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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会议并不是十分正式的学术会议。它属于半休闲性质,早上签到开个会,下午去各景区、景点,度假山庄参观游玩,更像是主办方组织的联谊活动,让这些著名学者既有公事上的交流,也能作私下的接触,可谓是用心良苦。这样的会议,廖景兴近年已经很少出席了,今次是因为有老朋友要去,然后还有就是因为——
在说这个原因之前,得稍稍介绍郑女士的家境:郑家世代书香,到了郑女士郑博伦这代,兄妹也是个争气的主,在各自的领域内都是佼佼者,唯一的老三,却是个逃课、缺课如家常饭,考试经常吊死的主,郑家也敢对他抱有希望,随便他爱干啥干啥好了。老三勉强高中毕业,拿了老父赏的几万块做生意去了,他读书不行,做生意却十分在行,没几年便风生水起,在天津开了一家文化娱乐公司,娶了个作节目制作的漂亮老婆。他们公司,也就是他老婆,最近制作了一个叫《民间寻宝》的节目,计划是由公司作广告宣传,号召人民群众把自家宝贝或疑为宝贝的东西拿来给专家现场鉴赏、评估,甚至可以当场拍卖,但请那些专家呢,郑老三和他老婆就发愁了,太高级的,人不屑这种媚俗的节目,低档了,水平不够,出篓子了惹笑话,而且影响力不够,他不是没考虑过自家姐姐,无奈......怕!最后还是迫于他老婆的压力给郑女士打了个电话小心翼翼地表达了自己意思,结果郑女士爽快地答应了,结果是节目生生提前了半个月,就他们开会时间——
论声望,郑女士比不上廖教授、周美的,论博学,也自愧不如,但论口才、论说服力,就连挑剔的寥景兴在她面前,很多时候也只有噤声的份。郑女士轻易用“让学生们多活动见识见识”理由说服了寥景兴,至于周美的,诱惑几句“高手在民间,宝贝也是”便成了。这三位都是翘楚,有了他们打头阵,郑老三再请其他教授就轻易多了。而寥教授觉得既能会友又能带学生去见识,也不过两三天时间,无碍,故而欣然答应。
这就是他今次出席会议,并且朱砂随行的因由,而郑女士,就是想带两个学生出来长长眼,压迫剥削他弟弟什么的,纯属随手的。跟“主题”无关!
在会议的第三天下午,主办方并没有安排活动,显然是留给与会者自由活动的空间。戴教授便跟廖朱两位教授商量,“要不,咱去‘沈阳道’逛逛?”
廖朱教授一琢磨,成!于是三老仙骨道风地下楼,走到大堂一想,啊哟,不对,咱还带着个学生呢!于是戴教授一个电话,把自己学生叫下来,顺带捎上其他三个——先前四人同逛夜市,为了方便周日的‘鬼市’互留了电话,倒方便联系——于是四个正谋划去哪溜达或是回家的学生赶紧急速报道。在他们到来前,三教授又琢磨:咱三个老家伙逛街,带着四个学生——郑女士不知去何处了,廖教授自然将周秀敏归于自己麾下,反正都是自己学校学生嘛,老教授倒是没“门户之见”——成何体统?让他们自个儿开眼去吧!于是朱教授提议:玩个游戏,看看他们谁眼力好能买回有价值的东西,价值最高的就是赢家,谁的学生输了,饭桌上啥也别说,先干十杯!众教授觉得好玩,于是各自掏钱五百,让学生自己看着办,学生们惶恐。戴教授的学生代表其他三人发问:教授,要是没遇到有价值的东西呢?
“那就认输!”
教授们眼里都冒着傻气,这哪里是十杯的问题,分明是面子之争啊!
“要是看到十分有价值的东西,但是这500块不够,又如何做算,自己先掏这样算不算?”周秀敏想得仔细。朱教授微笑着看她,“成!一样的!按比例分!”
学生们明了。心里默默叹气:这些教授要不要更淘气?他们这些苦逼的学生啊!
一到了沈阳道,教授们便把学生扔了,自己悠悠的溜达去了。沈阳道是天津著名的古玩街,相当于北京闻名于世的琉璃厂。里面有正儿八经的高档古玩店,也有简单平凡不起眼的小店铺,甚至一块砖头、一块破布就能撑起一个小摊位,真正的做到了“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同中求异”,众人望着人来人去、说不上顶热闹,但也绝不冷清的古玩街,戴教授的学生先开口征求其他人意见:“诸位,我们是一起走,还是分开走?”
