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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林棋茹一番话,林画茹面色微变,咬着唇朝那头站着的林书茹横去一眼。
林棋茹再接再厉,抿唇笑了笑,道:“三妹妹怕也是知道自己配不得那些好东西,这才拿了来送了大哥哥呢。”顿了顿,林棋茹补了句,“只是怎地不送了我们呢?”
林画茹瞥了林棋茹一眼,道:“你也好意思想讨要?”
言下之意,林棋茹比林书茹还不如,怎么好意思想要。
林棋茹真是被她气得青了半面脸,甩甩帕子别过脸去,不再同她说话。
林画茹也不爱搭理她,冲她后脑勺剜了眼,倾身后靠在椅背上,再望向林书茹那红漆雕花大木箱时,目光里再不是之前那副瞧不上眼的模样,而是眼馋得不行。
也不知林书茹在里头装了些什么,瞧着这么大件,若是稀罕之物,该要值多少钱。
林棋茹说了那么多句话,倒是有一句说得对。林书茹她明明配不得那么多的好东西,怎么老太太偏要疼她送她呢。
林画茹瞧着红漆木箱上的雕花出了神,心中起了个主意。
林辰光脾气甚好,平日里连出这栀轩的院门都非常难得,要这么多宝贝儿做什么。即便是想要炫耀,都找不着人来看的。
若是她改明个来要,或说着借借,借去再不还来,林辰光应也不会说些什么。
林画茹正打着主意,听得左侧有个声音“咔嚓”一响。
林画茹转头看去,林辰耀掰开了一纸皮核桃,正吃着。
对于这个庸碌无能的哥哥,林画茹真是一万个瞧不上。人家兄弟那么有头脸,怎么母亲生了个如此蠢笨的?学业无一样能拿得出手,一手字写得连林书茹这姑娘家还不如。
这几年林辰耀的年岁越大,林二爷就越更上火。
二房就只这么一个儿子,却生得如此没出息,林二爷匪夷所思,自己才华横溢,谢姨娘略通文墨,这林辰耀究竟是随了哪个?怎倒极似那一辈子脑子都不开窍的正妻?
只是这时,林二爷还没收了对林辰耀的那点子期盼,总觉着自己再严苛些,手上的戒尺再下重些,说不得林辰耀有一日便会突然间开窍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林辰耀的性子越发阴郁得厉害。年岁小的时候本来就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如今已经静得如一汪死潭。
家中人人都看他不顺眼,连他这一母同胞的妹妹都能常常给他脸子看。他心底里明白,这一切全是因为自己的不中用。若是中用些,至少能过了童生试,今个儿他也不至于被人待成这副模样。
可是他想考得好,不代表他真能考得好。
被林二爷逼得,被谢姨娘恨得,被林画茹挤兑得,他也曾拼死了读过一段时间。可即便如此,他仍被林辰宗、林辰祖甩去一大截。人家一个时辰就能消化透的东西,他却需认认真真的钻研,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才能到得别人一个时辰的效果。而这样的情况,在林二爷愈加盛怒的火气中,越演越烈,越来越糟糕。
林辰耀想,他是没有天赋的。没有天赋的人,被强逼得囚禁在书页的框架中,不得脱离,无法挣脱。
他想,他若是个女子多好。不用背这些个四书五经,也不用记那么多圣贤经论。只须认得几个字,懂得些女子大节大义,明白纲常妇德,嫁了人相夫教子,便可了此一生了。
他羡慕林画茹,羡慕得厉害。
什么也不做,平日里动动嘴皮子就可讨父母欢心,闲来无事,便绣些花鸟虫鱼,也可惹得他们一顿夸。
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错。而林画茹不论做的是什么,尽都是对的。
他日日这么想着念着,几近着魔。
前日里,他对着镜静坐良久后,转头去研磨。狼毫小笔轻点,他端端坐在镜前,为自己描起眉来,吓得丫头芳芬魂飞魄散,劝阻无效之下,扑通跪在地上拼了命地磕头。
那日芳芬抖着手将桌上的冷茶端了来,小指蘸了水,一点点将林辰耀眉上的墨洗了去,又用帕巾擦了一遍又一遍,终再看不出来。
林辰耀问她:“你怕什么?”
