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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在意。”苏卉环抱着自己,还没风干的发丝垂在脸颊两侧,她撩了撩颊边的长发,微微笑着,眼神柔和的看着那个蹙眉深思的女孩,她说,“阿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近墨者赤近朱者黑,她跟严婷林是好朋友,人品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顾紫始终眉头紧蹙,一副深思不解的神情。
苏卉的眼眶还有些红,一想到今天的遭遇,忍不住又开始难过了,她深呼吸,憋着眼泪,“感觉好委屈。”
“我从来没被人抓进厕所欺负,还被推进水池里。”苏卉越说越难过,轻轻的啜泣了。
......
在班级门口,说那句“我朋友找你有事”的女生是阿桑。见到她的第一眼苏卉便觉得这个女生很面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后来走到半路上她想起来时,还很惊喜的问阿桑,“你朋友认识我,我朋友顾紫也认识你,真的好巧啊。”
就因为这个“好巧”,苏卉问阿桑是哪个朋友找她时,阿桑笑得一脸神秘又期待的说,“待会儿见到了就知道了,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苏卉鬼使神差的跟着阿桑走了,她很单纯,只把阿桑当成是顾紫在原来班级里的好朋友,除此之外,从没联想过阿桑和严婷林也是朋友。
走进破旧的教学楼,苏卉才留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会来这里?”
当时她已经感觉到有一丝不妥了,因为一路过来阿桑脚步很匆忙,将她的手臂拽的紧紧的,生怕她转身跑走似的。
苏卉问完之后脚步放慢,很怀疑的看着阿桑,她下一句话还未问出口,人已经被阿桑大力往走廊尽头拽去了。
那一刻她很怕,这个楼时学校鬼故事的发源地,她曾大言不惭说过要来冒险。可真的被人拽进这里时,她是十分恐惧的。
阿桑拽着苏卉一把推开角落里女厕的木门,奋力将苏卉往里甩。
苏卉踉跄的撞到了墙壁上,手臂上传来的刺痛感使她皱起眉头,当她看见在门旁一脸冷笑的严婷林时,她的眉头蹙的更深了。
严婷林那张好看的脸带着冷漠的笑,目不斜视的看着苏卉,她勾起嘴角,冷漠的笑变得温和而甜美。
阿桑走过去,站到严婷林身边,一脸不屑的看着苏卉。
苏卉很惊恐的看着那俩人,她不知道这是蓄谋已久的报复,以为是严婷林在给她小教训。
严婷林的笑慢慢的变得柔和而甜蜜,轻轻的发出笑声,“苏卉,好久不见哦。”
在严婷林的笑声中苏卉放松了警惕心,因为那时的严婷林看起来很无害,就像第一次在篮球社面试时看见的她一样。
苏卉的眉头缓缓松开,眼神也没有彼时那么凌厉,她只是防备的看着那两个不是很熟悉的女生。
“听说最近你经常和学长在一起。”她笑着问,满脸好奇的看着苏卉,“一起在自习室晚修,一起回家,周末还一起去骑车。”她往前走近几步,站在苏卉跟前,笑容有些僵硬,刻意的拔高音量说,“你们感情很好呀。”
苏卉缓缓往后退一步,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说道,“我们感情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她余光瞥到阿桑往前走了过来,站在严婷林身侧,瞪着她,她当时只是觉得阿桑的逼近让她感到不舒服,于是瞪着眼睛说,“让开。”
苏卉从没觉得面前的俩人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她一开始惊恐的是严婷林竟然费尽心思将她骗来这里,她害怕严婷林会质问“你跟沈泰森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她想要尽可能快的离开这里。
严婷林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柔弱,相反的,她很强势。苏卉坚定的口气激怒了严婷林,她收起笑意,冷着一张脸,伸手猛地将苏卉往后一推,骂道,“你很拽啊!”
苏卉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推倒在地,她恼怒的爬起来要跟严婷林拼命,但被严婷林先发制人压着身子起不来,阿桑也过来压着苏卉。
苏卉被压倒在地,气的骂人,“神经病啊,你们放开我。”
严婷林嬉笑着骂道,“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神经病!”她拽起苏卉往一旁肮脏的水池里压,她轻声笑道,“别喜欢沈泰森好吗?”