朱教授的学生说:“一起逛,分开走有什么意思,大家一起,瞧着什么有意思的,也好有个商量。”
戴教授的学生其实就是那意思,应得很爽快,“好!”又看向周秀敏和朱砂,周秀敏表示没意见。于是一行四人,随人流进入古玩大街了。
一路一个店、一个摊位的看下去,还真没看到什么“值得”购买的东西,真正的古玩,价钱太高,买不起也没那个必要,零星小碎,没那个“比输赢”的价钱,一路下来,倒是瞧着不少骗人的行当:有卖旧书、零碎杂物的,故意将油炸过的核桃“不经意”的扔一只在不显眼角落,另一只在书堆里,引得人以为是档主不识货,本着“捡漏了”的心态花几百元上千元买去,结果回家发现沾了一手油(注*古玩界里有个骗人的行当,比如文玩核桃,挑一对大少差不多的核桃放到油锅里渣,再上色素作加工,模样儿便极像价值极高经过多年把玩成色好、包浆靓的老核桃),又或是一个老实巴交样的农民,蹲小巷子里,买几个带泥的石雕或是一块玉佩,说土里挖出来的,来换点米粮,又或是锈迹斑斑的剑器,说不知道什么,随便给点钱就走,引导得你往“秦王剑”、“莫邪干将”上想,然后“随便”就是上万,可怜巴巴的老实农民也许一转身,就是开bmw的土豪,等等,不一而足,一众人,明知道,亲眼目睹后还是挺震撼,越发小心翼翼的将“招子”放得更亮了!
走了两个小时,来到一间叫“珍宝轩”的店——周秀敏乐了,跟朱砂嘀咕:瞧,我哥的‘分店’!朱砂信以为真,“真的,好厉害!”周秀敏囧了:你不要什么都信。名字跟我家店一样而已啦!众人都有点累,相约看完这家找个地方歇歇再继续。于是踏了进去,里面三十来岁,模样儿有点小油滑的老板以为是两对情侣——这种钱最好赚了,男人一般喜欢在女人面前呈强,不懂装懂,这个时候就最好下手了——很热情地上来招呼,问想找点什么啊,玉器还是金器,本店保证不作家,比珍珠还真!周秀敏便说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瞧瞧。那老板赶紧开了柜台,拿出天鹅绒上的一块白玉,“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
周秀敏嗤之以鼻,这里不是“掩骨会”,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店铺,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拿块石头漂漂便当和田白玉,老板,你好意思吗?有什么好东西就直接上吧,这种破烂就别秀了。我害臊!”
老板被她臊了一脸,“嘻嘻”的讪笑几声,也不辩解——这女孩看着便是贵气有眼光的人,欺骗也没用,于是捧出一尊造型优美、色泽柔和细腻的圆口花瓶,“这是唐官窖出的精品,进贡皇上的,你瞧瞧,绝对的好货!”
他把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在衣柜垫了黑色天鹅绒的托盘上——古玩界有个不成文规定,不直接手过手,避免发生什么意外无法追求责任,其余三个人围过来瞧,只觉得这瓶是真美,瓷质玉似的,造型也美丽,四人瞧一番,然后,转身——
老板:“......”
老板问,“哎,咋了?”
周秀敏叹气,“老板,这花瓶美是美,可造型不对,唐朝不留下这种‘口’,再且,若是这是真的,你半条‘沈阳道’都能盘下了,也没必要开这么一间店了——”
那老板知道遇着行家了,不是行家,也是半个行家,这瓶子,当初可是连好几个资历甚深的老玩家也骗过,便笑道:“姑娘好眼光,小店就不挽留了。慢走啊!”
众人正欲退出,忽地进来一个穿着肮脏戴着草笠的男人,他草笠压得很低,看不清样貌,只一路低头猛进,险些撞在周秀敏身上,被朱砂扯了一把才避开,他也没道歉,直直走到柜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露出一个黄色笔筒,问店主:“收不?”声音苍老,显然年纪不少。
店主拿起一看,皱眉,“要买多少钱?”
“2000!”
“开玩笑,这竹笔筒,也就值三五十,我给你八十块。愿买便买。”
“这是我的传家之宝,不得已,我要不拿出来买。我闺女生病了。”
那店主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显然听惯诸如此类谎言,他又拿起了笔筒,“这东西是做得不错,色泽也挺好,可没价值,我最多给整数一百。”
“不行。你出这么少,那我去别家买。”
“随便你了。你去哪里都一样。这东西就个摆设,没多大价钱,我给你一百五,五十当给你闺女买糖吃。你自己考虑。走几家多看看,合适回来。”
周秀敏忽然插嘴,“我能看看不?”
