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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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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咱们梳个什么髻?今儿太子也要回来呢。”剑秋手执黄花木雕风梳轻柔梳着手里搭着的乌发。

    冯月听见“太子要回来”心头欢喜,柔柔笑了笑:“他喜欢我女儿柔美之态,就梳得华美一些。”说罢,将腰间所悬挂的三块连串玉佩举在眼前,努力拧着眉头盯着玉佩,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就是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团绿影子,她不得不泄气,叹了口气喃喃道:“剑秋,我是不是要瞎了?”

    剑秋看着冯月这挫败模样,也生出一股酸涩之感。原本的冯月,极为风流傲岸的一个人物,那双眼睛亦是如宝剑青峰,可谁知就在前几个月就患了眼疾,看东西越来越模糊,连御医也诊不出到底是为何。

    冯月听她不答,不再说眼瞎之事转而问道:“他可送走了南院的那个女人?”

    剑秋啪嗒一摔手中木梳,说起南院的那个女人她就来气,“不过就是个贱人,太子爷倒是心疼得很!日日金钗玉簪地朝那屋里送去!全不把您的话放在眼里。”

    冯月苦笑一声:“他是要非要那个女人而不要我了?”

    剑秋看冯月难过,又后悔刚才话说得太重,急忙来劝:“太子爷也就图个新鲜,到底是对你才是真心的,你性子也别太硬,这次就让太子爷进屋子住着,还能比不过那个柔弱的贱人?”

    让他进屋住着?冯月摇了摇头,那夜红烛高照,她欢喜嫁给他,合卺酒才喝下,门外就传来哭闹声,原是有个女人来找他,他还真就让那个女人进了府,她一怒之下关了门,让他把那个女人送走才许住进屋子里来,这半年来他是真没进过这屋子。

    剑秋瞧着冯月的模样,心知冯月还在犟,也不便多讲引她发火,就笑哄道:“咱们先梳妆,见了太子殿下再说,何况这太子之位是有您一半儿功劳的,太子不至太闹腾,同他好好商议,总归能和好的。”

    冯月低低“嗯”了一声,手指又细致地摩挲着那串玉佩,他应是不舍得对她太狠的......

    过了半刻,剑秋给她梳了发髻,又道:“婢子出去看看太子殿下可是来了。”又嘱咐身旁的小丫鬟好好照顾冯月,这才出门去。

    听着剑秋的脚步声离去,冯月伸着手在梳妆台上探试了几下,终于摸到冰冰凉凉的长剑,这才安心缩回了手。

    这些年来,她帮着慕容皖登上太子之位,历经了腥风血雨,到了如今虽是身处高位,但背地里恨她的人太多,因而她总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一把剑才能安心,尤其是她现在双目失明,便变得更加谨慎。

    片刻后,门口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衣靠近,她看不清晰,偏头问小丫头:“太子爷来了?”

    小丫头道了声:“是。”

    她欢喜不已,不顾自己眼瞎起身跌跌撞撞朝他而去,甜甜蜜蜜唤道:“瑾云!”却不知脚下踩到衣裙,朝下一跌,幸而他及时扶住了她。

    她仰头朝他笑道:“我果然还是穿不好女儿家的衣裳。”却隐隐闻到一股腥气儿,像是死鱼烂虾,她猛地一惊,推开这人,这人不是瑾云......

    小丫头在一旁急切道:“等什么!扒了她!”

    扒了她?冯月有些云雾之中,整个人就被拖着头发倒在地上,她痛得脸色狰狞起来,双手却被另一双手桎梏着。

    小丫头稚嫩的声音在头上响道:“还不快动手!”

    一双手在拉扒她的亵裤,一面儿捏着她的柔软淫笑道:“好货!好货!”

    她心头怒火大盛,大喝一声:“放开!”顾不得自己曾受过内伤,双腿使力一蹬,将那人蹬踹出去,那人滚去几圈,捂着胸腹痛呼“贱妇!”

    冯月冷笑一声,手臂上也用了力气将身后的婢女摔了出去。

    她看不见了,可还听得见,听得二人扑来,一个侧身便躲让开来,大声呼唤道:“来人!”本人却去摸索方才放在梳妆台上的长剑。

    “快去,她有武功!别让她拿到剑!”

