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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苦睁开眼睛,看到这十几日来已经看的习惯的摆设,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青草药香,闭上眼睛,按照茄天吩咐的吐息法,吐气纳气。
窗外的阳光正好,鸟儿在桃树枝上叫的欢快,六月还在盛夏,但清晨还是非常的凉爽,特别是这座靠湖而建的本草药堂,就算在正午也感觉不到丝毫燥热,当然这与药堂所处的高度也有关系。
做完每日清晨的功课,阿苦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小心地从床上爬起,避免拉扯到伤的最严重的左脚踝。
左眼皮上的刀口早已结痂脱落,右脸上的划伤比较严重,还包着小块的纱布,但是据说不会留疤,这点倒是让阿苦舒了很大口气。
她扮了十三年的男人,对于女子至关重要的面容并不怎么上心,以前上山采药,也经常磕磕碰碰,留下些细小疤痕。
不想在面容留下疤痕,完全是因为她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的脸看,她现在十三岁,扮少年还能蒙混过去,但是随着年龄增大,很多事情就开始瞒不住了,例如她越来越鼓的胸部和越来越阴柔的五官。
茄天真君为她医治伤病,自然明白她的女子身份,但他并没有将此事宣之于口,为阿苦准备的衣裳等物,除了一些贴身衣物,也都是少年男子的装束。
对于真君的体贴,阿苦了然于心。
披上茄天真君拿来的崭新外袍,拿起放在床头的拐杖,阿苦一步一步拄着拐杖来到放着麒麟蛋的药桌上。
麒麟蛋上的火红云纹依旧缓缓流动着,只是稍微会比平时的慢些。
经过几天的观察,阿苦发现,夜间云纹的流速会比白天的慢些,蛋壳的温度也会比白天的低些,震动也会比较少,这是不是说明,麒麟蛋也是会睡觉的?
阿苦觉得很好玩,所以躺在床上不能活动的时候,她就观察麒麟蛋的各种有趣现象,用来打发时间。
后来,茄天真君看她实在无聊,就拿了好些书籍过来,施了仙法,固定在空中,让只有一边手能活动的阿苦一页页的翻着。
也的亏如此,阿苦才了解了一些修道者的基本常识。
例如中原大陆上修道者数十万,成仙者只有一千一百七十八位,包括四天尊、五帝君、十二天君、二十四真君、三十二星君、一百零一位神君和一千位仙君。
她这才了解到修道的难度和不易,更替能够拜只在天尊、帝君、天君之下的茄天真君为师的游冬表哥感到高兴。
虽然,对于这么久都没来看望自己的游冬,她有些生气。
偶尔得空的时候,真君也会给自己讲一些有趣的事情,例如清源山三大禁地,三大谜题,十大禁忌等等。
获得可以下床走动的允许,还是这两天的事情。
据茄天真君说,自己因为长时间攀爬,全身的筋骨和肌肉过度劳累,还有不少拉伤,再加上原先就扭伤的脚踝和刚接回来就过度活动的右臂,伤上加伤,完全康复起码得用一整个月的时间,而且前半个月必须躺在床上静养才行。
前天起来,她在草堂屋内尝试走了几步,就累得满头大汗。太久没动身体,身体明显有些僵硬,也不听使唤。昨天倒是明显进步,可以在草堂内绕几个圈了。
今天她打算出去看看。
藤木拐杖拄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阿苦仔细看着路,夹着腋下拐杖,走出了药堂。
本草药堂是清源仙山的医药堂,在聚灵峰中部,依天湖而建,日常负责治疗门派弟子伤病,掌堂是清源山的四长老之一的茄天真君。
堂内布置素雅简朴,占地面积也不大,除了阿苦现在睡的床榻,对面的药桌,堂正中的待客茶几,其他俱是用红木做的药柜和书柜。
药柜放药材,书柜放医书。
阿苦昨天在室内转了一圈,发现药堂内存了不少只在书中看过的珍贵药材,堂内的医书更是齐全,不少著名的典籍甚至是孤本都在这里,阿苦看的大呼过瘾。
跨过门槛,出了药堂大门,阿苦抬头一看,发现药堂的门额上挂着个只写了‘本草’二字的匾额。
字体清瘦,笔锋飘逸,阿苦想起在药桌上看到的那几张方子,确定这匾额也是茄天真君的手笔。
药堂外侧的左半边搭了个遮阳棚,棚内放了三排药炉药罐,右半边的地围了篱笆,做了药圃,种植了一些寻常草药。不知这些草药日常是谁打理,皆是生的郁郁葱葱,很是精神。
外侧中间铺了石板小径,沿着小径出去,过了一颗百年大榕树,一整片翠绿的天湖便出现在了眼前。
还是晨间,并不燥热,阳光映得水面波光粼粼,半池的莲花在水中开的正好,亭亭玉立,随风舞动。
风好,景好,心情好。
阿苦不着急练腿了,直接在榕树树荫下的木质长椅上坐下,吹吹风,看看景。
可惜,在你专心看风景的时候,总有些煞风景的人要出来搅和搅和。
“你就是王游冬的表弟?”
