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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找了小的示了好,也算寻了台阶下。蔡友仁一家也不是死磕着不放的,算是和了好。
入了梅,天一直不停歇地下着雨,河里的水是满满当当,田里的庄稼长势倒是好。
趁着农闲,惠娘和李氏忙着养蚕。桑叶虽是有,可被雨淋湿了,虽说用帕子擦净了雨水,晾干了才喂,但还是有些蚕死了。惠娘和李氏见着自己辛辛苦苦喂得蚕就这么死了,心里也难受,但只能越发尽心地养着,生怕再出一点意外。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倒并不费劲。瞧着蚕山上挂满着的蚕茧,李氏是止不住地笑。惠娘留了一些蚕茧没摘,想拿来做种,省得到时再去镇上找王婆子要蚕种,这一拨养了,还能养下一拨。
因着要自己缫丝,惠娘便将蚕蛹挑了出来。这蚕蛹惠娘一家不敢吃,可村上的陈夏桥可是敢吃得很,经常见着他去老去林子里或者田边地里头找蜂窝,找着了,就挑了蜂窝回去,拿水一泡,将蜂蛹浸出来,油炸了吃了。
惠娘见着这扔了也是浪费,倒不如送了陈夏桥。
陈夏桥见着蔡友仁送来的蚕蛹,当即便是欣喜万分。忙让自己媳妇去炸,要留蔡友仁喝几杯酒。蔡友仁见着是要吃蚕蛹,当即推手拒了,匆匆忙忙地回了家。
这蚕茧缫丝也是苦活,一双手浸在热水里,惠娘也有些扛不住,开始蜕皮。李氏的手做惯了田里的活儿,还好些。几天功夫下来,虽说有些手忙脚乱,倒也能做下来。这弄好了丝,便摇起了纺机。
伏旱正是大热天,地里头也没什么事,只求着老天爷能有几场雷阵雨,别让地里头的庄稼枯死便行了。见着李氏和惠娘一直在家倒腾着奇怪的东西,村里的一些小媳妇和大婶子闲不住了,皆是跑来瞧瞧。有外嫁来的小媳妇,见着惠娘家里头的纺机和织机也是识得的,满是骄傲地向周旁的人说道一番。
李氏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谁要看便来看,眼见着丝线被织成了丝绸,几个家里有些闲钱的小媳妇和大婶子,当即便是坐不住了,问起了这李氏何处去买来的织机。
惠娘也没瞒着,直接说了永华镇。
听着李氏和惠娘直率的话,这几个小媳妇和大婶子心里也舒坦,笑呵呵地让这惠娘和李氏以后帮着教教。李氏自然是满口应允。这纺机和织机到了手里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便学会的。惠娘和李氏也琢磨了好些时间,这要真上手,还得再过些时候。
这么一次下来,这纺的丝绸虽不多,一匹布还差些,却也是不少了,这一丈丝绸可是值三百文。虽说一匹未满,但满打满算,这二两银子可是赚得稳稳地。
因着今年雨水好,这伏旱日子里头也不时来场雷阵雨,庄稼自是长得好。到了九月,瞧着金灿灿的麦穗压弯了腰,惠娘一家心里欢喜得很。这卖豆腐,几个月下来,少说也攒了十两银子。如今眼瞧着粮食也要丰收,蔡友仁和李氏脸上的笑便没停过。
蔡友仁和李氏忙着下田割稻子,惠娘则帮着送泽文、做饭。这忙完自己家的,蔡老头的田也得帮着收割了。惠娘忧着来不及,便也拿了镰刀下田去。这虽说入了秋,可日头还是毒得很,惠娘戴着草帽,汗是一茬茬地落。
蔡友仁和李氏瞧着舍不得,倒是陈氏让蔡老头将稻子绑好了运回去,惠娘在后边推着便行。
若是以前,这稻子可是要一担一担地挑回去的,惠娘先前可是亲眼见着蔡友仁肩上被磨出了血泡,可仍要一趟趟地来回。若是不然,这天要是突然下了雨,这稻子可就要烂在地里头了。
这许氏见着这蔡老头在前面赶驴车,惠娘在后边看着,满是嘲讽地笑着对吴家婶子说道,“哼,这李家少爷去了北方,看还有哪个能帮她!”
惠娘朝着许氏瞪了一眼,许氏举了举手里的镰刀,面上的表情是得意得很。
蔡老头却是道,“老大家的,你还是赶紧做活吧。整日里跟人胡侃,也没个长辈的样子,泽浩若是考上了秀才,你再这副模样,当真是你丢了他的脸了。”
这许氏一听这话,一张脸便白了。
费了两天功夫,蔡友仁地里的稻子便先抢回来了。明日里再将蔡老头地里的稻子割了运回来便也算是了了。
瞧着院子里满满当当的稻子,大家伙心里头说不出的欢喜。李氏和惠娘打了点水,稍稍冲洗了一番,便打算做饭,这陈氏却是过来叫着一道吃饭。
蔡友仁和李氏也没推着,这蔡老头的身子近几日是越发不好,也不知是天突然干燥了起来,一直干咳。陈氏去采了地头边的枸杞子拿水泡了,也没见好。只是虽是干咳,也没别的大事,所以并未请大夫仔细瞧瞧。
这正在大堂里吃着饭。李兴元却是急匆匆地赶着骡子来了,在蔡友仁的院子里头便叫了好几声,“阿姐!阿姐!”