芳芬跪在地上,默默擦着眼角的泪,道:“怕姨娘的罚。”
林辰耀郁郁望着她,轻声道:“做我这屋里的奴婢,还真是苦。人家有的赏赐,你们从来没有。讨打倒是比别人多了许多。”
芳芬朝他嗑了几个头,道:“芳芬不稀人家的赏。”
林辰耀垂了眸子,灰了眼瞳,说:“我将你拨去林画茹拿,又或者让你去别的少爷、姑娘那伺候着,可好?你跟着我这些年,倒还不如人家的三等丫头来得体面。”也是他亏了她。
芳芬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林辰耀,泪水如断线珠帘,碎落一地。
林辰耀别过头去,不看她。她就这么跪在地上,无声无息地哭,一句话也不说。
久久后,林辰耀叹息道:“好罢,我再不提了。你去歇歇泪再进来吧。”
想起这些,林辰耀回了头去,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芬芳。
恰这扭头间被林画茹瞧了个正着,小声奚落道:“哥哥这大丫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不怪哥哥这么一眼眼的不断瞧,我都转不开眼来了呢。”
芬芳姿色不过普通,被林画茹这么一奚落,立即手足无措起来。
林辰耀郁郁地转过眼来,十分难得地回了次林画茹的嘴,道:“还是你这碧玉丫头好看许多。”
碧玉抿着唇,双目含情,朝林辰耀怯然一笑,两颊跟着红了起来。
林画茹被他这么一呛,立即恼怒道:“林辰耀,你该多花些心思在读书科考上!竟瞧到我身边的丫头,难怪你连个童生试都没过,真是丢人极了!”
林辰耀仿佛什么也没听到,那了几个白果过来,默默剥了起来。
林画茹无趣,重重哼了一声,心道等会儿回去定是要对父亲、母亲告上林辰耀这一状的。
另一边听着林辰耀、林画茹他们兄妹对话的林棋茹,面上不显什么,心里头倒是好笑不已。
一母同胞的哥哥如此不成器,林画茹还好意思在外头这么骂他?林辰耀是二房唯一的香火,说来说去,二房两姑娘未来嫁出门去,二房到底还得靠林辰耀撑着。若林辰耀过得不好,二房这两姑娘尤其是林画茹能得个好过?
这也是没脑子,才尽给自家人不长脸。
林棋茹撇撇嘴,鄙视完林画茹后,兀自笑了起来。
瞧瞧她就是个做得好的。她从来在外头是夸耀林辰祖的,也就关起院门时或会说出些别样的话来。
其实吧,除了在薛姨娘面前挑拨些林辰祖立场问题的是非,林棋茹倒还真挑不出林辰祖别的什么错处来的。
这头听笑话的听笑话,吵架的吵架,那头林辰宗和林琴茹进了门来。
两人正说着话,瞧见徐氏指挥着丫头们往里搬的那红漆大木箱,又瞧着在旁的林书茹,猜是她送的礼,林琴茹稀奇地上下打量一番,问林书茹:“这是送得什么?我知道你不说。”说着便要去揭箱盖,却被林辰宗一掌打开手,质问道:“这是你生日还是大哥生日?”
林琴茹努努嘴,瞪了林辰宗一眼,摸摸手背转头将手中的那蓝盒塞到徐氏手中,问:“大哥哥呢?”
徐氏道:“方才喝了药,我见他有些乏,便哄他睡了。大约这会儿,也醒了。”
林辰宗问:“怎好像这几日大哥精神气都不大好?”
徐氏道:“冬日里冷,总是这样儿的。”
正说着,林辰光从偏房过了来,面色的确比林书茹印象中要差了许多。
扶住他手的扶枝将脚步放得极慢,见徐氏和林辰宗匆匆过来,便小心翼翼让他们二人接了手。
林辰光走几步便喘得厉害,却笑得温和,虚虚道:“哪得这么隆重,还一边一个的搀着我。”
林书茹在旁笑道:“今日是寿星,自然得隆重些呢。”
林辰光多瞧了她两眼,道:“这可养得好。我倒没瞧出病了大半年的模样,倒是神气越发的好,比从前还更好看些了。”
林琴茹在旁边吃了味,踢了踢地面上不存在的灰土,酸道:“大哥还没这么表扬过我呢。我才是你亲妹,亲妹,亲妹妹。”
林辰光好不容易坐到的位置上,吁吁同林琴茹道:“你总是好看的,表扬得多了,自然就没什么词好表扬了。”
林琴茹听着,越发得意起来,走到林书茹的身旁,拍拍林书茹的肩道:“大哥这话里头的意思你明白没?说的是你原先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如今,才好看一点点而已。”为了加强语气,林琴茹最后又多补了句,“一点点!”
林书茹倒不见怪,噗嗤一声笑弯了腰。
作者有话要说:233记者:请问你的性取向是……?
林辰耀(握拳):正常,绝对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