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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遥的学校离家不远,她的学校原来是纺织附属小学,纺织厂倒闭后,学校改了个名字继续招生,本来就不高的教学质量更是一落千丈,算是这一带的菜场小学,在区里的教学评比等各项竞争中年年垫底。
夏遥家穷得叮当响,只有一个年代久远的小挂钟,外公走之后大概因为耗光了电池,挂钟早就停了下来,舍不得买电池的她,每天都是依照楼下大爷那响彻小区的收音机广播来确定时间的,昨晚太累今天起得迟了,大爷早就关了广播,她自然也不出所料地迟到了。
“在门口站着。”数学老师就是她的班主任,一看她迟到就更没有好脸色了,夏遥不仅家世差成绩差,脾气也孤僻,身上还成天脏兮兮地散发着臭味,她的老师没一个喜欢她的。
对当年那个性情冷厉的瑶光来说,没有几个人敢对她颐指气使,但对现在这个一穷二白的苦孩子夏遥来说,任何人都可以毫不留情地上前踩她一脚,尽管她不想接受,但这就是现实。
从昨天开始她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过去的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过是重温一遍过去的经历而已。
夏遥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站着,心境十分平和,对那些鄙夷不屑的眼神丝毫不以为意,别说现在的她是个成年人,就是当初那个夏遥也不是个薄脸皮的人。
数学老师的教学水平有限,照本宣科地念了课本,就随机找了几个学生上来做题,有两三个学生做不出来,站在黑板前发呆,他便拿着教鞭朝他们的手心各抽了十下。
有个小姑娘当场哭出声来,底下的学生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自己被老师点到名。
“你们怎么这么笨?都是猪吗?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上课到底有没有在听讲?……”老师一边挥舞着教鞭,一边斥骂着学生。
夏遥站在教室外面听着教室里的动静,觉得有趣,相信此刻教室里不少同学都宁愿和她一样站到外头来吧,教室外头不仅空气清新,还能训练自己的耐力。
现在是四月初,还有些春寒料峭,在外头站久了,仅穿一件单衣的她难免觉得有些冷,但越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就越兴奋。
只有极端恶劣的处境,才能最大限度地磨练一个人的精神和身体素质,她的潜能才能被激发,当然现在的条件实在也算不上恶劣。
她靠着墙,身体站得笔直,调匀自己的呼吸,训练着自己的视力,耳朵时刻注意着周遭的环境。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正纳闷发生了什么事,数学老师走了出来。
“你进来把这道题解出来。”
她抬头奇怪地看着数学老师,没有错过他脸上那隐藏在严肃外表下的抹恶作剧似的表情。
大概是他老人家觉得在门口罚站已经不足以惩罚她的恶行,想要找个借口抽她十鞭?然后再在全班同学面前辱骂她是猪什么的……
她有趣地想着,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很自觉地走到黑板前。
黑板上写着一道四则运算,不算太复杂,只是课本上的课后习题而已,上面还残存着上一个同学未解开的痕迹,上面的数字凌乱不堪,可见班上的同学学习有多么不认真,当然过去的夏遥也是其中一个。
只是这一次出乎老师和全班同学的意料,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黑板前发呆,而是拈起一支粉笔正儿八经地开始解题,看起来字竟然还不算难看。
数学老师很快隐去了脸上恶作剧般的笑意,黑板上的答案无疑是正确答案,就连解题过程都中规中矩和教学参考书里的解题步骤几乎没有太大的出入,要知道夏遥这样的差生别说是在黑板上做对题目,就留平时的作业都是做得乱七八糟。
今天算是瞎猫碰着死耗子了,他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既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回门口站着去。”
他恶劣的态度完全在夏遥的意料之中,在学校里没有一个老师喜欢她这样的学生,不是用看老鼠似地嫌恶态度对她,就是干脆将她当作透明,事实上这也是她当年厌学的原因之一,在这所学校她从来就没有感受过温暖。
这也是当初的她能够在残酷的训练中存活下来的原因,她从来不对人性的善良有所指望。
她无所谓地走出教室,继续老老实实地站着,身为组织里最出色的特工之一,当年她的身手好得惊人,十岁的自己虽然身体孱弱,经不起高强度的训练,但基本功还是可以练起来的。
