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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这太荒谬了!”
同一时刻,主城东北方,以平原盛产的黑色砾岩为材料建筑而成,供奉祭祀巨狼族先灵神夏洛坦的神殿深处的左侧偏厅中,一名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干瘦却精神矍铄的红袍老者拍案而起,嘴角同样花白的胡子因为怒火而一颤一颤抖动着。
“都这时候了,吉吉这犟家伙还在说些屁话!”如枯树枝干般的手掌拍在一旁摆放着青葛梨汁饮料的石案上,沉重的力度让那两只盛装着果饮的陶杯都隔空跳动起来,“不让我们插手,难道要长老会等到外面那个泰勒斯之眼把巨狼城埋了才插手?!”
支持着整个厅堂的一排圆形石柱上,魔焰符火把啪地爆出一个火星。
大厅中央左右分摆的两列数十把铺设了兽皮的石椅,或坐或立几乎满满当当,面对红衣老者咆哮般的怒吼却一时寂静无人应答。
“哎呦,我说——乔长老,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拿出手帕擦着满脑门的汗,脸圆肚圆浑身无一处不圆的谢顶中年男人,一双被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眯缝着打量着他身旁。
正坐在红衣老者乔长老身边的这位身穿黑袍的胖子,打破了沉默插话嘀咕道:“再说了,外面那个冰雪之眼规模不大,要把巨狼城整个埋掉还早着哩……”
“你闭嘴,洛克萨!”颤动着胡须,一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珠这时却瞥向对面上首坐在第一把石椅上的族长帕托克,“总之,一定要好好查一查那个来历身份都不明的年轻人,叫、叫——”
“凌霄。”捧着陶杯正啜饮青葛梨汁的名为洛克萨的黑衣胖子,这时又见机插了一句。
“对,那个叫凌霄的年轻人,造成这样大的混乱局面,当初就不该留他在巨狼城居住又放任他随意行动,吉吉还扯出什么泰勒斯使者这样的鬼话!”
“哦?”坐在乔与洛克萨正对面,一头灰发整齐梳在脑后,同样双手捧杯拥有一双青灰色眼睛的高大年轻男性突然开口打断道:“听乔长老与洛克萨长老两位所说,似乎这次出现在巨狼城内的泰勒斯之眼与这凌霄有莫大关系?”
“这个么……”被那双属于爬行动物般的湿黏冰冷眼珠盯上,洛克萨才擦干的汗又开始冒了出来。
“哼!”一旁坐下/身的红袍老者倨傲的仰起下巴,斜睨着眼似乎对这年纪尚轻的男子充满不屑,怪腔怪调就开口言道,“无论有没有关系,这都是巨狼族内部的事情,就不劳西维亚族长操心了。”
“那可真是遗憾。”嘴上虽这样说着,西维亚的脸上表情却不见一点失望可惜的神色,他把视线投向不远处,那一排排承受整座议事大厅顶部重量的黑色岩柱,更精确的说,是紧盯着柱与柱间隙的某一处阴影中,“作为荒蛇一族的族长,我到真是想见一见那位神奇的使者大人。”
双手抱臂,背靠石柱投身于黑暗阴影之中的中年灰发战士萨狄斯闻言皱了皱眉,那张轮廓分明却过分瘦削冰冷的脸微微抽动,最终却还是无声隐没于跳跃火光所照映不到的昏昧暗影中。
“他算什么使者大人,不过是被罗勒那个不详之子捡回来的无用废物罢了。”
“给我住口,肯恩!”手中结实的陶杯啪一声在石案上碎裂,巨狼族族长帕托克侧转了身脸色铁青,瞪视着那个一早站在他身后眼神阴沉的小儿子。
空旷的大厅再度陷入一阵尴尬的死寂,只有从破裂的陶杯碎片间隙漏出的青葛梨果饮,那半透明的汁液于几案与岩石地面间滴答流淌的声音清晰可辨。
良久,当父与子无形的对峙让长老洛克萨那肥胖的身躯汗出如浆,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
“抱歉,父亲。”
退后一步,顺服的低垂下头颅,背在身后的拳头却青筋突起被死死捏得发白,简直是磨着后槽牙艰难吐出的声音,却让在场的大部分巨狼族人们松了口气,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阴私秘辛,要真在如今这三方汇聚的情况下被抖落个干净,那可真是……
“好了好了。”拍着手,毗邻红袍老者乔与洛克萨两人再往下一个位子,褐发高高盘起,穿一袭端庄的黑色长裙,人近中年却依旧艳光照人的巨狼族唯一一位女性长老林莲起身高声道:“泰勒斯在上!既然巨狼族、荒蛇族以及半人马族三方都有意合作结盟,就让我们赶紧回到正题,把眼前迫在眉睫的人员指挥调度和分配问题协商下来。毕竟遗迹之丘即将开启的泰勒斯之眼,可不会体贴的等到我们没完没了掐完架才开始!”
