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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极殿中,杨涟表情庄重。
他站得笔直,在群臣注视中,双手张开奏疏,朗声念道:“督察院左副都御史杨涟谨奏,高皇帝定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只供掖廷洒扫,违者法无赦。圣明在御,
乃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如司礼监太监魏忠贤者。敢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
忠贤本市井无赖,中年净身,夤入内地,初犹谬为小忠、小信以幸恩,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
杨涟的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力量,每个字节都清楚的传到殿中众人耳中。
历史上杨涟写出了二十四条大罪,现在因朱由检对魏忠贤的限制,很多事情魏忠贤没做出来,就变成了十四条。
第一条,勾结党羽,朝臣崔呈秀、田吉等人都是其党羽,私下里奉魏忠贤如君如父,可笑魏忠贤一阉人却能儿孙满堂。
第二条,昔年废太子朱常洛崩殂,实有隐恨,孙慎行、邹元标等人于公发愤,魏忠贤却将他们挤出朝堂,顾于党护选侍之沈纮,曲意绸缪,终加蟒玉。亲乱贼而仇忠义。
第三条,排除异己,万历朝的重臣司寇王纪,执法如山,司空钟羽正,清修如鹤,魏忠贤勾结党羽将他们排斥出朝,不让有正色立朝之直臣。
第四条…
那条条罪状在忠正之臣听来,如饮醇醪,真想叫一声好。
可在魏忠贤听来,无疑于惊雷炸响,杨涟念完他第一条罪状时,他就偷偷观察朱由检的表情。
看到皇上还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后,这才稍稍安心,可一条条罪状被当朝宣读,他还是感到危险,斜眼瞄着章台下的群臣,希望能有人出来打断宣读。
可杨涟敢写的,都是可以查证的罪责,即便是李夔龙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跳出来。
很快十四条大罪宣读完了,很多人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连朱由检都觉得杨涟这份奏疏写的不够劲。
要换成他,既然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那就挑狠的写,比如写魏忠贤跟客氏私通,直接质疑客氏怀的是谁的孩子,可惜杨涟没写。
杨涟合上奏疏,单手攥着奏本举过头顶:“皇上,这份奏疏乃臣连夜写成,陛下尽可逐条详查,如有一条不实,臣愿与魏阉同罪。”
“皇上啊~”
魏忠贤一声嚎啕,跪在龙椅前:“皇上,奴才只想好好跟在司礼监服侍您,奴才有些亲属的确受了些奴才的钱财,过上了宽裕日子,那奴才跟他们都清楚,这是托了皇上天恩。
杨大人看不顺眼,便如此污蔑奴才,奴才恳请皇上明察。”
不管杨涟怎么说,这些罪他一条也不能认,认了就是自己找死,有罪与否关键还取决于皇上的态度。
“陛下!”
大理寺右少卿潘文站出来:“启奏陛下,臣愿调查杨大人奏疏中所陈之罪状。”
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合称三法司,杨涟代表的督察院上了这本折子,而刑部主要负责民间案件,真要调查就得大理寺来。
掌管大理寺的是潘氏父子,当时潘文升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他儿子潘云翼也在同一天被推补为大理寺少卿。
父子俩人担任一个官职,潘文不得不具疏自陈,朱由检听说后,指示改潘文为大理寺添注右少卿(右少卿级别在少卿之上)
潘氏父子也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从御史到大理寺少卿,所弹劾者尽是一代名人,让大理寺察,魏忠贤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这时阉党的人必须站出来了,首当其冲的是崔呈秀:“启奏陛下,魏公公宽厚朴实,不少同僚都看在眼里,有人竟只因魏公公家中日子过得好些,便出言弹劾。”
说话间故意瞥向杨涟:“这样的人,也配为御史么?”
“老夫奏折中所写,但凡有一条不实,老夫敢与魏阉同罪,若有实罪,你崔呈秀敢与魏阉同罪么?”
杨涟浑然不惧的迎上崔呈秀的目光,崔呈秀瞪大眼睛,拔高声调:“有何不敢?!”
但只片刻,杨涟那双怒目便逼得他收回目光。
崔呈秀躬身拜向章台:“臣请陛下明鉴,不要为小人蒙蔽。”
崔呈秀之后、田吉、田尔耕等阉党成员纷纷站出来表态,清流这边,则派出了吏部左侍郎邹元标、礼科左给事中周宗建等人出战。
两拨人,一方刚说完,下一秒对方就站出来驳斥,且一个比一个声大,朱由检想插个嘴都找不到地方。
龙椅上的朱由检仍旧面无表情,拄着脸听了快20分钟,这帮老东西吵的更激烈了。
礼科给事中周宗建直言魏忠贤“千人所指,一丁不识",把本就激烈的气氛带上高潮。
虽然看着这帮年纪不比万历皇帝小多少的老家伙吵架挺有意思,但看久了也烦,对魏忠贤招招手,魏忠贤走到近前附耳过来,朱由检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后,悄悄走下章台,去后边歇着了。
朝堂人多,又有气氛,每个人都想说几句话,又过了十分钟群臣才陆续发现皇上没了。
魏忠贤站在章台前,怀抱玉如意,得意洋洋的扫了眼他们:“怎么?不接着吵了?皇上让咱家给你们带个话。”
群臣立时俯首,魏忠贤仰头:“是忠是奸,朕心里清楚,不用尔等饶舌。”
说完俯视杨涟:“杨涟,你行啊,这折子趁早烧了吧,留着碍眼。”
杨涟缓缓抬头,直视章台上的魏忠贤,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姓魏的,让老夫烧折子的话也是皇上让你转达的?”
魏忠贤心虚的别过头去:“那倒不是,皇上的话只前一句。”
“哼,那你不早说,是让百官拜你么?”
魏忠贤:“我…”
“魏忠贤,你别以为这事完了,但凡我杨涟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你这等祸国乱政的阉人立于朝堂!”
说完看向手里的奏本,皇上既然不看,那留着也没必要了,心里一狠,扔向魏忠贤,奏折在空中摊开落在魏忠贤脚边,却比砸在魏忠贤脸上更让他难堪。
魏忠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抬头指向他:“杨涟,你!”
杨涟大步走出皇极殿,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宽大的袍绣随着走动荡漾,显得极有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