一堂课结束,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教室外还有夏遥这个人站着,数学老师走出了教室,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扬长而去。
夏遥活动活动身体,很享受这种肌肉酸疼的感觉,她都忘记了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弱的时候,现在的她没有训练营那种高强度的训练,要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当年的身手?这么弱的自己真是让人不习惯啊。
她暗暗叹气,现在的她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营养跟不上,她就没有办法训练自己,错过这个好时机,她一辈子都没有进步的空间。
训练营的日子虽然难捱,可以营养却是绝对能够跟得上的,那些经过精密计算,科学调配出来的营养餐,保证了他们在训练时的体力。
而现在……她暗暗下定决心,待会儿无论如何都要去市场买些肉吃了,鸡蛋、牛奶和肉类是她每天都必须保证的,看来必须要动用外公留下的那笔现金了,她有些抑郁地皱皱眉头。
钱,钱,钱,这是她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
“小杨老师,这次的征文活动就交给你了,待会儿的课上我们会布置下去,等作文收上来后你好好挑选一下,有稍微看得过去的就往上报吧。反正我们学校这种水平十有八九是不可能被选上的,就是凑个数,去衬托那些重点校……”
两个老师抱着教案肩并肩走着,那个年长一些的老师带着自嘲的口吻对年轻的老师说道。
经过夏遥身边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咦?”
察觉到身边年轻老师的目光,那个一直絮絮叨叨的老师也瞟了过来,随即不屑地侧过头去,完全不在乎夏遥的感受,大声地说道,“这小孩叫做夏遥,是三年一班的,她妈是个神经病,她脑子也有点问题,你别去搭理她。”
年轻老师愣了愣,似乎有些无法适应前辈的说话方式,同情地看了夏遥一眼,最终还说话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她是刚毕业分配过来的,和老前辈们打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犯不着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学生去反驳他们。
夏遥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对他们的轻视早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个固执偏激的自己为了这些侮辱而跑出去大吵大闹,那样根本于事无补,在她自己没活出个人样之前,被所有人看轻是无法控制的事情。
她想着刚才那个老师口中说的“我的家庭”四个字,心中莫名地有些酸涩,支离破碎的家庭,就连外公都离开了她们,这样还算是一个家吗?
“这次区教育局举办征文大赛,征文的题目是‘我的家庭’,每个同学回去写一篇,下周一交。”语文老师面无表情地布置了作业,学生们个个叹息哀嚎。
“又要写作文。”
“最讨厌写作文了。”
“那个征文比赛又不关我们的事。”
语文老师也是一脸不耐,这个什么征文比赛的确和他们没多大关系,本来这种事情教研组那里随便找几个好学生写几篇作文交上去就可以了事了,偏偏这个新上任的语文教研组组长多事,非要每个学生都交一篇,好在他只需要负责布置下去,之后的批改挑选都不关他的事,否则他非要和上头抗争到底。
“安静!安静!下面开始读课文……”老师用力地用黑板擦拍了拍桌面,才好不容易将这股骚动压制下去。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疏疏的朗读声,更多的学生在座位上低声闲聊着,甚至还有几个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
语文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眼睛有点花,耳朵有些背,他上课的时候向来对学生的一切小动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语文课是这群小学生们最轻松愉快的课程之一。
站久了觉得腿脚不适的老师,索性搬了张椅子,在讲台后坐了下来,戴着老花镜开始念教案,声音如同寺庙里敲木鱼念经的老和尚,一声声催人入眠。
很快桌面上就趴下了几个睡眠不足的孩子,还有几个活泼好动的孩子趁着老师不注意开始扔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