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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引着李谦墨迈进大堂,正见巧娘端着一盘菜从灶间出来。
惠娘朝着巧娘眨眨眼,只是这巧娘却不似平常一般朝她抿嘴笑,一张面容竟是如着了火一般,蓦地红艳起来,眼神也是躲躲闪闪,不敢朝她这个方向望来,偶尔抬头一瞧,却也是速速低着头,匆匆放下了盘子,转身又去了灶间。
惠娘疑惑,转过头望了一眼站她身旁的李谦墨,未见他有何不当举动。
蔡老头招呼着李谦墨入座,惠娘却是坐不得的,牵着泽文去灶间,李谦墨见了也想跟着一道去,陈氏忙拦着,“李少爷,这灶间可去不得,烟味重着呢,在这吃就成,我们妇道人家在后头吃。”
李谦墨被陈氏压着肩坐在了上首,目送着惠娘进了灶间,面上本是带着笑的,立即便是敛了。陈氏瞧着这李家少爷又如初来时一副模样,当即是心下也有些惴惴,也赶紧着回了灶间。
许氏正在灶膛烧着火,见着惠娘可算是来了,讽道,“这有了李家少爷撑腰,果真是不一样了,瞧这腰挺得直的。”
惠娘却是不理她,和正在炒着菜的李氏轻声咬起了耳朵,“娘,这李家小少爷回去时,让他把东西捎回去,这东西收不得。”
李氏将菜又翻了几下子,拿了盘子要盛起来,“娘知道,昨日,这李家小少爷非送给咱们的菜,我吃着心里也不爽快,一直想着怎么还礼回去呢,咱家又没个好东西。”
惠娘默了,若说还礼,自己家里还当真没有东西可以入得了这少爷的眼。
许氏见着这李梅英娘俩自己叨咕上了,心里不舒坦,暗自嘀咕道,“还真把自己个儿当回事了,哪个不知这李少爷可是冲着我家泽浩来的。”
惠娘端着盛好的菜,目不斜视,故意对李氏道,“娘,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李少爷来了咱老蔡家,怎么就可劲地往咱屋子里去?拦都拦不住,这堂兄可是不住咱们屋子呢。”
李氏捂着嘴笑起来。惠娘瞥了一眼被这话气得龇牙咧嘴的许氏,拔起脚就往正堂上菜去。
泽浩已从屋子里出来了,坐在李谦墨左下首,虽说面上是带着笑的,但怎么看却是怎么牵强。
见惠娘端着一盘菜出来,李谦墨立即站了起来,要帮着上菜,惠娘忙拒了,这菜刚出锅,盘子正是烫手着呢。
惠娘放下菜,又进了灶间,李谦墨瞧着她的背影,心里是一阵阵空落落。
陈氏出了灶间,满面是笑地让站于李谦墨身后的小厮丰竹去灶间吃饭,丰竹却是站着没动,李谦墨摆摆手,丰竹这才跟着一道去了灶间。
这菜做好了,李氏和许氏便也得了空闲,陈氏赶紧着先让丰竹吃饭。
惠娘盛了一碗饭和巧娘坐在一起,想与她说会话儿,只是如今这巧娘似是三魂没了六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堂姐这是怎了?怎么脸色这般红?”惠娘未说话,这泽文倒是咬着一块鸡肉,歪着头问着巧娘。
被这么一问,巧娘的脸色越发红艳了,端着碗,背转了身,不去答泽文的话。最后又怕长辈也这么问话,竟是端了碗,离她们远些才坐下吃饭。
这陈氏和许氏一边是热情地给丰竹夹着菜,一边向他问着这李家的事。丰竹人年纪小,人情世故却是懂得多,陈氏和许氏问一句,他也客气地答一句,只是全是模模糊糊,没个重点,嘴严得很,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是未打探出来。
