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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不相干的人你再有本事过得再滋润,也不关旁人痛痒,引不起旁人嫉恨,别人顶多也就在心里羡慕一下下;但若两人有交集,关系近则不同,就好比何婶与屠八妹,这两个原本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的人因顾冉落户走到一块后,关系近了,攀比之心随之而起。
何婶初来镇上卖菜时对屠八妹言听计从,屠八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从不发表自己意见也没意见可发表。那时的何婶看屠八妹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是以仰视的角度来看的。而今随着两人交往加深,距离拉近,何婶时不时的开始慢慢直起腰,以一种平视的眼光看待屠八妹。并由对她言听计从到想挑她刺想寻她短处,以此证实自己和她的差距其实没自己所想的那么大。
可眼下月饼一事又把她打回尘埃,她的心情很快由兴奋转为沮丧,原本她以为自己和屠八妹的差距已经很近,甚至偶尔会觉得自己并不比屠八妹差。现在屠八妹轻而易举将她的心理建设击垮,她一下如霜打的茄子般,悻悻牵起顾冉告辞。
回菜场的路上何婶问顾冉,“你妈强还是干娘强?”
顾冉扬起小脸问她,“强是什么?”
“就是厉害。你跟干娘说实话,你妈厉害还是干娘厉害?”
“妈妈。”
何婶叹口气,“你妈是比干娘行。”
顾冉眨眨眼,显然,她理解的厉害和何婶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大集体又发奖金了。
白云牌电冰箱在国内电器市场一经露面好评如潮,全国各地订单如雪片一样纷至沓来。排队领奖金的职工从财务办公室内一直排到楼梯口,长长的走廊上哪哪都是人,叽叽喳喳一片喧哗。
排在后面的人伸长脖子朝办公室里看着,见挤在前面的是和自己关系特好或一个班组的,便扯着喉咙让人把自己的一块签字代领。喊声此起彼伏,整个二楼楼道都沸腾了,往往一个人挤出来后手上都捧着三五个人的奖金。
“别吵别吵,都有都有。”办公室数钱的财务人员一屁股坐上办公桌,一边数钱一边大声嚷嚷道:“一个个来,都自己领自己的,谁也不许代领,早领晚领钱都跑不了。”
财务人员话音刚落,毛四杰就挤到了办公室门口,坐在桌上的财务人员看到他就问拿花名册的,“毛四杰的多少?”
“还有顾建新的,一块领。”毛四杰喊了一嗓子。
财务人员自己打了自己脸,才说的不许代领就成了放屁。
毛四杰领到钱出来建新和她们班组的几个人还排在后面,他笑眯眯地过去扬扬手中钞票,建新兴奋的一把抓过。
“毛四杰,你太不够意思了。”和建新玩得好的刘利萍剜眼毛四杰,“就帮建新一人领,你要不要这么差劲,多领几个人的手又不会断。”
毛四杰说:“她跟我打过招呼的,你们又没吭声我哪知道。”
刘利萍说:“你少来,建新一直和我站一块,她什么时候跟你打过招呼?我怎么没听见?”
毛四杰嬉笑,“你没听见是你的事,我反正听见了。”
建新数着钱一脸得意,她并不喜欢毛四杰,但她喜欢享受别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令她虚荣心得到空前满足。
“人家建新可是有男朋友的,瞎献什么殷勤。”刘利萍嘀咕声,冲下楼的毛四杰翻了个白眼。
“这可说不好。”站在刘利萍身后她们班组的另一名女工说,“毛四杰他爸可是厂长,建新要真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也就不会跟他黏乎,我看毛四杰还是有戏的。”
刘利萍嗤之以鼻。
中午下班,建新和刘利萍几个人刚走出厂门,毛四杰就骑车撵上来,他问建新,“发了奖金礼拜天要不要去县里逛逛?”
刘利萍抢白道:“去呀,不过咱们十一分厂的厂花顾建新已经名花有主,人家和她男朋友一块去。怎么,你想跟去做电灯泡啊?”
建新头微昂,神情颇为自得。自那天在合作社毛四杰知道邓光明是她男朋友后,对她的热情攻势非但没减反更积极高涨。邓光明那头知道有个强劲对手后也暗攒劲,对待建新比之从前更细心周到。建新读书不行,可拿捏调摆男人却无师自通,游刃有余。
被刘利萍抢白一顿毛四杰毫不在意,他慢悠悠地蹬着车,一手还很自然地搭上建新肩膀,以轻快的语气调侃道:“大家都是年轻人思想能纯洁点不?都一个单位的,发了钱高兴,一块逛逛街促进促进同事间纯洁无暇的感情,这跟电灯泡扯得上什么关系?你别把我和建新纯洁的同事友情给庸俗化。”
“喂?”建新斜目,视线落在自己肩上,“小心剁手。”
毛四杰嘻嘻一笑,收回手,“剁了你舍得吗?”
几个女工相互挤眉弄眼,刘利萍也笑骂,“真是死不要脸。”
有男工友叫毛四杰,“你往哪边走啊?”
与大集体厂房一块新建的通往河对面运输科的石桥已通行,运输科再往上走一点就到工农村,住在十字路口往东方向的走工农村这边就会有点绕。但毛四杰为在建新跟前多献几分钟殷勤,有时他宁可绕路舍近求远陪着建新往工农村小马路这边走。
“大马路那边车太多,我走小马路。”毛四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的确,大集体成立后相较从前上下班点自行车大军更为壮观,以前车流全是从上往下再沿途拐向各村。而今有从上往下也有从下往上的。上下班点不仅大马路上全是自行车,通往各村的小马路上放眼一看也全是踩着自行车下班的工人。
“我妈托我老舅给我买了辆摩托车,过两天就到货,到时跟我兜风去。”毛四杰对建新说,毫不避忌刘利萍等人。
建新就高兴他当着别人的面讨好自己,然每回又端出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将旁人或羡慕或嫉炉的目光一网打尽后才拿腔拿调地说,“到时再说,鬼知道我到时有空没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