚书职。
屈指算算,宦海沉浮几十年,再多的棱角也磨平,如今的熊赐履以默识笃行为旨,一句名言在朝臣间广为流传,圣贤之道,不外乎中庸,庸,乃以为神也!
不偏之谓中,不倚之谓庸,以不偏不倚为形式之道的面糊人,你让他给斩钉截铁的结论不是为难他么?但一句“万死”差不多也就给了诸位一个明白交代,毕竟都是做官的,师有疾,弟子服其劳。君有患,臣下当其忧。国有乱,宰辅首当责!
“老臣年迫古稀,乞请万岁放臣归乡!”
“你这要撂挑子?”康熙冷笑一声,“这也难怪,昔日论政三藩,你便告诫于朕国家方太平,以无事为福,仓促逼迫怕要犯了众怒,随后就有了草票之事,今日再来——”康熙恶狠狠瞪了熊赐履一眼,“前明刘基点评朱洪武,说可同患难不能共富贵,看来朕今日也要送你一语,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
这话有点恶毒了!
草票是熊赐履当日罢官的理由,时任大学士兼刑部尚书的熊某当日在上上书房当值,按照规矩,所有奏折都由当值大学士拟出处理意见再由皇上朱批。而从理论上讲,上书房大臣的意见皇上都不会驳斥,一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二来能进上书房的都是官场中的精华,真有拿捏不准的必然会请首辅大臣定议。
偏是熊某当日票拟的意见被皇上驳了,不合君意是为错,按律当罚,当时的上书房首辅兼吏部尚书索额图很快就拿出了处理意见——罢官!
迄今为止,熊赐履一直以为罢官的根本在于自己与索额图的政见不合,或说自己这个下属的一身傲骨让索大人看不顺眼!
可现在皇上竟然把“被”倾轧与三藩乱联系到一块,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自己是逃兵么?自己罢官是康熙十五年的十月,其时***败降平凉,朝廷与吴逆处于相持阶段,虽旷日靡饷,但形势已经朝着有利于朝廷的方向发展,真要做逃兵何必等到此时?
更可恶还是一而再,圣人诛心不假,可熊某也不是泥捏的,作为饱读诗书的理学大家,他更看重士可杀不可辱!
“皇上——”俯跪在地的熊赐履猛地抬起头,保养极好的老脸已是涨的通红,但他总是首辅,深吸几口气重又低头,“皇上,您误会老臣了!”
“老臣为首辅,也曾是帝师,不论以君臣名分还是师徒情分,断不会在国家为难之际弃您而去,老臣请辞原本是恬着脸,既然皇上误会,老臣但请万岁将老臣罢官下狱!”
群臣开始有了小动作,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若非是跪在地上,怕是早就开始交头接耳了,刚才就质疑皇上的“同患难”是口误,现在连熊老大人也说为难之际,康熙盛世呢,扯什么平三藩?
“皇上当记老臣昔日罢职之事,票拟,错了也就错了,偏是一张好强争胜的面子撑着,错拟的条陈吞进腹中,并欲盖弥彰草书一新者替之呈交御览,自以为可上欺下瞒混淆视听,但老臣错了,有错当罚!”
“纵老夫为大学士为尚书,吏部的同僚们也是秉公而断,罢官去职!”
“老臣居江宁十二年,守薄田为生,试想除去读书老臣曾懂得侍奉庄稼,初至时,丰年歉收薄年绝粮,数米而炊杂以野菜,方聊以免死!”
“自二十年后,政治清平,国泰民安,而士林奢靡之风渐起,士人文士每每流连春花秋月歌船舞榭之间。以老臣之虚名,大可欣然而往,断少不了锦衣玉食之待遇,然老臣宁可独坐江楼,手阅不暇。”
“非老臣以为污而不屑同流,皆因老臣以为宁可抱残也须守一,这个一便是真实,有则有,没有就是没有,老臣后来更笑称为庸之神也,不偏为正,不倚为直!”
“二十七年,老臣复起,直步青云也难免耳目迷障,妄揣帝心后每日更是教训这些上书房的大臣们宽仁以治国,遇有报患讦忧者,老臣更斥为危言耸听杞人忧天——正直与我如浮云,中庸却成琉璃般原话,作息养奸,方有今日之难!”
“老臣错了,正直二字被老臣当成了安之若素!老臣为自己而羞!”
“冉有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老臣为首辅,危而不能持,颠而不能扶,又有何用?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其责难免啊!”
“皇上,”张廷玉跪行两步,“皇上,臣亦为上书房大臣,更是皇上特检,今日之难,臣亦难辞其咎,请皇上责罚!”
“臣等亦有过!”
张廷玉一带头,在小朝会上做哑巴的诸位也赶紧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倒不是什么法不责众的官场智慧,这是朝廷规矩,也是忠君爱父,君忧臣过君辱臣死的自觉!
“儿子为皇子,享天下供养却不能为皇阿玛分忧,儿子也有过,请皇阿玛责罚!”
混在大部队里高叫的是九阿哥胤禟。
虽然他挺混但是他不傻,溜达到乾清宫的工夫他也知道了席尔达的抱憾而去的全过程,原本打算今天的朝会就是反弘皙大联盟的又一回亮相呢,正憋着坏准备打太平拳呢,谁知道雅尔江阿却跳出来把弘皙给洗白白了!
一错眼的功夫,皇阿玛又开始发作熊赐履——能让老熊说出为难或危难之词的,恐怕就是八哥说的那事吧?
掀盖子挺恶心是吧?但替罪羊得找太子啊!打了老虎才有一片混乱,八哥才有重出江湖重整河山的机会,老熊亦或这帮大学士们扛下来哪成啊?
“你等没错,是朕错了!”从开始到现在总共“批评”了两位,结果人家都是很无辜很委屈的,康熙也有点羞刀难入鞘,悻悻间一句话随口就秃噜出去!
“皇上——”
以熊赐履的一声悲呼开头,满朝文物皆做恸声。
“皇玛法,孙儿虽是第一天听政,但感知盛世却已经很久,听熊大人一番话,难不成孙儿的感觉是错的?我大清难道不是盛世,而是大厦将倾?”
说“怪”话的是弘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