苏卉的脑袋被塞进水池里,她挣扎着,手脚乱挥乱踢。
“别喜欢沈泰森好不好?”严婷林继续笑问。
......
“我从来没被这样欺负过,好委屈啊!”苏卉泪眼汪汪的看着顾紫,委屈的睁大眼睛。
顾紫赶紧收起情绪,往苏卉身边靠,抱住她安慰道,“我也没被人这样欺负过,以前都是我欺负别人,没人敢欺负我。”
被好朋友抱住,身处安全的地方,苏卉绷着的一根弦终于崩塌,有人安慰的时候,所有委屈都会被放大,她缩在好友怀里,泣不成声。
“我不要放过她们俩。”顾紫在苏卉耳边轻声说,似下定决心般。
苏卉的脑海里全是自己被堵在厕所的那一幕,她默默点头,默认了顾紫的决定。
严婷林压着她逼问“别喜欢沈泰森好吗”时,苏卉虽说不出话,可是打心底里在拒绝着。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喜欢了那么久,说放弃是不可能的,还没得到沈泰森的回答,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初恋。
倔强的苏卉不妥协,所以被严婷林推倒在地之后从头到脚被泼上水,严婷林和阿桑用言语欺负的苏卉哑口无言。
俩人抱在一起,苏卉低声啜泣,身子一颤一颤的,顾紫轻声安慰,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下课铃声响起时,苏卉终于渐渐停下哭声,红肿的眼睛看着顾紫。
顾紫伸手给苏卉擦擦泪水,“你别回家了,眼睛那么红。”
苏卉轻轻点头。
顾紫将桌上的手机递给苏卉,提醒道,“别打电话,发短信吧,你声音都沙哑了。”
苏卉听话的发了短信出去。
走廊上已经传来脚步声,顾紫连忙走过去将门关上,“我舍友差不多要回来了,咱们出去吧,要不然她们回来看见了又会到处传八卦。”
苏卉默然起身,穿上鞋子,她身上还披着毛毯,穿好鞋站起身她将毛毯往上丢进顾紫的床上。
顾紫走过来将下铺的床单拉扯整齐,有些烦躁的说,“真不喜欢这些人。”
苏卉压着嗓子说,“我也是。”
“走吧,到外面去。”顾紫说。
俩人出了寝室不知道要去哪里,顾紫问苏卉,“饿不饿?”
苏卉摇摇头,说,“不饿。”她哭了那么久,哭到感觉不到饥饿感,只觉得眼睛很痛,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的。
顾紫没胃口吃饭,于是俩人便商量着去楼上天台好了。
走到最顶楼时发现通往天台的铁门被上了锁,真是祸不单行,苏卉的脸色瞬间有些黯淡。
顾紫感觉到苏卉不开心了,她知道苏卉哭的时候喜欢在无人的地方独自伤感,所以她便说,“就在这儿坐着吧。”她发现苏卉的眼眶又红了。
俩人并肩坐在台阶上,沉默了一会儿后,顾紫扭头看着苏卉,柔声问道,“她为什么要欺负你?”
苏卉摇摇头,不说话。
顾紫不死心,继续问道,“她说了什么?”
