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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问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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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年关越近,那宅门小户里的女人便越忙碌。快活的总是男人。红街一入夜便灯火阑珊,满街儿莺莺燕燕,二楼一排溜香阁里粉啊肉啊娇啊喘呀,光让你听听声音便拔不动腿儿。

    天香楼后院暗堂里却好生清净,一道珠帘将大堂隔开里外两间,暖壶里的水烧得滚滚冒烟,虎皮躺椅上祈裕悠哉剔着茶,听外间黄老钱骂骂咧咧在训话。随从原邵两手抱胸,铁青着脸站在他身旁,一动不动。

    黄老钱是天香楼的代老板,今岁三十七八,咋巴他的大板牙,啐了护院蔡三虎一口,“呸,一个小脚女人有恁大能耐?才跑出去就追,追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养你们是j□j的?不记得那女人长啥样?”

    蔡三虎单膝跪在地上,心里头骂光了黄老钱祖宗十八代,也只能迎着那喷人的唾沫:“那小-婊-子屁股上长了颗红痣,又艳又圆恁的勾人,哥几个就是隔着衣服都能把她认出来!实在是把能搜的地方都搜了,城外都追出去好几里,一个影子也不见!”

    气得黄老钱一杆大金烟嘴敲过来:“个没出息的,就记得屁股不记得脸!眼看宁公公那般给的期限都过了,你莫非想让老子天香楼关门不成?关了门你去哪里讨吃饭、吃烟的钱?”

    “哎哟,爷、爷您别打哎…”脑门被烟杆子敲得生疼,蔡三虎瞥了眼珠帘后模糊的人影——罢,魏五兄弟对不住了。

    支吾道:“那、那日小的倒是看见魏五来了趟红街,车辕上有那么一点红,沈家人不好得罪,当时就没好意思拉开看…”

    “啧!你不早说?”黄老钱动作一滞,扬手又要敲。

    “咳。”珠帘后传来一声轻微咳嗽。

    黄老钱便很不过瘾地踢了蔡三虎一脚:“滚出去,继续给老子去打听!”

    勾着脖子走到帘子后,先给原邵讨了个好,再耷拉着笑脸,转而问祈裕:“爷,您看这…是怎么着才好?”

    小心谨慎的口气,人前人后长着两副骨头。

    祈裕剔净茶末,沿着青花瓷盏轻抿了一口:“去把姐儿们的画像拿来我看看。”

    “去,快拿!”黄老钱走到外间,冲老鸨恶狠狠吼了一声。

    那尖哑嗓门,吓得老鸨儿命都快没了,赶紧颠着三寸金莲把花名册拿来。

    祈裕翻开,只见那画上女子十五六岁,杏眸含春,娇美清丽,胸股天然圆润,不笑自已勾魂……呵呵,倒是和宅子里那个女人有些相像。没来由的心情很有些愉快,便将花名册合起:“可给她喂了药?”

    “喂了喂了。”黄老钱将大烟杆夹进胳膊,哈下腰给祈裕捏着大腿,很是得意道:“这批姑娘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还要防着路上被土匪打劫,价钱很是贵得紧。一过来就赶紧给她们连着灌了半月的‘春媚’,肚脐上也都戳了印子。那妞儿虽喂得还不够多,终究也是被人轮-弄过几回的,怕是十天半个月药瘾子发作一次,到时候捺不住淫-欲,反要自己寻回来接客嗨。”

    说来红街这名头也是有来历的,除却满条街儿的红粉阁楼外,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秘密。女人但凡被卖进这里,便要被灌下那成瘾的媚药,每日每月的喝着,一开始还总想着跑,等那媚毒上瘾了,不让你接客你都要抢着去接。为何?那下面烧得难受。挨到了最后,没药你便活不下去,便也只剩下心甘情愿堕落的一具人肉躯壳。

    是以,红街从来就不缺女人。

    祈裕长眸里一丝精光掠过,那花容就好似春风拂面:“既是喂过药了,你还担心甚么?若是当真被他沈二救去,那便由着她先折腾几日,暂时不急着把她抓回来。”

    黄老钱很是焦切,连忙惴惴解释:“她跑了倒是没啥,只是…只是宁公公那边不好交代。听说那妞把人裤-裆都踢坏了,前几天连尿都屙不出来。宁公公气的放话出来,说十天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把那丫头抓回来亲自泄愤。眼看这十天已满,爷让小的拿什么去交代哟~”