“什么?什么?”
原本端坐在左侧那一排石椅上,位居荒蛇族长西维亚和巨狼族族长帕托克之间的半人马领地首领安德里西姆,被林莲中气十足的高音震醒了瞌睡,“泰勒斯之眼开启了?快快,艾利我们走——”
半张脸胡子拉碴,迷迷瞪瞪跳将起来就往外走去,一身山地矮人手艺出品的亮银锁甲与腰间两把宝光闪烁简直刺目的半身长剑叮啉哐啷。随侍在旁被拉着一起移动的名为艾利的小少年面色通红,一把扯住丢脸丢到巨狼城的高壮首领垂在腰后的红发,使出蛮力往回拖,“首领,各位大人们还在协商解决中呢,您坐下吧!”
“嘶!痛痛痛——!”被强压着坐回到座位之上,揉着自己满脑袋红毛,睁着双褐红色眼睛的安德里西姆表情颇为无辜,“好痛啊,艾利。说了多少次了这是我的头发不是尾巴,就是尾巴也不能这么随便用力扯的啊。”
一边的西维亚族长身后,黑色面具遮住一半脸部的女性护卫俯低下/身,在其耳边窃窃低语几句后,原本眼神阴寒的荒蛇族族长也朝两人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带出一丝玩味。
“对不起,首领。”因为这是能唤醒你那该死的瞌睡让你迅速清醒的最有效办法。
被周围的揶揄视线注视得简直想踢人的小少年艾利,黑色头发一半披散在颈间一半扎起,垂下了脑袋仿佛要将地面看穿般,盯住自己的脚尖不放。
“哦,没事。”听见少年道歉后就大度挥了挥手,高大的身躯懒洋洋摊开在座位上的安德里西姆末了又接口说着,“反正半人马状态的时候你可以扯我的尾巴,艾利。”
噗嗤声抽气声咳嗽声一时此起彼伏充满整座厅堂,叫做艾利的少年只是把头更低的垂下去,那模样恨不得能立刻隐形变成透明消失掉。
实在太丢脸了!这个由半人马族首领而起,上行下效的‘瞌睡天然呆一族’的谐称看来真的是摘不掉了。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不好起来的少年绝望得简直想要仰天长啸几声。
“唔。”
重重咳嗽几下重整起表情,一边依旧站立着的长老林莲一双棕褐色美目瞟向安德里西姆与少年艾利,“感谢泰勒斯,看来半人马的首领现在也非常的清醒了。那么我们就重归正题,既然是要三方共同参与狩猎这个位于遗迹之丘,保守估计为中型规模的泰勒斯之眼——”
泰拉大陆上不定时出现的空间裂隙大小规模并非一成不变,而且真正开启的时间——也就是将另一位面世界的景象或是生物投射到这片土地所需的时间也长短不一。不过与裂隙毫无规律可循不可捉摸的出现地点相比,经历千年的摸索总结,通过计算一个泰勒斯之眼由不稳定逐渐趋于稳定最后开启所花费的时间长度,除去极少数变异裂隙之外,泰拉的住民们基本能够提前判断出这个空间裂隙大致的规模。
最初新生的泰勒斯之眼,只是一个散发螺旋形光芒高悬于半空的圆盘状结构罢了。此时只能被称作预兆的状态,因为漩涡光芒覆盖的范围之下,是不会有任何属于异世的景象映射出现的。其中很小一部分,在这样不稳定状态下直接又消失不见的先例也是有的。
而绝大多数没有消逝继续成长,并且逐步稳定下来,到最后出现属于其他位面特有的地貌景色生命迹象的,就可以称之为开启状态。一般而言经历上述这一过程的时间越短,裂隙的面积规模也就越小,反之,开启花费的时间越长其规模就越为庞大。