右手边走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双手背在身后,面容冷峻,口气不善。
少年一身清源山寻常弟子打扮,穿着青色的道袍,头上梳着道髻,扎着青色发带,面貌寻常,气质却是不错。
“你是?”阿苦并不认识对方,但也明显感到对方来者不善,她有些忐忑的抓紧背后的拐杖,戒备地看着对方。
“哼”对方冷哼一声,似是完全没有将阿苦放在眼里,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值得茄天师父如此维护,不过就是个穷乡僻壤里来的穷小子。”
阿苦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但他既然提到了表哥,又提到了茄天师父,想来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她抓着拐杖的手微微放松,低头说道:“我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是在考试中受了伤,才在这药堂多休养了些日子。”
对方既然是清源仙山的弟子,那么日后也就是阿苦的师兄,能不得罪,便不要得罪,所以这番应答阿苦说得是谦卑得体,恭顺圆滑。
不料对方听了阿苦这番话,却是立刻变了脸色,面目更冷,双目狭长,不客气地道:“知道你了不起,不需要在我面前炫耀,我是没你这么本事,未换仙骨便能击杀了大蛇,但是你不要忘记了,这里是清源仙山,南派三山之首的清源仙山,众多修道者梦寐以求的清源仙山,也许你去其他门派会是一枝独秀,独领风骚,在这,也只能算个二流货色。”
阿苦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致歉的话怎么惹怒了对方,所以在对方噼里啪啦说了这么落落长一堆之后,摸不着头脑的阿苦,只得看着对方脸色,乖乖点头说了个:“是”。
对方明显没有预料到阿苦的反应,愣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说了句:“你明白就好!”就转过了头去。
其实,综合来讲,阿苦是个非常好脾气的人,生活的压力和日子的贫苦早已将她的棱角磨得干干净净,之所以先前在山门前闹了那么一场,完全是因为那斗笠男辱骂了阿苦的父母。
对于自己的事,阿苦并不在意,但对于她死去的爹妈,却是万万不能触碰的禁忌。
说起来,阿苦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心里嘀咕,对面这位好像跟那斗笠男长得挺像的啊...
“请问,这位师兄如何称呼?”对话许久,阿苦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青衣弟子顿了一下,刚要张嘴,只听一声古朴的钟声从峰顶传来。
阿苦想起,昨日真君有提及,今日要在聚灵峰碧霄殿议事,算算时间,议事应该结束了,也代表,真君快回来了。
阿苦这里还在望着峰顶瞎想,没想到那边厢,青衣弟子却是脸色一变,右拳握紧,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眨眼便来到了阿苦的背后。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走运!”
阿苦直觉右肩一痛,依然没有痊愈的右手被人大力反折在背后,痛的阿苦倒抽了口凉气,她按着肩膀,转过头急急说道:“你要干什么?”
男子眼中闪过一片戾色,他高高抬起右手,掌做刀状,目标对准阿苦右肩软骨神经聚集处,仿佛下一刻就要狠狠劈了下来。
阿苦熟识医道,知道对方这是要下狠手,废了自己的右臂,心中大骇,抡起身边的拐杖,直接朝对方的眼睛砸了过去。
对方没有想到阿苦的反应如此之快,但身为一个已经换过仙骨,习道多年的清源弟子,这点突发事故他也可以应对妥当,他左手紧押阿苦不放,右手敏捷地接住飞过来的拐杖,打算抓紧时间直接将阿苦右臂整个废掉之时,一个红色硬物飞来,生生砸松了他抓着阿苦的左手。
重获自由,阿苦立马抽身后退,冷着脸戒备地盯着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右手抓着藤木拐杖,看着掉在地上的暗器——一个苹果,冷凝的眉皱了起来。
一道声音从榕树上传来,声音稚嫩,清脆叮当。
“堂堂清源仙山银丹弟子,竟然欺负一个连仙骨都未换过的普通人,我倒要去问问显定天君,这清源山的规矩是不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