    哭丧着脸。

    哦呀,竟连性子都这般相似嚒,好一枚白白送来的好棋子~~

    祈裕冷蔑地勾了勾嘴角,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摁:“这不是正好嚒?他们沈家自己要来淌这一滩浑水,就让他自己擦屁股去好了……你只要放出风声,那宁公公自会晓得如何去做,不会再来为难你。”说着撩开一娓暗紫色长袍站起身来,只往后面小门走了出去。

    原邵尾随而出,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爷,听说二少爷白天带少奶奶去游马场了…一起去的还有县府孟大人一家。”

    那宅子里近日关于她夫妻二人恩爱缠绵的各种流言蜚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想到鸾枝初见自己时慌乱如初生小鹿一般的眼神,祈裕步子一滞,忽然生出不痛快。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敌得过他手上半刻的功夫……恨她忽然转性成媚,又恼自己错走了一招,只一想到那双纤巧柔滑的秀足儿被沈二整夜抚来弄去,他心里头便都是抓挠。

    “哼,平白被那瘫子占去一块好肉。放在爷手上,怕不是早已成红人一个……你派人替我暗中盯着点,看看他最近到底在捣弄什么名堂!”

    “是。”原邵拱手领命,转身去后院牵马。

    ——*——*——

    一桌子饭菜凉了又热,那熟悉的轮椅咕噜轻响还是没有回来。

    怎么脑海里挥不去都是下午在马车里的一幕?分明都说了不在乎,就是没来由些许烦闷。

    鸾枝不想吃饭。

    正好从来不曾来往的姨娘姜氏破天荒过来找她,便一同邀去北院老太太的房里打牌。

    老太太正犯着哮喘,几个老少姨娘们陪着解闷儿,兴致黯然地玩了一会便躲去屏风后的软榻上吃烟。

    都是长辈,鸾枝又不敢多赢,来来去去间很快便没了本儿,只是频频的打哈欠。

    姜氏正在上头呢,瞥见鸾枝面露倦色,便朝一旁的柳氏努了努嘴:“瞧~~,又开始了。”妖娇的嗓音,明明很低,却偏偏叫众人都能听见。多少年也改不去那窑姐儿的张扬。

    作死个女人,老太太还在呢。

    如今整个宅子里的夫人姨娘们,怕是都晓得老太太有意要抬举鸾枝,柳氏可不愿搬弄是非,暗自在桌子底下踢了姜氏一脚,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扔出一颗麻雀:“七筒。”

    “碰。”鸾枝打了个哈欠,把面前的两个麻雀推了出去。

    “嗤嗤……”几个姨娘你看我、我看你,挤眉弄眼地吃吃窃笑起来。

    鸾枝低头一看,视线朦胧间这才发现原来是两张九筒,忙抿着嘴角歉然一笑:“呀,是我眼睛花了,让姨娘们看去了笑话。”

    兀自面不改色地把麻雀捡回来,两手便暗暗扣紧在桌沿,不想被众人看去自己的发抖。

    却哪里能逃得过姜氏的眼睛,偏把鸾枝的手背抓过去抚摩:“快瞧这张小手儿,恁得精巧。想当初你才来的时候,纤弱弱的,哪里有现在这般水润……那泡澡看来是极滋养的,柳姐姐你说是与不是?”一边说,一边斜眼暗示着柳氏。

    柳氏身旁的沈蔚玲听得糊涂,便插话道:“什么泡枣这么养人?我也要吃,我要像蔚婷姐姐一样漂亮!”

    乖乖你个小祖宗。

    柳氏急忙掐了沈蔚玲一把:“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滋养?快去外头喊你四哥哥回来。”边说边赶着她走。

    都晓得眼前这位十五六岁的小姨奶奶有那么个“爱好”呢……啧,如今的少爷一辈姨娘真个是贪心,瞧着白白净净的,没想暗里头却藏着根骚-骨,身边有个男人弄她还不够,每天晚上自己还得先弄上一回。

    姜氏不爽利了,把鸾枝手心一松,剔着艳红指甲盖儿吃吃的笑:“哟~,瞧你们一个个谨慎的…人家做都做了,还怕别人晓得呀?…我又不是说那样不好,旁人连吃得吃不起呢,她还能泡,老太太那是心疼她,卫姐姐你说是与不是?”

    又去扯一旁的卫氏。

    卫氏可不想淌这道浑水。老太太明令整个宅子都不许沾那陀罗香膏,姜氏自己有吃膏儿的瘾,看见老太太暗地里偷着给鸾枝泡澡,她心里头能不生气?