苏卉继续摇头。
顾紫耐着性子,继续柔声轻问,“打人之前得有个理由吧,她欺负你肯定是有理由的,你告诉我,她说了什么。”她认真的看着苏卉,眼里满含期盼。
苏卉纠结地看着顾紫,许久之后才低声说,“之前的谣言,她以为是我。”
顾紫愣怔了。
前段时间关于严婷林的谣言,全是顾紫散播的。当时的目的很简单,为苏卉月考被陷害而打抱不平。
为了报复严婷林,顾紫向庄木东打听了很多关于严婷林的事,其中发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只是将一小部分的事实散布出来,并不觉得这样做会有多不妥。
她只是将大家遗忘的事重新提起,从没想过严婷林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不管初衷如何,这次是顾紫做错事了,她歉意的看着苏卉。
“对不起。”顾紫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向一个人道歉。
苏卉低垂着脑袋,唉声叹气。
“你别自责,本来这件事就是严婷林先挑起的。”苏卉说道。
当时知道顾紫做那件事时,苏卉心里又默默的生气过,那时她生气的原因是怕沈泰森知道事情跟她有关,但后来害怕的原因是担心顾紫受伤害。
此时说不生气是假的,说不难过太违心了,可是让她指着顾紫的鼻子骂“都怪你”又是不可能的事。
苏卉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你是为了保护我。”苏卉微微笑着看着顾紫,“感觉你对我真好。”
在苏卉上高中之前,在她身边守护她的人是廖颜言。那时大家都还小,不成熟,欺负人的手段无非是将对方的作业藏起来或者是偷偷向老师告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苏卉人缘好,很少被欺负,所以她没怎么感受到被廖颜言保护的滋味。
高中之后所受的委屈和污蔑,都是顾紫在为她尽心卖力,所以苏卉离不开顾紫。
想起阿桑的那句话,苏卉心里很难受,她说,“阿桑说我抢走了你,其实我并没有抢走你,是她抛弃了你。”
顾紫抬眼茫然的看着苏卉。
苏卉笑了笑,红肿的眼睛微微眯着,沙哑的说,“我现在终于能明白她为什么会指着我大骂。”
“你跟她只相处了一个学期,分开快一年了,她居然会跟我说这句话。”
——是你抢走了顾紫。
苏卉顿了顿,眉眼间有笑意,“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为好朋友两肋插刀,为好友打抱不平,鲁莽的少女有一颗善良的心。
当年的苏卉在顾紫的辟护下感受到了友谊的温暖,后来的某个晚上,她的友谊断送在自己的莽撞当中。
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顾紫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是她听到的最感动的话。
她朋友不多,因为喜欢跟着景文身边,所以很少去交朋友,很少体会到友谊的滋味。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和苏卉当上朋友,也不懂自己为何会为了苏卉而做那么多的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不留恋亲情,不迷恋爱情,没想到会栽在友情上。
那年的她们,在昏暗的楼梯间,并肩而坐,说了很多心里话,那些话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还时常出现在苏卉的耳边。
如果那年的冬天,苏卉知道在三个月后会失去人生中重要的一个人,她一定会在严婷林逼问“别喜欢沈泰森好吗”的时候坚定的说,“好。”
可惜,没有如果。
十几年后的某一天,苏卉带着顾紫留下的日记本来到她的墓前,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墓碑看着顾紫的日记,默默落泪。
日记本里记录下了这一天所发生的事,还有苏卉说过的话,在这一页的背面,红色水性笔写下的一段话,是苏卉从来不曾知道的。
——苏卉说我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亦师亦友。她说我教会她沉默的价值,勇敢的意义,她说在暗恋沈泰森的那些年月里,我起到了关键作用,是我的鼓励让她有勇气继续。其实她不知道,她才是我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已经忘记了微笑该如何扯动嘴角。如果不是她,漫漫人生路该有多孤独。如果不是她,我不会知道暗恋一个人是那么美好的事。
......
坐在墓前的苏卉翻着日记本,默默垂泪。在顾紫去世后,她曾愧疚到不敢去上学,不敢跟认识顾紫的人说话,害怕没有顾紫在的晚修。
因为无法面对事实,苏卉将关于顾紫的所有东西都藏了起来,直到在上海的街头看见庄木东的演唱会海报时,她才猛然感知时光竟然已经飞逝,顾紫离开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超过十年。
很多道理都是后来才幡然醒悟,很多人也是在失去了才悔不当初。
此时坐在楼梯上的俩人,相对而笑,约定以后不管距离多远都不要忘记对方。
2005年的一月,对于高中生来说生的距离还很难跨越,谁也不知她们最远的距离是生与死。
“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苏卉严肃的说。
“好。”顾紫微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