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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认出老子了,难道你天天将我的画像,供着膜拜的?”歪戴帽衙役摘下小帽,随手扔掉,愤愤地道:“啊呸,真是晦气,你这断袖的妖人,怎好膜拜老子。”
正当众人满头黑线,不明所以时,他却又嘿嘿一笑道:“我说单中天,你那老相好郑屠夫,怎没作陪,依说此时,你两正处蜜月期才是,莫非这么快你就另结新欢了。”
燕春楼内,单中天暗算凌欢事件,被传出无数的版本,但不管是怎样的传说,单中天与郑屠夫,曾发生分桃行为,却是被世人所知晓,众人也因而恍然大悟了。
“凌欢,你竟敢公然袭击单家高级家丁,并致其重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我要控告你,你就准备接受惩罚吧。”单中天压根不接话茬,而是神色狰狞地鼓噪道。
凌欢毫不色变地狡笑着问众人:“王哥,你们有谁看到我伤人了,我这人从不打人,最多偶尔打打畜生而已。”
“没有,刚才有人伤人了吗?明明是那管家,为了恫吓屈学子,而以身示范人彘酷刑,自己折磨自己的嘛。”众人恍然地感叹道。
管家自己折磨的断腿断手?你们以为,是玩儿五指姑娘那么方便。单中天气得三尸暴跳,指着王知县嚷嚷道:“王贤德,你等竟敢合谋陷害我单家,今日若不给本公子一个说法,你休想善终。”
凌欢倏地将脸一板,怒斥单中天道:“吵啥吵,当这里是菜市场?”随后,他又对一旁的衙役,沉声命令道:“那个谁谁,你们将有自虐倾向的管家,关进监狱,严加看管。”
“是凌公子。”被凌欢点名的两名衙役,立即将昏倒的管家架走。这些衙役,都曾跟凌欢并肩战斗过,对凌欢,那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我看谁敢带走他?”单中天急怒攻心,立即想也不想,愤然拦住衙役。
若让官差将管家当众带走,不但单家声誉一落千丈,而且连单家的秘密,都有可能泄露出去,毕竟这管家,知道太多秘密了,谁又知凌欢会如何折腾。
“单中天,你敢妨碍司法公证?”凌欢诡谲一笑,不怀好意地说道:“今日是重审《送妻曲》案,你作为被告,若大闹公堂,那可是罪加一等的。”
“你?”单中天神色一僵,眼神几经闪烁,渐渐现出彻骨冷意,转向屈学子,阴测测地道:
“屈学子,我入魂道的琴曲,与你那首真的一样吗?不错,你那前妻,确将《送妻曲》卖给了本公子,可若仅凭此,想要诬陷我,你付出的代价,可不是6年前那般简单了。”
屈学子骇然,看了眼阴冷的单中天,心中“嘎登”一沉,顿时想起了6年前的往事。那时的他,不仅被一群素不相识的无赖,打得卧床不起,生活还一度陷入,无限恐惧之中。
最厉害的一次,他外出归家,却骇然惊觉,满屋子的毒蛇、蝎,等毒虫,连被子里都盘着条,米把长的大王蛇,害得他差点丢了性命。
就是如此恐怖的经历,如今单中天却说是轻的,那么再严重的情况,就可想而知有多恶劣了。
本来他也有书生的傲气,但当长期面对,远比死亡还要可怖的,非人折磨时,那点傲气,早被消磨一空的变成懦弱了。
单家在邗县普通老百姓的眼里,那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般存在,面对此时单中天的威胁,凌欢为屈学子打足了劲的勇气,再一次崩溃,屈东来带着打颤的哭腔道:“单,单公子,我,我……”
说到这里,他就像被蛇咬了般,突然疾速跪行至凌欢的脚下,趴在地上,热泪滚滚地哽咽道:“对……对不起,凌,凌公子,我……”
他的声音凄凉无比,最后竟已泣不成句了,令所有人都凉飕飕的落索。大家不禁扪心自问,屈学子的反应懦弱吗?面对单家这个庞然大物,在座又有谁,有勇气雄起。
哼,本公子倒要看看,姓凌的你将如何收场。单中天缓缓站直身姿,脸上露出风都挡不住的,阴冷嘲笑的表情。
