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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未时末,李氏坐不住了,想着回去做饭、喂蚕,便站起来要告辞回家,李兴元也忙跟着站起来。
赵氏在一旁道,“兴元,你送你阿姐和你外甥、外甥女回家。”
李兴元笑道,“这是自然的。”说罢,便先带着金卓回了家,去准备骡车。
李老头和李兴水买了蜂蜜正巧回了家,见着李氏要回去,直道赶得巧。
李老头将两罐蜂蜜放进了篮子里,让惠娘拿着,惠娘拒着不要。李老头却是一把将篮子放进了惠娘的手里,“让你拿着便拿着,跟你外祖父家客气什么。”
惠娘这才接过了,连声道着谢。
赵氏又从屋里拿了一匹布出来,递过给李氏,“这匹布家里用不到,你带回家给你和惠娘做件衣裳,惠娘都十二了,瞧着身上还是没件好衣裳穿,咱们家的姑娘哪个不是娇养着的?”
李氏没推拒,把布抱在怀里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低着头,眼里却是蓄了泪,轻声道,“谢谢娘了。”
去了李兴元的院子,李兴元正在给骡子套车。见着他们来,李兴元掸掸身上的灰,露着小虎牙,迎了上去。瞧着四周无人,李兴元竟从怀里拿出两串铜钱来,递过给了惠娘和泽文,惠娘瞧着,这一串大概有一百文,心里直叹着小舅果然是出手大方的。
只是这钱数颇多,又不是过年过节,惠娘和泽文怎敢这么接了。
李兴元瞧着这两孩子跟他客气,不肯要,假意生气道,“快拿着,回去买些吃的用的,别总是省着。”
惠娘和泽文仍是不敢要,若是十文钱,拿了便也拿了,可这一百文却是不少了,李氏也未发话让拿着,惠娘当真拿不下手。
李兴元瞧着他们仍是不肯拿,拉过他们的手,翻了开来,一人放了一串铜钱在他们手里。
这钱还没拿稳,张氏竟是从屋子里出来了,一把夺过了还在惠娘和泽文手里的铜钱,笑道,“这小孩子怎么会需要钱?兴元,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咱家里不是还有一些从别的镇里带回来的点心吗?给阿姐带回去呗。”
惠娘瞧着这空荡荡的手心,心下也不知说些什么了,倒是觉得自己比李兴元还要尴尬些,自己这模样可不就像是乞讨的。
李兴元一张脸冷了下来,可当着阿姐的面儿又放不下狠话教训她,便皱着眉道,“你不在家里看着金卓,跑这里来做甚?”
张氏丝毫不在乎李兴元的面色不好看,将李兴元的铜钱塞进自己袖口的暗袋,甩了甩帕子,扭着腰肢转了身,只留了一句,“我这不正去着吗?”
李兴元尴尬笑着对李氏道,“阿姐,你莫见怪,艳月穷日子过怕了,自打嫁了过来,总是舍不得钱,你多担待一些。”
李氏见着张氏先前毫无礼数的赖皮举动心里颇为厌恶,可这弟弟毕竟是亲弟弟,也不想让他难做,便安慰他道,“无碍,弟妹能一门心思顾着你和金卓便行了。”
李兴元套好了骡车,将惠娘和李氏手中的东西放到了车上,又将泽文抱上了车,惠娘坐在了车沿上护着东西。李氏则与李兴元一道坐在了前头。
李兴元挥着鞭子正要前行,李金卓却是跑着叫道,“等等!爹!你等等!”
惠娘瞧见李金卓手里举着一只崭新的布老虎,跑至了车旁,将布老虎递给了泽文,稚声稚气道,“泽文表弟,送给你,你说你也有只布老虎,可惜已经很旧了,我送你一只新的。”
泽文接过那只布老虎,眼睛竟是泛红了,“金卓表哥,谢谢你。”
李兴元笑着对李氏道,“阿姐,你说金卓和泽文的感情像不像咱们小时候那般?”
