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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矿场内的住所仍沿用着过去矿工们集体居住的土坯房,五百多个犯人住进去之后,为了节省成本,乔永年只是命人将门窗拆掉,重新安了铁栅栏,再由狱卒们每天晚上不间断地巡逻。
五百个犯人,被分配在十人一间的小房子里,每天吃着不堪的两餐饭,生存条件极其恶劣。
今晚却有点不同寻常,因为自打第一批狱卒们前去食堂吃了饭回来换岗后,便开始陆续闹肚子跑茅房。一拨又一拨如潮水一般去了又回,回了又去,没完没了地往茅房跑。直到最后,一个也没回来,估计是已经拉昏了。
接着,五十个牢房内又开始陆续被扔进牢房门锁的钥匙。那黑色的人影一闪即逝,借着昏黑的夜色,没看清楚的人觉得像有一阵风带着长长的影子刮过,而稍微看清楚一点的人却觉得,那人如一头敏捷迅速的黑豹,从窗口飞也似的掠过去。
打开铁锁从牢房里走出来的人们努力压抑住沸腾的欣喜,下意识地朝北墙方向走去。他们之前是并不相信那个流言的,然而现在,即使心里仍抱着怀疑,可那抹期待却完完全全地占了上风。
子时刚到,住地北边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隆声,震耳欲聋,仿佛连山都在晃动。北山脚下的檀溪村甚至也感觉到一阵细微的摇晃,把所有人全吓破了胆,还以为是地震。
这一夜,北山矿场的北墙完全坍塌。这其实并不是一件严重的事,真正严重的是,因为这座墙倒塌,矿场内的五百多个矿工集体逃走。即使经过守卫的官兵们一夜的奋斗,最终也只是从茂密的山林里抓回来不到一百人。
剩下还有四百人在逃。
这起案子让整个知府衙门震惊。
乔永年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时,脸都唬白了。急急忙忙下令,然而下的第一个命令并不是四处追捕犯人,而是命令此事一定要低调冷处理,切莫搞出太大的动静来让外边知道。特别是所有涉事的衙门官兵和狱卒,一律封口不许外传。
然而即使他下了封口令,却仍旧事与愿违。
也不知道是谁做的,隔天在临近的平州城内,一夜之间,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说丽州乔知府用囚徒充当免费劳工。对他们进行非人的虐待。因为他的残暴手段,致使狱中犯人不堪忍受凌虐,在看守的帮助下集体越狱。在逃犯多达四百人。
短短半天时间,整个平州人尽皆知,并集体陷入恐慌中。
第二天,消息传到秀州……
第三天,消息传到滨州……
等到第四天乔永年终于知道消息早已经泄露出去时。整座広平府人尽皆知。
这一桩重大案件同时惊动了江南省布政使赵洪发。乔永年区区一个知府,之所以敢在暗地里打皇家矿产的主意,背后自然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赵洪发的纵容。北山矿产是江南省的镇地之宝,是受到朝廷重视的有力工具,也是能肥了当地官员自己腰包的摇钱树。
乔永年不但没有料理好这棵摇钱树,反而将一切弄得一团糟。甚至还连累了自己,这让赵洪发很是气愤。满腔怒火地从平州赶到丽州,劈头盖脸将乔永年一顿臭骂。还动手给了他两个耳光,责令他务必在七天之内,派人将剩余的四百名在逃犯人全部捉拿归案,否则他一定会让他掉脑袋。
乔永年战战兢兢地应下。
然而赵洪发也不轻松,他要回去尽力去掩盖事实。争取努力将这桩案子压成只是有两个普通犯人越狱逃走的案子,以免他的直属上司知晓后向他施压。甚至有可能直接舍了他保住自己的乌沙。
乔永年一夜之间愁白了头。
开始时是知州衙门倾巢出动,接着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案件不仅没有一点进展,反而丽州城里某一盗窃团伙的流窜作案被百姓指摘成是由从北山矿场逃出去的犯人组建的。知府衙门一下子变成众矢之的,百姓民怨极大。
即使是封建社会,民怨过大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知府衙门往外派的人也一天一天地越来越多。直到最后,知府衙门除了几个年老的家丁看守,别无他人,正是秘密潜入的最好时机。
乔知府忙着追捕逃犯的事,六七个恶名昭彰的江洋大盗还没有捉拿归案,这个时候他哪还有心情去管白兔的事,于是白兔暂时从乔知府“眼中钉肉中刺”的黑名单里解放了。
夫妻俩仍旧暂时居住在谢府的梧桐院内,虽然家那边暂时没有危险,不过还是等事情平息了两人再回去比较好,毕竟双胞胎的安全最重要。
共同经历了好些事,冷凝霜现在已经把谢宛飏当成朋友了。对于她来说,朋友就是拿来用的。于是在她的心里,谢宛飏很悲催地成了一个好用的东西。
今天的天气很好。
冷凝霜的心情也很好。
她站在梳妆台前,给一名正摆出一脸悲催的美人梳妆。
