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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往北山出发,半路上正遇见从村北边打听完回来的虎子。
贾小七道:“仙仙,小霜妹子,你俩女人家,还是回去陪姚大娘等着吧,这么黑的天,我们几个男人上去就行了。”
“我无妨。”冷凝霜淡淡道。
姚仙仙也摇头说:“不用,我也跟去。大福一个人在山里,一定很害怕,早知道我今儿就不该因为打扫屋子时嫌他烦,就赶他出去玩!”她带着哭腔自责地说,虎子忙安慰地拍拍她的背。
冷凝霜蹲下来,将大福用过的腰带放到哈二的鼻子前:“呐,闻闻,去把大福找出来。”
哈二傲娇地一扭头:爷是狼,不是狗!
“一只烧鸡!”美食诱惑攻势开启。
哈二顿时眼睛一亮,犹豫了下,还是撇着头。
“再加二斤猪头肉,你若得寸进尺,我就把你炖了!”
哈二立刻脖子一缩,殷勤地闻了闻衣带,又在地上闻了闻,噌地向前奔跑。
冷凝霜说了一声“跟着它”,率先向山上跑去。白兔赶紧跟上她,后面的人紧随其后。
哈二带着他们爬石头过草地,直到最后,终于在黑暗中听到一阵稚童的大哭声。姚仙仙的肝都在颤,几盏灯笼同时往声源处照去,果然看见陡峭的山坡上,大福正抱着一块大石头嚎啕大哭。
冷凝霜叫了一声:“大福!”
大福看见灯光,听见熟悉的人叫他,哭得更厉害:“小霜姐!”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爬到那上面去的,贾小七顺着旁边一条陡峭的山路爬上去,小石头子随着他往上走扑簌簌地往下掉。姚仙仙一脸要哭的表情,捂着嘴担忧地看着他们。贾小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福拉到身边抱住。然后将吓得浑身发抖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抱下来,虎子和白兔在底下接应着。
大福的脚一落地,姚仙仙心里那块大石头跟着落下,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上来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一边噼里啪啦地打他的屁股,一边哭着训斥道:
“你这个死孩子!你这个死孩子!我告诉你多少次小孩子不能上山,免得被狼叼去,让你不听!让你不听!你想吓死我和娘是不是!你这个倒霉孩子,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放声大哭。
冷凝霜赶紧拦着。皱眉道:“好了好了,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先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贾小七趁机将姚仙仙拉一边去,冷凝霜拍了拍嚎啕大哭的大福,问:
“大福啊,你有没有受伤?”
大福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他姐给打的,话也说不出来。一边大哭一边用力摇头。
冷凝霜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姐也是被你吓到了。”顿了顿询问,“家里人不是告诉过你小孩子不能往山里跑,你怎么不听话呢?你一个人进山,到底来干什么?”
“我只是想来抓知了拿回去卖钱!狗蛋哥说。捉了知了可以拿到镇上去卖给镇上的小孩,一文钱一个!我也想赚点钱给我娘看眼睛,我不想让我娘的眼睛瞎掉。我不想让她看不见我!”大福直挺挺地站着,哭天抹泪地道。
姚仙仙听完,心脏都在颤,忍不住捂了嘴在夜色里无声地哭起来。虎子更是皱着眉攥紧了拳头。
周围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连风声都静止了。好一会儿。冷凝霜先开口:
“好了,不管怎么样。先下山吧。”
贾小七拉上大福,冷凝霜扶着姚仙仙,一行人又摸黑下了山,刚走到姚家的茅草屋门口,听见动静的姚氏就一个箭步冲出来。因为光线太暗,她的眼睛又看不太清楚,只能冲着他们的方向紧张地问:
“大福找到没有?”
“娘!”大福怯生生地叫了一句,被姚仙仙往前一推。
姚氏终于模模糊糊地看见大福的一个轮廓,扑过来抱住他哇地大哭起来,心肝肉地叫着。姚仙仙和贾小七好不容易才劝解好,姚氏拉上大福进屋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虎子仿佛很疲惫又仿佛很气愤,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擦过众人身旁进了厨房,再也没出来。姚仙仙见此,面上很是尴尬,冷凝霜皱了皱眉。
贾小七告辞要回去,姚仙仙对着他千恩万谢,又将冷凝霜和白兔往里边请,让他们进来喝杯水。
“不用了,我们这就回去。我问你,你娘的眼睛怎么回事?”冷凝霜颦眉问。
姚仙仙哀伤地叹了口气,有点麻木地说:“从去年年末就有点模模糊糊的,最近一阵越发严重了,到了晚上,只有走到她跟前她才能看见。”
“看过郎中没有?”