李氏笑着不说话,心里却对这外甥是喜了几分。
李兴元挥了鞭子,骡车稳稳地行驶,一会儿功夫便出了村子。
坐在前头的姐弟俩兴致勃勃地说着话,李氏似是又回到了年少时光,不时地笑出声。惠娘在一旁听着,也时不时地也抿嘴着笑。
“阿姐,我在屋里头见着惠娘时,可是被吓了一跳,长得跟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泽文倒是不像你,一双眼睛跟友仁哥一样,瞧着便觉得踏实呢。”
“你这张嘴还是胡说呢,泽文怎么个不像我咧?别人可都说这儿随母呢,眼睛是像你姐夫,可他的鼻子、嘴,哪一处不是像我?你家金卓就是不像你,像极了弟妹,就是性子不像,性子倒跟你小时候一个模样。”
“我儿子怎么能跟我不像?我家金卓就是能吃能长,长得胖了才不像我,这要瘦下来,铁定跟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陈家村的村口。
李氏忙让李兴元停了车,这若是送到家门口,让自己的婆婆瞧见了,不定又得说出什么话来,李兴元也懂其中的道理,自己什么也未带过来,阿姐的婆婆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什么都未带就去了,定是不会待见自己,倒还真不如不去,少费些口舌。
李氏手里抱着布,牵着泽文,惠娘在后头挎着篮子,与李兴元道别,李兴元却是拦着,从怀里将自己所有的铜钱一下掏了出来,都递给惠娘,颇为尴尬道,“小舅就这么些了,这次可千万得拿着,你们先前不接着藏起来,倒让你们的小舅母一下子把我私房钱拿走了,这次可不能不收。”
李氏打趣道,“行了,兴元,就你还藏私房钱。惠娘快收下吧,省得你小舅回去被搜出私房钱来,要受罚。”
惠娘听了李氏的话,便也不客气地将钱收了,这次钱少,估摸着五十多文,只是对惠娘和泽文来说,却已是不少了。
还未至家门口,便瞧见了在自家院门口焦急巴望着的许氏。
一见着他们,许氏是立即小跑着迎了上来,一脸地谄媚,与平日里的作为可是大相径庭。也不知是不是说不出话,还是怎么的,只是一个劲儿地舔着脸笑,先是瞧瞧李氏手里抱着的布匹,最后终是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布匹上移开了,一眼便锁住了李氏身旁的泽文,竟是弯下腰想将泽文抱起来,泽文慌忙往惠娘身后一躲。许氏的手落了空,却也不恼,面上的笑意更浓,嗔道,“瞧泽文这孩子,真是调皮。”
惠娘瞧着许氏这幅做派,是觉得比她撒泼耍横还要磕碜人,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李氏与泽文也是一副被膈应的模样。三人不约而同地都往后退了几步,与这许氏隔了些距离。
眼见着许氏又要走上来,惠娘忙道,“伯娘今日可是有事?”
许氏咧着嘴笑道,“还是咱惠娘脑子好使,怎么一猜就猜出来了?”
惠娘“嗤”了一声,除非脑子傻的才瞧不出,这无事献殷勤,不是有事相求,还能有甚?这平日里一直防着他们老二一家,好似只要她一个转身,他们就把家里的东西都顺走了,如今上赶着到二房来,这许氏倒真是能伸能屈。
惠娘不想多理她,扯扯李氏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回屋子。有这功夫与她多费口舌,倒不如回去瞧瞧这小蚕如何了。
李氏明了惠娘的意思,平日也是被许氏欺负惯了,今日见到许氏如此讨好的模样,也觉着扬眉吐气了一回,便故意不去看这许氏,带着惠娘和泽文要回屋子。
许氏瞧着这李氏和惠娘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模样,登时急了,忙跟在他们后面,嚷道,“哎,哎,怎么不问问我有何事?”
惠娘白了她一眼,谁咸吃萝卜淡操心,有闲工夫管她的闲事。何况还是一个斤斤计较,不顾长辈身份的泼妇,更是不招人待见。
眼见着惠娘进了屋,又要关门,许氏一个箭步往门坎上一站,挡住了门。
惠娘瞧瞧许氏的脚下,不经意道,“伯娘真是好心肠,踩了我家的门坎,倒是愿意为我家承了这罪业。”
许氏一听,立即跨过门坎,进了屋内,面上的笑也僵硬了不少,“惠娘,这是伯娘着急,不算,不算的啊。我跟你娘有话说呢。”
李氏听了这话,也不好装着沉默,将布匹放到了凳子上,问道,“大嫂找我何事?这时辰不早,我还得赶紧着做晚饭,这友仁回来若是未吃上饭,可是要怨我了。”
许氏指着惠娘,为李氏出谋划策道,“晚饭怎的不让惠娘去做?我家巧娘做得饭菜可是比惠娘好吃不少,你可不能老这么惯着惠娘,这以后出嫁了,做菜的手艺不好,可不得被婆婆瞧不起。”
李氏显示被许氏的话气着了,一双秀眉是紧紧地皱着,又咬住自己的唇,心里暗道,这话真亏她说得出口,许氏嫁过来这么些年,除了头几年还经常下厨,可自打她李梅英嫁过来之后,这许氏竟是十天半个月才下一次厨,这厨艺自然也是差得很,只能混个入口罢了。
惠娘倒是比李氏想得开一些,冷笑一声,从厨房里头拿了一只装了菜的篮子出来,直接挂到许氏还未收回的胳膊上,笑道,“伯娘,我也知我厨艺不好,趁着伯娘如今正闲,来教教惠娘怎么做好菜?”
许氏忙将挂在胳膊上的菜滑到手里,又递还给惠娘,推道,“这哪行,我忙着呢。弟妹啊,这次你可得一定要帮我。”
说罢也不去理惠娘了,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瞅着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