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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泉呵呵笑道:“我今年把孩子和孩子娘也带回来了,他们长这么大,也得回来认个祖宗。”
楚高氏那张厚嘴嚼了嚼,不说话,只是嗯了一声,心里生起一股子说不尽道不明的杂味,这人不回来她觉得不孝顺,这一旦回来了,忽然想起家里刚碾了的米又得扒拉出去好多,看这架势是要在家过年,楚高氏心中一百个不愿意。正想说话来着,身后楚老汉也走了出来,看见一旁站着只及楚明泉肩部的言?,慨叹了一下:“明泉,你也真是,孩子都这么大了,这才带回来。瞧这个是言?吧,哎,那个时候还不会说话,怎么就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叶氏趁这个时候赶紧让亭玉、朝秋和言?叫了爷爷奶奶,小时瑞躲在楚明泉的怀里,偷偷看了看这一家子,看看楚老汉又看看爹,看看楚高氏也看了看爹,觉得爹怎么长的一点都不像爷爷和奶奶。爹高高的,长的好看,完全不像眼前的爷爷。那依在院门口偷瞄的妇人又黑又胖又矮,还斜着眼睛看人,简直跟娘差到天上地下去了。
当即小时瑞就转过头埋到楚明泉的怀里,一声不吭也不叫人。
这根本就不像是他的爷爷奶奶,怎么都长的这么奇怪,完全是两样人。
楚明泉讪笑了一下,说道:“孩子小,不懂事,没见过他爷爷奶奶。亭玉和言?你们都瞧着过,这个是朝秋,十岁,这个是六岁的时瑞。”
那倚在院门口土墙上的秦氏吐了吐牙缝里的残渣污秽,忽然一高一低地唱起来:“哎呀,他三叔,你们这一大家子拉拉杂杂的六口人,都快赶上你大哥家的啦。瞧你们这身上穿得,啧啧,日子过得不错,也帮衬一下你大哥啊。你大哥就知道给家里地里刨粮食,这么一大家子全靠他一个人挣,益财还没娶个媳妇儿,连彩翠都眼看着快找人家了,这压箱底的好衣裳都没一件——”
原本想在进门前压压老三媳妇儿的楚高氏被两人抢了两句,吭哧两声打断道:“在外头说什么胡话,这地里出的不都是你吃的?有本事自己回去赚去,眼红个什么劲。”
这人在雪地里站久了膝盖都疼,楚明泉心里极为尴尬,但在外头到底不好说什么,就这么一句两句说了说,最后才进了屋。
朝秋往屋里一看,猛得吓一跳。这在外头被白雪覆盖了,看不出什么来,进了屋,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的茅草有好几处稀稀拉拉垂下来,被铲掉雪的屋顶也见缝了,那光从缝里透进来,别提有多寒碜。周围是塞满了旧家什,农具,也没看见有什么粮食袋堆着,但地方小,人多了在一起愣是没下脚的地。
等一家子搬了拉拉杂杂的高低凳子坐下,朝秋偎依在亭玉的身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泥地,脚尖无意识地磨蹭着,不一会儿就蹭起一个坑,听着各说各话,尤其是大伯母一直绕着工钱多少,存了多少,那彩翠和彩春的嫁妆钱都没一个子儿,朝秋心底里起了千百个不愿意。不是她嫌穷,而是那*裸不带一点客气的话,她听在肚子里都觉得憋气,更不要说将在这里常住的爹和娘了。奶奶楚高氏分明就一脸不想见到的样子,那么明显,仿佛要吃掉她多少粮食一样。
对面的大伯闷不吭声,就呆呆坐在那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刚好和大伯母形成一个反差。爹爹排行老三,这还没见过的二伯据说是去二伯母家修屋顶去了,楚高氏话里话外的不满。五叔瘦瘦小小的,跟没抽好的豆芽一样,虽然长了一张比起大伯要耐看的脸,但那脸上的神色就跟宠坏了的少爷一样,眼睛里完全都没看见这家里头的破破补补。
朝秋抬起头看了一眼楚明泉,脑子里一直在想基因遗传真是没个准头。还好她爹长得俊,她娘也是地地道道的江南美人,否则要跟这大伯一家一样,她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像现在这么亲热。
叶氏这时候倒了茶出来,朝着楚高氏和楚老汉行了个礼,“爹,娘,媳妇儿那些年年纪轻,不晓得事儿,今天给二老赔罪,这么多年没回来。这是媳妇儿在羊城挑的,也不知道您二老喜欢不喜欢。”
楚高氏接了叶氏递过来的银簪子和玉镯子,美滋滋地立马往头上插去,也不管正不正,拿起玉镯子就拼命往手里套。奈何那粗手粗脚的,愣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塞进去,楚高氏吊起了脸:“这哪里戴得进,买个大点的钱又能加到哪里去。”
叶氏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红着脸老实说道:“那掌柜说这是最大的尺寸了,我也不晓得娘的尺寸——”
楚老汉磨蹭了一下媳妇儿给的烟斗子,闷声说道:“行了,老三媳妇儿给你你就带着,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
秦氏冷眼瞧着,那眼神一个劲地死戳那玉镯子和那银簪子,心中直骂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想想自己那嫁妆带过来的梳妆盒里,就一把断了几根齿的木梳,一个木髻扣,一对镀银的耳环,一根留着给彩翠带的红绳,没了。心中更加愤恨叶氏对她一点表示都没有,她也不想想,别说本就不应该老三给老大准备礼,她开口闭口说的又都是些什么话。
楚老汉看言?坐得正,人虽然瘦,肩膀倒是宽,跟楚明泉说道:“言?这孩子,看着倒挺书生气,是个好模样。”
秦氏立马插嘴道:“好模样有什么用,看着瘦瘦白白的,肯定没下过地,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啧,不像他爹,倒像极了他娘。哪里像我们益财,敦厚老实,那地里刨食的架势像足了他爹的能干劲。”
楚高氏立马就不服了,“老大家益财能干是能干,可十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这都十七的人了,连跟个姑娘都没说过半个字,愣是连个说对象的都没有。哼。”
秦氏被楚高氏说的闭了嘴,只是那起伏不定的胸口,摆明了憋着有多少怨气,便不管不顾说道:“哼,我们益财是老实,看看人家孩子白白嫩嫩的,指不定长大了就跟城里头那什么了。”
楚高氏本想一杯子摔过去,到底没舍得这瓦瓷,刚想开口训,冷不然被窝在秦氏身后的彩翠说了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娘,你说的是那小白脸么?他比小白脸可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