邗县出现凌欢这异类,就实属不易了,要知县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单家的佃户或是长工,他绝不相信,还有人胆敢明着,对抗堂堂的单家,屈学子反应在意料之中。
凌欢眼见屈学子如此模样,心情极度不好,满嘴的苦涩,胸膛愤懑的像要炸了似的。
他阴沉着面孔,眼神复杂地盯着屈学子,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倏地挺直腰杆,疾步走到大堂门口,遥望着无尽的虚空,悠悠道:“平生志业在琴曲,头上如今有二丝;
“琴圣尚知倩女怨,山妻不信出身迟;陋簪任意撩秋鬓,明镜从他别画眉;今日别同行路客,相逢即是扬眉时。这便是那首《送妻曲》了,只不过那出人头地的一天,已遥遥无期了。”
屈东来闻言,浑身一颤,泣声哽咽戛然而止,陡地抬头,仰望着那个,沐浴在阳光中的单薄少年,突然觉得,少年人是如此地高山仰止。
凌欢所说的这首《送妻曲》,正是当时屈学子,被妻子逼迫无奈,而创作的琴曲。
此曲的大意是:我生平志趣在琴曲,如今虽未得功名,但连不问世事的琴圣、都能理解徒弟倩女的情愫,只是妻不信我有那一天;(倩女与琴圣的故事,接下来会有描述。)
今日我同意,将粗糙首饰从你簪发上摘掉,任别的男人,对着镜子为你描画眉毛;分手后就各奔东西了,如能见面,也许是我出人头地的一天。
那时的他,即便面对离心妻子的逼迫,都能豪言出人头地的一天。而此时的他,却懦弱的,连挣扎的勇气都没了。
“人的一生,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凌欢凝视堂外,继续怅惘地喃喃自语道:
“重要的不是你认识多少人,而是在你离开时,有多少人感到这是永久的损失;重要的不是你的记忆,而是爱你的人的记忆;重要的是你每一次正直、怜悯、勇敢、和牺牲,都能激励他人,让他们以你为榜样……”
婉君啊,在你的记忆中,我又占几何呢?凌欢的双眼湿润了,却不等众人继续品味深沉,而是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屈东来,你没有对不起谁,只要自己扪心自问地,死而无憾!”
重要的不是你认识多少人,而是在你离开时,有多少人感到,这是永久的损失!堂里堂外的人们彻底震撼了。这难道就是凌欢,能受得住重重打击,屹而不倒的强大精神?
一位站在堂外某角落的,蒙面黑袍人闻言,异禀的眼睛神光一闪,突地没来由一颤儿,止水的心房,架起道绚丽彩虹,初萌莫名乍现:“究竟此时,是真正的他,还是那个坏胚子,是他的本性?”
重要的不是你的记忆,而是爱你的人的记忆……在另一个角落里,站着的玉貌丹唇的公子见了,突然惆怅的几欲窒息:“他究竟在思念着谁,这登徒子的心,究竟有多深,为何显得如此孤独?”
重要的是你的每一次正直、怜悯、勇敢、和牺牲,能够激励他人,让他们以你为榜样!屈东来缓缓咀嚼着,不知不觉间,站了起来,眼神里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神光,连佝偻的脊梁,都变得伟岸挺拔起来。
凌欢霍然回头,定定地望着屈东来,神色极其复杂,突然笑了,笑得竟很妖异:“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好,哈哈……男人就当如此!”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只此一句话,屈东来就像行将就木的老朽,突然吸足了纯阳的元气,连枯槁的生命,都重新焕发出青春的精神,他倏地扑向堂门口,激动地道:“凌公子,我,我终于明白,什么才是我自己的魂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