“没有,我娘不让。其实我也知道,就是因为经年累月做绣活伤了眼,不光村里,好多镇上的绣娘到老了也都容易患上眼病,最后瞎掉。郎中来了也顶多是让不许再做活了,我娘她不会答应的。都怪我手笨,连绣个花都绣不好!”姚仙仙再次哽咽起来。
冷凝霜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出几句粗浅的安慰,让姚仙仙回屋,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白兔跟着冷凝霜往家走,闷了半晌,忍不住问:
“娘子,你说姚家真那么穷吗,宁可瞎眼睛也要做活?”
“听说他们是被亲戚赶到这边来的,估计被赶来时什么也不剩了。丽州这边又全是绣娘,姚大娘的手艺也不算出众,连个绣楼的专属绣娘都当不上,只能接散活。更何况仙仙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总得攒嫁妆。还有虎子和大福,将来娶媳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白兔想了一会儿,嘟囔道:“那与其硬逼着虎子念他不爱念的书,还不如鼓励他去学木匠。”
“你和虎子一样,想得都太天真了。”冷凝霜笑道,“给木匠当学徒,虎子那个年纪。至少五年内,包吃包住没有工钱。虎子若真去当学徒,顶多也就是家里减了一个人的饭食,贴补不了家用。能不能学成是一回事,手艺人又都爱藏私,说不定去学了以后,只能给师父打一辈子的下手。”
白兔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他姐才不让他去!”自从冷凝霜教导他不能直呼姑娘的闺名,他就一直叫姚仙仙“虎子他姐”。
冷凝霜轻叹了口气,姚家的家境的确艰难!
六月初一,冷凝霜特地请了一天假。背上许久不用的短弓,带了哈二,和白兔一起上北山去踏青。北山和她家虽然只隔了一条河。但从河里蹚过去显然行不通,必须往村子东头走,绕过几户人家,最后才能到达山脚下。
沿着山石和泥土混杂的山路往上走,不久。便看到无数的野花夹杂在茂密的树丛中,红黄绿粉,映在绿叶里,煞是好看。转过身去,静静俯瞰山下的绿树、村庄和小河,只觉得心底一片宽广。
“娘子。你今天为什么要请假,还不让我去摆摊?”白兔狐疑地问。
“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她侧过头,笑眯眯地问。
白兔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冷凝霜笑道:
“难怪你不记得,一年前的今天是你在白郎中家醒过来的日子。我不知道你的生辰,你自己也不记得了,人又不能没有生日,所以干脆就拿今天给你当生日。反正户籍上登记的也是今天。”
白兔傻傻地望着她,胸口热烈地沸腾着。呆滞了半晌,忽然眼圈泛红地走上前,紧紧地抱住她。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填充了他的心脏,将他的整颗心塞得满满的,让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平和宁静,让他好想一直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的,和她在一起。
“那你今天要一直陪着我,寸步不许离。”他抱住她,耍赖孩子似的喃喃说。
“就是因为想出来玩,今天才请假的。”她有些不自在地低声道,让她诉说那种肉麻的心情她真的会浑身难受。
白兔放开她,傻兮兮地笑起来,牵着她的手,美滋滋地往里边走。山中到处充满了勃勃生机,极具野趣,冷凝霜轻轻吐出一口气,笑道:
“今天上山也是想让哈二学学捕猎,它的伙食越来越费钱,这么大个家伙,也该学会自己捕食了。”说着拍拍哈二的狼头。
哈二眼皮子一翻,捕猎,很麻烦的,比起捕猎它更喜欢食物喂到嘴边!
白兔呵呵笑:“哈二好像不喜欢捕猎。”
冷凝霜白了哈二一眼:“不喜欢也得喜欢,对待它不能太纵容。”
白兔忽然指着前方欢叫一声:“娘子你看,那儿有只兔子!”
冷凝霜当即大喝:“哈二!”
奈何哈二蹲坐在原地,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爪子,鸟都不鸟她!
白兔暴汗,嘿嘿干笑。就在这时,又有一只大兔子从草丛里噌地窜出来,露出肥硕的身子,一蹦一蹦地向前走,他赶忙叫道:
“娘子你看,又有一只!”
冷凝霜不用他说,立刻搭弓挽箭,嗖地一声射去。许久不拉弓,准确率倒还挺高,一箭正中那只兔子肚皮。兔子倒地,蹬了两下腿,不动了。哈二嗖地冲出去捡回兔子,白兔呆了呆,说:
“娘子,你把兔子射死了。”
冷凝霜愣了愣:“我以为你想吃。”
白兔又呆了呆,看着她问:“白兔吃白兔,算不算同类相残啊?我本来是想把它捉回去养的。”
“免谈,家里有三只鸡一匹狼已经够烦的,还养兔子?你不就是兔子吗?你若想养兔子,自己养自己好了。”她讨厌动物。
白兔纠结地蹙蹙眉:“可是娘子,我还是想养兔子。“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对哈二说:
“你把那只兔子吃了吧。”
哈二却将嘴里叼着的兔子口水淋漓地放到她脚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冷凝霜满头黑线,别以为它是在说别客气,送给你,它其实是在说:
给爷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