惠娘瞧着这巧娘虽说离得远了,可一听至丰竹讲至李谦墨的事,吃饭的动作便是慢了,显是在仔细听着这丰竹将李谦墨的事。
惠娘叹了口气,看来这巧娘确是芳心暗动了,只是这对象,只会让她吃尽这相思的苦罢了。
李谦墨被蔡老头灌了点酒,脸红得很,人也有些不清醒,瞧着是醉了。丰竹想去搀他,却被他一下推开了,歪歪扭扭地见着谁都喊惠娘,蔡老头瞧着李谦墨这幅模样,知他是醉了,想扶他去自己卧房躺一会儿。这丰竹却是立即拒了,“时辰不早,我还是先带少爷回去罢,改日再来。”
丰竹如此说了,也不好强求,惠娘忙回自己屋子将放在凳子上的瓜果、丝绸和点心全都拎了出来,想交还给丰竹。
丰竹见惠娘竟是如此,一边拽住李谦墨,一边摆着手,“这哪行,蔡姑娘,你可不能为难我,这些东西可是少爷亲自挑地,我要这么带回去了,等他酒醒了,还不得骂死我,你可不能这么害我。”
惠娘听他这么说,这拎在手里的东西是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偏这时候做主的李谦墨竟是醉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丰竹已是扶着李谦墨上了马。李谦墨是真醉了,上了马整个人便软了下来,趴在马上,打起了瞌睡。
丰竹道了别,牵着马一步步稳稳地带着李谦墨回去。
见着他们这就回去了,惠娘也不多送,转了身便要回家去,一眼便瞧见了在大堂倚着门框目送着李谦墨背影的巧娘。见着惠娘望来,巧娘是手足无措地背转了身,不去看她。惠娘颇是无奈,她还是不点破吧。
许氏见着惠娘手上满当当的东西,当即是面上带着好的想凑过来说说话。
惠娘却是立即背对着她转身进了李氏的房间,“哐”地关上了门。
许氏讨了没趣,甩了袖子,“哼”了一声。
陈氏盯着那些东西一会儿,倒是未说什么,心里是想着这惠娘应是会拿个一点半点来的,当下便耐着性子回屋去了。
这回了家,惠娘是立即向蔡友仁和李氏说了泽文明日也要去私塾的事。
两人一听这话,皆是半喜半忧,这村里想让孩子读书考秀才的可不少,家里有些闲钱能送孩子去私塾的也有那么几家,却偏偏孩子不争气,私塾先生嫌资质低,愣是不收。如今这泽文小小年纪便能做了读书郎,走哪儿面上都是有光的。可这束脩再加上笔墨,这一年下来,花费确是不少,真真是愁煞人。
惠娘自是知道他们所想。方才吃饭时,她也是想了一些的,这死做农活,只能糊口吃顿饱饭;李氏的绣活虽好,也只能农闲着勉强挣几个小钱当花销;这想要养蚕缫丝,却还不知这事能不能成,若是成了,自是再好不过。当真要供个读书郎,必得想其他法子。一想至上次去外祖母家,见着自己的小舅做了卖货郎,竟是能盖起了青砖大瓦房,屋子里还用石板铺了路,这做买卖做好了是能赚钱的。
惠娘斟酌了一会儿,便开口道,“爹,咱们现今急用着钱,不如学学小舅,咱也做小生意。爹记不记得二叔公院子里头的石磨派什么用常的?”
蔡友仁不解,“这石磨能有什么用常?不就是偶尔磨了米,做些米粉团子。不过,以前你二叔婆倒是经常用来磨了黄豆做豆腐,你二叔婆做的豆腐倒真是好吃。那会儿,还让你二叔公挑去镇上卖,只是你二叔公人憨,哪是会做生意的料子,到最后竟是亏了好些钱。你二叔婆一生气便是再也未做过豆腐了。他们家后院的石磨便一直这么搁在那儿,偶尔借来磨个米罢了。惠娘问这些可是想到了什么?”
