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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气炎热,街上人烟稀少,买卖做着也颇为不易,李老汉拉了满满一大车的货物,半天也没能卖完。药草之类的各地常年都有需求,再加上深山里的药材年份和品相十足,倒是给了个不错的价钱;可是山里打来的猎物晒制的肉干就差了些,如今城里富户不多,平日里也少有人出来,再加上城外只要肯费点功夫,就能弄到点野味,因此价格给减了不少;到了皮毛,价格就杀得更惨,毕竟现在的天气,根本没什么需求,因此奸商们狠狠宰了李老汉一番,气得他一路都在骂骂咧咧。慕青也是无奈的叹气--若不是再过段时间就要征收赋税,李老汉也不会把自己精心硝制的皮革拿出来卖掉,听李老汉说,如今这价格还算好了,再过几日,只怕这价格还会杀得更厉害!
至于剩余的半车干柴,就有些尴尬了,城里富户不多,需求不大,小门小户的自己出去半天就能打来不少--城外还是有几片树林的。李老汉带着慕青跑了好几处地方,柴火没卖出去,地方倒是认了不少,像是原先吴家的占地极广大宅子,如今成了官府办事的衙门,其它曹家陆家金家马家等,要么换了主人,要么人去宅空,还有就是家境破败,无闲钱购买。总之,这一路上慕青都不知听到李老汉叹了多少的气。两人弯弯扭扭的绕了不少地方,后头的那条“尾巴”倒是跑了不少冤枉路。
卖东西的过程漫长而无聊,听着李老汉在一边跟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慕青也顺手解决了自己的隐患--先前之所以会引发警戒,就是因为他身后的车厢里,一根干柴抽出了嫩芽!要知道这些干柴可是堆在院子里晒了很久,就是买主见了,恐怕也不会购买这样的“湿柴”,反而会骂李老汉一声“老奸巨猾”了。
慕青回忆了一下,想必是路上无人,他放松了心神导致气息外泄,这才使得干柴发芽。至于马车,那些木材可是他借助真火烤制过的,若是再能回春,那他就真没什么办法了。那根树枝气息与山间林木极为相似,慕青自己倒是习惯了这气息,没有发现,却不想会被人察觉。好在只有极小一丝,那孙军主虽然有些发现,却也不能确定,再加上上面的命令,只好放他们进城。亡羊补牢,慕青隐匿了气息,悄悄发力便解决了后患,至少,他们的车子经过官府衙门时,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
走了半晌,太阳都高悬中天了,李老汉才带着慕青寻了个阴凉地方坐下歇脚,顺道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太阳底下跑了小半天,俩人都有些蔫蔫的,各自抱着水囊默不作声。
突然李老汉拍了下大腿,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这画风变化太快,直接吓了慕青一跳,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
“跑动跑西,咋就忘了这南山城第一大户--孙家了呢!就算他拦咱马车,咱也不能丢了生意,最好啊能敲上他们一笔。看在咱老乡的面子上,他家怎么着也得吧这柴火收了吧,不然啊,咱就赖着不走了。嘿嘿……”
说干就干,李老汉坐上马车,就调换转马头,向着某处驶过去了,马车在宽广的青石板上不时发出“咯噔”的声响,却也打断不了坐在前面的李老汉嘴里哼着的小曲,慕青就坐着马车,向着一处气息强大的地方渐行渐远。
走了好一阵儿才到了城北的某处大宅子前,要不是门头的牌匾上两个篆字写着的“孙府”,慕青还以为走错地儿了呢,相比于富态大气的“原吴府”,这孙家也确实低调了太多,甚至比不过先前一些聚居在一起的小门小户--不太宽广的大门上门简单的搭了个“篷子”,好像就是为了挂那块破木匾额,白日里两扇原木大门也都紧闭着,只留一边的小门隐隐开着,门口莫说是家丁,就连通常的镇宅石狮都没有,显得简朴至极。
慕青跟着李老汉走到小门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就有人开门询问,那门子一身深色布衣打扮,看上去要比他们还要“富态”不少,那人说话极为礼貌和气,让李老汉不禁感叹“不愧是第一家族”。待问明两人来意,那门子便进里院问询,临走还留给他们一句“二位还请稍等片刻,待我问过了里院的管事再作答复。外面天气炎热,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到门房坐坐,顺便喝上几口凉茶解解渴。”
这下人极为热情礼貌,任由两人进来喝水歇息,两人自然不会推辞,至少慕青能看得出来,这门子身手要比守门的兵士好上不少,寻常十几人也难以抵挡,也怪不得人家没作丝毫防备和担心。等他走了,李老汉坐在板凳上还在感慨:“就冲这规矩体贴,就是孙家不要咱的柴火,咱也不能厚着脸皮赖这儿了,不然老汉我就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一会儿,那门子就带着一个穿着体面的管事过来了,那管事到了之后,先是告知两人,府里主人们事务繁忙,无暇接见二人,随后便代表主人表达对了同乡的关切和歉意,最后委婉的告知两人,孙府有固定的供柴渠道,家中尚有富足,二位白跑了一趟之类的,令兴冲冲赶来的两人不禁有些气馁,不过临走时那位管事还塞给李老汉一点郎君的“心意”,看李老汉转悲为喜的样子,慕青估计至少来回的路费钱是够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慕青他们又不是真像李老汉所说得那么“厚颜无耻”,两人只好转身离开,还没等牵动马车,就又被一声响亮的话语打断了。
“李老丈,慕小哥还请慢行!”