    她听着那脚步去找剑,咫尺的距离,因她双目失明,生生听着那剑被人拿了去,只好立在那处,门外也没有人来,她偏着脑袋靠着听力来判别这两个胆大妄为之人在何处。

    冯月又闻见腥臭味,那人又来了,她手朝头上一摸,猛地刺出,就听得叮当一声长剑落地,扑通一声。一个男人倒地,而他的心口正插着一只金簪。

    小丫头呆呆看着那倒下的男人,又看着这个冷笑盈盈瞎女人,记起这个女人原是有个“玉面修罗”的外号,休说是人,便是杀神杀佛也不带眨眼的,如今这女人眼神空空让她毛骨悚然起来。

    “没有剑就杀不了人?”冯月咳咳一笑,嘴角又涌出一股血丝,十分骇人,却故作温柔地蹲下身去捡剑。

    小丫头被她这“温柔”模样吓得瑟瑟发抖,看她捡起了剑,尖叫一声就猛地朝门外逃去。

    几个脚步声随即进门,冯月手里捏紧剑起身,眼中模模糊糊是三四个身影,她偏了偏脑袋,带着些欢喜轻轻柔柔试探唤了句:“瑾云?”

    “冯月!你私通奸夫,该当何罪?”

    这声音怒不可遏,却在距她几步之遥停下了。

    她愣了一愣,被这“私通奸夫”四个字刺得生疼,他怎么就敢这么侮辱她?她伸手朝他的声音靠去,努力替自己辩解:“瑾云,你要信我。”她的瑾云,定要信她才好。

    手指才触到那冰凉的锦衣,就听得脚步一响,她触到的锦衣又消失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处,几根空荡荡的手指捏了捏,傻兮兮问道:“你不信我?”

    “你这奸夫就在屋中,你要我如何信你?”他朗声反问她。

    “我!哪里有奸夫?他不过是要谋害我,我杀了他罢了!”她是百口莫辩,他从来最信她,这次怎么这等诬陷她?

    “胡说,当我们这么多双眼睛是瞎的么?”

    “可不是么?不让太子进门,原是有人私通,不怕寂寞!”

    “你是犯了大罪,休想狡辩。”

    听着这三四个陌生声音,她脑袋又偏了偏,张了张嘴:“你们是谁?”

    “是谁?”慕容皖冷笑一声:“他们都是朝中要员!”

    朝中要员啊......她猛然明白了,他是怕杀了她会坏了他好男人的名声,所以要找几个朝中有名望的人来捉奸么?好一个心狠的男人,她为他双手沾满血腥,助他从一个废弃皇子登上太子之位,而如今他权势滔天后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杀她。

    她咳咳颠颠狂狂笑起来,笑得泪水不住往外翻滚,挂着一脸泪珠还在疯狂地笑。

    一人喝道:“笑什么?”

    她冷下脸来,冷哼一声:“要员?”将那长剑抬起指着那一团,杀气蓬勃。

    那一团微微后退,有些紧张望着前方这个双袖是血、狼狈不堪的瞎女人,这个玉面修罗的名号他们都是听过的,在战场上是所向披靡的一人......

    她仿佛听见了他们是如何害怕,弯着红唇,带着一缕血,傲慢一笑:“好一群朝政要员。”她本生得英姿勃勃、俊俏无双,如今这一笑如同苍山白雪般摄人心魄,让慕容皖捏紧了拳头,闭了眼:“你该死!”

    她该死?可不是该死么?她被他情貌蛊惑,替他出谋划策,助他登上太子之位,自己讨要了个太子妃的位置,却不知道他从来都认为她“该死。”

    “我错信你!”她将腰上玉佩扯下,朝地上一扔,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心里也叮叮当当响了几声又震得她泪水滚出,没了,都没了,他们的情真意切都没了。

    门外的婢子小厮越聚越多,睁大着眼睛看着这次太子和太子妃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慕容皖受不得她再拖延怒气腾腾喝道:“捉住这个贱妇!”

    几个小厮听见怒喝忙不迭涌进屋中,只见那惊才绝艳的太子妃如今狼狈凌乱地站着,犹豫一瞬终是伸手去拖。

    她双臂一震,挥开他们:“滚!”又带着脸庞上的泪珠咳咳一笑:“用不着你们来杀!”手中剑一反架在脖子上,猩红血喷洒在柔软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