惠娘笑着点点头,“爹也知道这二叔婆做的豆腐好吃,咱不如就卖二叔婆做的豆腐。这二叔公人憨不会做买卖,惠娘觉得爹倒是能做得来。咱不去镇上卖,像小舅那样,就挑着担子去别个儿村子里,走街串户地卖。再说这黄豆咱每年都种,却是吃不掉,咱做了豆腐定是不会浪费了。”
蔡友仁一想,这的确是个法子,当初他眼见这李兴元做了卖货郎,钱是越挣越多,自己也有些眼热,可当时未分家,实在是做不得这行当,现如今分了家,也没个本钱,况且自己又不如李兴元那般能说会道,这走街串巷卖豆腐确是好,本钱少,只要自己价钱公道,定是少不了人来买。
只是对这二叔婆,蔡友仁实在是释怀不了。
惠娘见着蔡友仁心动了,却是默着没说话,肯定是为着二叔婆当初打了李氏两个巴掌的事闹心。
“爹,这事都过去好些年了,娘都不记这个仇了,你还一直记着,我和泽文都要笑话你小气了。再说,你也看到了,这二叔婆眼睛跟瞎了没两样,她儿子和她儿媳也不跟她亲,现如今是真的后悔当年做的那些事,这老无所依的,咱们卖了豆腐给她些钱,这也算是让他们老有所依。爹,你要是实在是不好意思上门跟二叔婆说这事,那我跟娘一道去。二叔婆还能把我和我娘赶出来不成?”
李氏也在一旁附和道,“惠娘说的是这个理,今儿个晚上,我和惠娘去二婶那儿说说。如今二婶性子可是和善了不少。这事肯定能成,咱们就只要二婶做豆腐的手艺,这推磨磨黄豆,卖豆腐的事儿都咱们来,亏不得二婶,二婶肯定能同意。”
这一番话下来,蔡友仁终是应了。
到了傍晚,吃过晚饭,李氏便带着惠娘上门,这二叔公和二叔婆也是刚吃完晚饭,正在唠着嗑。
见着她们俩来,两人是立即站了起来。二叔公见着她们,颇为不好意思,二叔婆也嗔他,“这个憨子,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倒把你们好好的一家子给分了。”
惠娘扯着嘴角无奈地笑笑,这哪能是二叔公的错,这许氏想分家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恰好这二叔公做了那引火的,一下子燃了,这家也就分了。
李氏把从罐子里挑出的一碗蜂蜜拿了出来,大大方方地递过给二叔婆,这二叔婆有些不好意思当年对这李氏下了狠手,当初就是见着她柔弱,一副好欺负的样儿,才死命下了手,现如今倒是这侄媳妇还念着她,只要见着面了,总是客客气气地喊上一声“二婶”,越想越觉得心虚。
李氏也瞧出了她的心思,忙道,“二婶,都过去的事了,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再说过去的,就没什么意思了。今天来啊,可真是有事求二婶。二婶,你可别笑话我,当初,我就一直嘴馋二婶做的豆腐,二婶的手艺那是没得挑,如今我跟我当家的想求二婶做了豆腐,我跟友仁去卖,这赚了钱,咱们一半对一半。”
这二叔婆一顿,“哪用那么麻烦,这做豆腐的手艺教给你便是了。”
李氏与惠娘一听,互望一眼,这二叔婆这么说,她们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惠娘摆手拒绝道,“二叔婆,这不行,白占你便宜可不成,以后还得借用你家的石磨呢,以后赚了钱,就三七分,你看可好?”
“行了,不就是借个石磨,又不是多大的事儿,这不干活还给钱,这可受不起,你们到时卖了钱,随便给点小钱够给我孙子买点小食吃,那就成了。”二叔公摸着脑袋,这次竟是替二叔婆做了主。
二叔婆笑道,“就听你二叔的话吧。侄媳妇,你到个寅时便过来,这做豆腐可是苦活,要是你能吃得了这苦,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半。”
李氏一听这话,哪有不应的,连番说了谢谢。这二叔婆见李氏这厢忙着道谢,赶紧让她回去把黄豆泡上,就怕到了明儿凌晨,这黄豆泡不开。
李氏和惠娘听了这话,是忙回家将分家分到的一袋子黄豆拿了出了,用水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