说话间巷子口走来了着甲前行的几人,为首发话的正是先前的五百主孙艮,他走路极快,几步便到了二人身前。
李老汉和慕青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还没等他们抬手行礼,那孙艮就先揖了一礼,“先前在城门处是孙某疏忽弄错了,孙某先给二位赔个不是!”
他看了看两人身后的马车,又抬头看了看太阳,就伸手拉过两人,“现在已是正午,二位还没吃过午饭吧,若不嫌弃,就随孙某一起吃个便饭,权当孙某赔礼了!”说完他转头对出门迎接的管事说道:“吴管事,命府里下人准备些饭食,吾要宴请同乡,顺便告知家父,待会会有乡人拜见祖父,还请他做些准备。对了,这些柴草让人拉近府里,顺便喂养一下马匹,以后但凡有乡人拜访,记得要好生招待。”那吴管事在一边忙声应喏。
李老汉和慕青还在推让“军主,当不得,当不得啊……”、“孙军主,无功不受禄,我等……”,就被孙艮和管事下人们一阵热情接待,推辞也就断在了嘴里,一群人就这么推推让让中走进了孙府。
整个孙府占地颇大,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的建筑好像都是偏向于大,给了慕青极大地反差感。孙府内部风格好像同大门一脉相承,都颇为简洁,只能从细微之处看出主人家的体面讲究,至少慕青从装饰的材质、纹理,以及地面石板的相同的尺寸大小以及材质上,就能看出孙家人的细致考究,再多的他也说不出个什么了。
吴管事引着两人穿过了数道大门,直弄得两人摸不清了南北,又是走了一阵,这才在待客的大厅前见到了孙艮。孙艮此时已近换了一身便服,他带头净手脱鞋,换了布袜走进铺满木质地板的大厅,慕青动作自然地跟随进入。只是李老汉动作却是有些慢了,他脱下木屐,看着满是黑色印痕的脚掌以及洁净的布袜有些发愁,最后他还是用手取了旁边铜盆里的水狠狠搓了几下双脚,又来回冲了几下,又把脚伸到阳光下晾了一小阵,这才小心翼翼的套上布袜,慢吞吞的走进大厅,在侍者的引导下走到孙艮左首的案桌前坐下。
孙艮和慕青都是跪左在木案前,李老汉自然是有样学样,可才坐一会,他就有些不适应了,身子前后左右的微微摇摆,可在这有些庄重的氛围下不好大动作,直憋得他脸色有些发红。坐在对面的慕青见了,自然有些着急,他正身拱手,望向主座上的孙艮,还没等他说什么,孙艮就开口了:“二位不必拘谨,我等都是乡野出身,不必在乎那些礼节。”
话音刚落,那边李老汉就松了口气,他调整姿势,最终盘着双腿坐在案前,向孙艮行了一礼道:“我这山村老汉不知礼数,让孙军主见笑了,只是孙军主招待丰厚,我们真是担当不起啊。”
主座上的的孙艮随手一挥,“孙老丈不必多礼,先前是艮的疏忽,害的二位受惊,这宴席呢一来是给二位赔罪,二来是代家祖招待二位,以尽同乡之情。”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家祖年迈多病,怕是时日不多了,待会还请二位代表乡里去探望下家祖,想来家祖会高兴一些。艮这里有礼了。”说完他冲着两人行了一个大大的揖礼。
慕青原本心里还有些疑惑,听了这话,有些释然,但心里仍然有些不安,孙艮刚说完,他和李老汉就急忙回礼,尤其是李老汉,一边回礼一边还在说着:“孙军主言重了,探望长辈是我等应当做的,若是早知如此,老汉就跑着也要代村里人来看看啊!”
那边孙艮行完了礼,回身正坐,“时候也不早了,我等还是先行就餐,等下再做打算。”说着拍了拍手,“来人,开宴!”
外面有女子轻声应喏,不一会儿,穿着整齐的侍女便将一道道菜肴摆满了三人的案桌,侍女们向三人行了一礼,便轻轻地躬身而退了。
孙艮拱手望向两人,“二位,还请就餐!”随后,三人就开始了这场有些沉默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