    当下只撇着袖子装糊涂:“你自己说就说,扯我干什么。”

    鸾枝下唇暗暗咬起来,都知道众人说的是甚么意思。心里头也恨,也恼。然而恨谁呢?却又无凭无据。又没有人逼她?怪来怪去,只怪自己太嫩、太傻、太浅。那陀罗膏的毒,潜移默化着,变成了每日的习惯,不缺它的时候并不知有甚么不对劲;等到某天忽然没有了,才恍然察觉已经深深坠入了泥潭。

    只是低着头,不亢不卑地浅浅一笑:“什么好不好的呀…老太太吩咐的,必然都是对的了。既是姨娘们都不想玩,那便恕鸾枝先走一步,二爷怕是也要回来了。”

    好个记仇的丫头,轻飘飘就推来了我太这边。

    “咳。吃饱了没事儿的可以回去了,嘴碎的也小心磕掉门板牙。”屏风后面传来老太太重重的咳嗽。

    吓,原来还在醒着呐?

    众姨娘你怪我、我怪你,一个个赶紧噤声。

    又纷纷站起来屈膝告辞。

    鸾枝本要也起身回去,那屏风后却又传出来一句:“砚青房里的留下。”

    鼻腔里蹦出的森严,不容人抗拒。

    “是。”只得福了福身子,继续坐下来。

    林嬷嬷搀着老太太出来,脸色冷冰冰的。

    老太太挥了挥手,让丫鬟奴才们全部都退下。若大个屋子顿时空却下来,只剩下八仙桌上一堆凌乱的麻雀,还有三两颗小碎银子。

    老太太吸着烟嘴不说话,一双利眼只是上上下下将鸾枝打量着。

    晓得这是在恼怒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呢。

    鸾枝攥了攥手心,低声道:“请老太太责罚。”

    “哼~,我罚你做什么?你如今能上天能入地了,不记恨我便谢天谢地喽。”老太太悠悠吐出一缕长烟,久久的方才问道:“今日带你去马场了?”

    眯着眼睛,声音又柔缓下来。

    鸾枝有些不明所以,不知这小脚老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点了点头:“嗯。”

    “听说还带着你骑了回马?又去了趟湖边?”老太太又问。

    想不到消息竟然传得这样快,鸾枝秒秒间心思百转千回,末了只拣着话儿道:“县老爷家的小少爷跑冰湖上玩耍,怕掉进去危险,妾身便把他抱了回来……少爷过来帮了一把。”

    “砰——”

    不想话音未落,老太太的烟嘴便重重地磕在了桌沿边,语气钝地冷冽起来:“好个毒妇,你不懂心疼他!你可晓得他有多少年没敢再去过那个湖?…当年若不是大冬天掉进去,怕不是如今娃儿都已经满地跑了。你既晓得他舍不下你,如何还要故意让他难做?”

    那在鸾枝心中反复了无数便的湖边一幕顿时又浮上脑海——“傻瓜,我在。”低哑沉重的嗓音,用力包裹着她,力道重得好似都要将她嵌进他身体里。

    难怪他今日忽然那般紧张,竟不知那里原是他的噩梦殷始……鸾枝低着头:“妾身不晓得这一出,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引少爷过去。”

    “……我也不是要怪你莽撞,说这些只是要让你明白,你的一切,还有旁人对你的好,那都是砚青他带给你的。没有他,或者他不好了,你就什么也不是。日后做什么事之前,先得把他放第一。”老太太见唬得够了,吧嗒着好一会儿烟嘴,语气便又松缓下来:“这几日给你的汤都喝着了?怎么光长胸儿。你月事是什么日子?”

    “昨日才…刚好。”鸾枝努力抑着发颤的双膝,故意往后推辞了两天,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所以前几日没有喊少爷回房。”

    因着时辰越来越接近,身体里越发难受起来,只是紧紧攥着手心,把牙齿咬得咯咯轻响。恨也罢,悔也罢,只怪自己终归是落了她的套儿。

    老太太细眼瞄了一会儿,末了软下语气:“你也不要怪我给你那红膏。旁人原是不许的,我念你伺候我们砚青辛苦,怕你背上落下旧伤,这才舍了点给你……本是给你疗伤用,也是你自己贪心,没人叫你一个接一个晚上的泡……你若是想戒也可以,新的膏儿我今日下午已经着人送去你院里了,你若是想断,便把它扔了罢,日后难受了别来找我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原本说好12点的,让亲们久等了,自罚小油锅炸扁鱼t t...

    话说,于是咱家鸾枝中了毒--瘾了。。。→→  能不能戒掉看造化咯(顶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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