蔡友仁和李氏听出了李兴元的声音,当即搁下了碗,便迎了出去,陈氏端着一只碗也出来看看。
这李兴元一张脸瞧着是半分喜气也无,一张口便道,“阿姐,姐夫,香菊没了。”
李氏一惊,“你说甚?这香菊好好的,怎么就会没了?”
惠娘心里也是一突,这么个野丫头,说没就没,心里还真有些可怜她,只是本来就厌着,心里也没哀伤。
“掉进河里头,捞上来便没气了。娘让我来叫你们赶紧回去。”
陈氏端着饭碗在一旁说道,“这一个丫头没了便没了,叫姑姑、姑丈都回去,犯不着,让梅英一人回去便成。”
惠娘明白陈氏心里所想,自己家里的活儿是先做的,陈氏地里的活儿才做了一点,稻子才割了一半。蔡友仁和李氏正打算着明日去将活儿做好了。哪知这李香菊殁了,亲家母会将这老二一家全叫回去,当即是心里头不满。
蔡友仁却是拔起脚就回家,“我也得跟着去一趟。”
惠娘牵着泽文跟在后头,“爹,我跟着你一道去。”
陈氏想说些什么,蔡老头背着手道,“是该回去,毕竟是侄女。”
陈氏心里不乐意,嘴里说道,“这没地真是不吉利。”
到了外祖父家,正见着李兴水带着李香宜在院子里烧着纸。李老头则背着手站在院子外头,见着蔡友仁他们来,推开了篱笆门,“进去看最后一眼吧。”
惠娘踏进了门,便见着中央的木板上放着李香菊的尸身,身上盖着一张白布。徐氏大着肚子在一旁哭得是哀哀戚戚,似是喘不过气来,赵氏也坐在一旁抹着眼泪。
反倒是背后一直出谋划的李香春不见了。
赵氏见着蔡友仁和李氏来了,眼里都是泪,拉着李氏的手便诉苦道,“苦命的香菊也不知怎么就去了,我可怜的孙女……”
李氏忙搀着赵氏道,“娘,你莫心伤了,这生死由命,又能怪得了谁。”
这话刚说完,只见李香春红着一双眼睛从自己屋子里冲了出来,“谁说生死由命?香菊是被金卓推下去的!是金卓害死了香菊!”
此话一出,顿时家里是鸦雀无声。李老头和李兴水听见李香春这么大的声音,皆是进了屋子,见着李春香赤红了眼的模样,李兴水上去扯了李香春的领子,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跟香宜一道烧纸去!”
哪知这李香春挣开李兴水的拉扯,一下跪倒在李香菊的木板床前,哭道,“阿妹!你去得好惨,若是你在地下有知,一定要回来报仇!”
“莫得胡说!”李兴水发了火,照着李香春的背便要拍下去。
“兴水,你打她做什么?”赵氏拦住李兴水的手,道“香春,你倒是说说,香菊是怎么去的?”
“祖母,我瞧得是真真的,今日里家中只有阿姐和我两人,香菊告诉我说,她要去河滩边上玩。我想着香菊一直在河滩边上玩惯的,也就没往心里去。我瞧着日头偏西,就去找香菊,哪知,我正见了金卓把香菊推进了河里!我想救香菊,可是我又不识水性,我就让金卓去叫大人来,可哪知金卓转身就跑了!我只能自己去叫人,等来了人,香菊……已经没气了……不是金卓害的还有谁!”
这话说完,全屋子的人皆是一惊。今日大家伙都是忙着割稻子,也就没了闲心思管家中的几个孩子。
那正要跨步进来的李兴元也是听到了这话,当即顿住了脚步,“香春!你这话乱说不得,金卓平日里就不调皮,一直跟着他母亲,今日我与你婶娘出去之时也是百般叮嘱他莫出去,怎么会和香菊一道去了河滩边上?况且金卓自小便怕香菊,今日怎么又肯和她一道玩耍了?”
“这我怎知金卓表弟心中所想?香春只看到了金卓推了香菊入河,转身便跑!”
李兴元心中憋着一股气,转了身便对着自己的屋子方向大吼道,“张艳月!你过来!”
不久,便见得张艳月穿着杏红罗裙走了过来,“叫什么,家里忙着呢。”
“金卓呢?你去将他叫过来。”
张氏瞧着这满满一屋子的人这么盯着她,尤其是那李香春,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了火,张艳月吃不得这套,当即翻着白眼要回嘴时,却闻得李金卓哭着扑向张氏道,“娘!”
张氏一把抱住李金卓,面上的表情心疼不已,一双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抱着李金卓“心肝宝贝不怕”地好好安慰了一番。
“李金卓,是你害死了香菊!”李香春站起来,指着李金卓叫道。
李金卓哪见得这场面,那躺在屋子中央的香菊已是让他惧得不敢进去,李香春先发制人的一通吼,更是让李金卓紧紧地抱住了张氏,只知大哭。
惠娘是讨厌张氏,却心疼自己懂事的表弟,走过去,拍着李金卓的背,安慰道,“金卓,告诉表姐,今日发生了什么,我信你的话,金卓从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