店家乐了,敢情一伙上我店里做弹簧戏来了?他说,“行,瞧瞧,看小姑娘能不能出五百一千,帮一下她闺女。成了我也不收你们‘地金’就当我也行一回善了!”
周秀敏拿过来细细地瞧了起来,竹筒上画的是刘备三顾茅庐的故事,刀锋稳健,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唯一的问题就是——
周秀敏笔筒递给了朱砂,然后问那男人:“你最低买多少钱?”
“2000!”那男人坚持。周秀敏问店主,“可真不收我们‘地金’!”
店主想:嘻,还上戏了。“自然。我说话算话。”
“行,那你卖给我吧。”
戴朱两位教授的学生惊诧对望一眼,朱教授的学生扯着周秀敏到旁边说悄悄话:我知道你好心,好心也不是这个样子,这个刀功、成色、品相是不错,可不值这个价。刘备三顾茅庐时还没做皇帝呢,上面都带着皇冠了,顶多也就刘五秀的高仿,透顶了三五百!别上当!周秀敏笑笑,“我就喜欢。”也不作多解释。那朱教授学生无可奈何,拿眼色不住看朱砂,希望她劝劝朱砂,朱砂却装作没看见的,什么也没说,那戴教授学生也上劝说两句,被周秀敏抬手制止了,两男生无奈对视一眼,皆翻了个白眼,只好放弃,女人购物欲/善心上来,便是按都按不住,让她哭去吧!
周秀敏身上钱不够,跟朱砂凑合凑合,才凑了两千块给那男人,那男人拿脏兮兮的手指点了点舌头沾了点口水,把钱一张张过过,发现没问题了,收起,又压了压草笠,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那店主再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店进行交易,越发稀奇了:挺像模像样的!周秀敏乐呵呵的跟店主道谢,“帅哥,谢谢你慷慨了。再见!”
那店主还暗道要找自己“搭讪”然后诱惑自己问为何出这么多钱买了这么个摆设然后再骗自己想当,也就“沉静”的回应看她如何继续演戏,“不客气。姑娘慢走!”
他还道周秀敏定然想方设法还要跟自己说话,却不料周秀敏卷起先前男人包笔筒的破布,把竹筒卷巴卷巴就招呼其他人走了,并且再也没回来过,店主纳闷了好几天:感情那姑娘是真出2000块买下那装饰笔筒?想不透!
一行人,朱砂买了一本旧书,她表示:并不是出于价值,而是出于她喜欢书扉页上的图章。图章是一只含着一支枝叶振翅高飞的小鸟,周秀敏趁着戴、朱两教授的学生在某个摊位挑挑拣拣时候问朱砂为什么喜欢这个图章,朱砂说:我见过类似图章,我爸爸有一个,不过有一边翅膀没了,他说那是他,翅膀被折掉了,飞不起来,让我代替他飞得更高更远——听得周秀敏心酸,忙握着朱砂手表示心痛和安慰,朱砂却温柔地笑笑,表示没事。
周秀敏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买那个笔筒?”
“我相信你眼光!”
“......真这样?”
“我觉得很好,即使是高仿——有时候仿品甚至可能比原件好!这件笔筒,我认为不差于原件。而且,刘五秀自称刘备后裔,希望自己祖上当皇帝而加以皇冠这种心情可以理解。”
周秀敏恨不得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亲她一把,她激动,“我就是那样认为的!朱砂,灵犀了!哈哈!”
最后,在戴、朱两位认为“与其买一些没有价值的东西不如空手归”的心态下结束‘沈阳道’的“旅程”返回酒店。三位教授早已经回来了,在朱教授房间下棋,听闻三个人空手也不意外,倒是听说周秀敏买了个笔筒很是稀奇,周秀敏赶紧把笔筒呈上让三位专家过目。
最后确认是真品,理由跟周秀敏想的一样,把周秀敏勤奋得不得了,一股“我果然很有眼光啊”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戴朱两位学生都惊呆了,戴朱两位教授也感叹:看来十杯酒跑不掉了!哎!
朱教授倒:“小姑娘,二万买给我如何?”
周秀敏坚定摇头,“不!”
“为何?”
“刘五秀虽然是名家,晚年却不知道因何故而将自己所有作品付之一炬,所以,市面上的流出的他的作品极少,基本是有价无市。别说这价钱不恰当,便是恰当,我也不会买?”
戴教授好奇了,“这又是为何?”
“打个比方,我卖给你,可以得2万,卖给我哥,却可以卖五万,纵然你也出五万,我也不卖,因为我哥一转手,就可以卖个七八万甚至更多,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戴、朱教授:“......”
廖教授抚掌大笑,“好,妙!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来好多花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