最为普通的就是遍布大陆各处的小型裂隙,然后是中型、大型、甚至巨型,比巨型更为罕见的混合变异裂隙,除出现地点未知外,是连开启时间面积规模都无法预判的特殊种。
根据裂隙光芒的颜色不同,又能大致判断出即将开启的是什么类型,大地、火焰、水、风还有植物木裂隙,褐红蓝白绿都拥有专属于自己的不同色彩。而出现在巨狼城西南上空的冰雪之眼,已经能够划作水与风混合变异的范畴,另外,苦痛高地雷鸣山脊的千年雷阵、歌雨林地贤者尖塔的腐蚀深渊、闪光丘陵金色圣地与英雄平台的终末之门风嚎巢穴这些,都是令所有泰拉大陆人类闻之色变的恐怖变异裂隙。
“鉴于这次的泰勒斯之眼出现在三方领地交界的遗迹之丘,这里我建议大家平均分派人手。”
“林莲大人。”优美的男中音如琴弦震动,位于林莲左手位的巨狼族另一位长老米拉,从进入议事大厅后第一次开口出了声。正值壮年身着黑色长老袍的他,微微卷曲的棕发被精细的梳起扎拢,看模样不像个久居高位者反倒充满了诗人般浪漫儒雅的气质。
“哦~什么事,米拉大人?”下意识放柔了声音,被那双脉脉含情的棕黑色眼眸凝视,即便是矜持守礼的长老林莲都忍不住荡漾起少女情怀。
“也没什么。”微微一笑摇头,米拉顿了顿又开口道:“只是在我们开始讨论前,是不是该等一下吉吉大人?毕竟——”
“这什么话,米拉!”一直找不到机会发作的红衣长老乔白色的胡须又抖动起来,位居一众长老之首,所有人里,也就属他与先知吉吉最为水火不容,“那倔家伙自己不来随便打发了个侍从糊弄我们,现在还要我们去请他过来不成?!”
找准炮口的长老乔隔着两个位子,侧转了干瘦的身体对着米拉不满的抱怨。
而在因为一句话就无辜遭殃的米拉无奈叹息,林莲与洛克萨纷纷帮腔劝和的当口,以黑焰铁包铸千年铁芯木打造而成的议事厅大门却轰然开启——话题中人的巨狼族先知,就这样带着一身风雪与寒气,于众人纷纷的注目礼中匆匆而至。
“萨狄斯是我的护卫者,以忠诚与生命彼此交托,可不是什么用来随便糊弄人的侍从之流。”
目不斜视在左右两排座位之间的过道内穿行走过,长发松垮灰袍黯淡破旧,但艳丽的脸庞与高挑身形向外散发的逼人气势,却叫所有人生不出小觑之心。接近红衣大长老乔的面前时,红色泪痣点缀的右眼角睥睨向他,张开嘴就让人一阵仰倒气结,“下次称呼他时,希望您可不要因年纪老迈再度记不清楚弄差了。”
说罢,留下被激得站起身胡子乱翘、却呼哧呼哧喘着气说不出话来的长老乔,在安德里西姆的哈欠、西维亚复杂的眼神、胖子洛克萨擦汗的动作中向前越过乔的座位,来到了与巨狼族长帕托克遥遥相对空置的右侧首位坐下。
“那么,林莲。”与对面的先知吉吉眼神片刻交流后,保持着沉默一直未曾有过正式表态的巨狼城之主帕托克站起小山般壮硕的身躯,洪亮的声音压制住空气中隐隐的紧绷与暗流,点头向不远处斜对面的长老林莲示意道:“开始吧——!”
“是。”
……
单手支额,无聊的看着这场进行中的商讨,三方人马为自身的付出与利益回报开始了艰难冗长的交涉,先知吉吉雪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散漫的神思早已经不知飞向了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