月白色的桃花衫子,搭配一条粉红色碎花百褶裙,外罩一件轻薄柔软的珍珠白梅花蝉翼长纱衣。肌如明珠玉露,唇若秋水染樱。一双上挑的眼好似琉璃水晶、火树灯盏,流光溢彩。乌黑飘逸的长发一股盘于脑后,簪了一根蝴蝶钗,剩下的随意披散在脑后,长发及腰,有如泼墨。
那嫩白如玉的瓜子脸蛋上,簇黑弯长的眉毛只需浅浅一勾。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冷凝霜挑了一点玫瑰膏子一样的胭脂,用点水化开,抹在他的唇上。又将手心里的胭脂拍在他的颊腮,香甜馥郁,鲜艳异常。
明明是一个颠倒众生的尤物,却又因为骨子里隐隐散发着清冷出尘的高华之气,犹如晨起霞光、海上明月,风流婉转。冷艳绝伦。
就连冷凝霜望着镜子里的他都看得呆住了。
“娘子,我为什么要穿女人的衣服?!”白兔再也忍不住了,手一拍大腿,高声叫道。
冷凝霜回过神来,望着他美丽得让人心悸的脸,眉眼带笑,耐心地解释道:
“虽然现在乔永年忙着追捕逃犯的事,短时间内应该没工夫理你,可万一在路上遇到乔夫人,若是她认出你来。一定又是一场麻烦。所以说,要想出门,只能变装。”
“就算要变装。也不用穿女人的衣服打扮成女人啊!”白兔气鼓鼓地拨弄了一下头上的发髻,“这算什么样子嘛!你看,大兔二兔在看着我,肯定是在想我明明是个爹爹,却穿女人的衣服。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是脑子有问题,所以才这样的!”
冷凝霜从镜子里看一眼正坐在床上玩玩具的双胞胎,人家两个压根就没看他,他完全是在那里自做多情。揉捏着他细腻的脸颊,她安慰地笑道:
“好啦好啦,你穿成这样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别再发牢骚了。”
她弯下身子,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从镜子里望着他嫩若粉樱的脸。发自内心地低笑道:
“说真的,你穿成这样,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是个男人,简直美得让人窒息。”
白兔也从镜子看着她,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目不交睫地看着她。忽然,鼓起腮帮子问:
“娘子。其实是因为你想看我穿女装,所以才编出那个“为了安全着想”的烂借口吧?”
“怎么可能嘛,我真的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白兔才不会相信,气鼓鼓地瞪着镜子里的她,她居然用一种略带痴迷的眼神看着他穿女装的样子。咬紧了牙,他没好气地质问道:
“娘子,你老实说,你该不会真的喜欢女人吧?”
“哈?!”冷凝霜哭笑不得,随手掐了他一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以前就觉得了,你对姑娘家不但不会产生嫉妒心,反而对看上眼的姑娘总是一副想保护的态度。”白兔动着被掐得变了形的嘴唇,愤愤地说,“还有啊,你画的那些春宫里边,那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想都不要去想,该不会那种乱七八糟的画面才是你心底里一直喜欢的吧?”
“怎么可能?画那些只是因为画着好玩,比较刺激,卖出的销量也比较高。我若是喜欢女人,怎么可能还会跟你成亲生孩子嘛!”
“真的?”白兔乜斜着眼看着他,狐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冷凝霜郑重地点点头,
然而当她偏过头,只觉得对面一股诱人的芬芳直扑过来,那如同在最美丽的时节迎风盛绽的牡丹般美丽的脸,让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心头一动,脸微微发热,一时竟有点意乱情迷。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轻轻捏起他的下巴,目含柔情,秋水横波般地望着他绝艳的脸庞,声音微涩,含着醉人的低哑,轻声叹道:
“真是个美人儿啊!”
微微俯身,红润的唇凑过去,噙住他嫩若桃瓣的嘴唇,深深地吮吸了下。
魅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她那少见的柔情让他如饮了陈年的酒般,深深地陶醉其中。
然而等到再回过神时,他果断地啊一声大叫,霍地跳起来,指着冷凝霜又悲又愤地大声控诉道:
“娘子你还说你不是喜欢女人,我穿男装时你从来没对我这么温柔过,居然还说我是‘美人儿’!娘子你这个大变态!”
他脚一跺,转身气哼哼地出去了。
冷凝霜满头黑线:“不喜欢女装居然还穿得这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