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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叶澄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抱着被子来回滚了两圈实在没有睡意,翻身下床,光着脚跑到客厅,扑向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那人。
程亦阳一扭脸就见叶澄朝他扑了过来,赶忙扔了手里的东西接住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把人抱好,问道:“睡不着?”
叶澄点头,跪坐在程亦阳身上伸手捏他的脸,居高临下的命令,“明天早上吃汤面,要两个鸡蛋的。”
“好”
“后天也想吃。”说完,手指往后,又摸了摸他的耳朵。
“嗯。”
“那大后天……”
……
等程亦阳把突然变唠叨的叶澄哄上床后,已是凌晨,正准备起身离开到沙发上睡,走出两步却在听到那人的喃喃自语后又退了回来,帮他盖好被子,躺下,把人圈在怀里,入睡。
一夜无梦。
叶澄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头天晚上即使玩的再晚,转天也能按点起来,没想到今天这一觉竟然睡到中午,伸了个懒觉揉着眼睛出去看了一圈,发现程亦阳并不在,餐桌上到是有一小锅汤面,红彤彤的西红柿鸡蛋面,里面有两个漂亮完整的荷包蛋。
叶澄顿时笑眯了眼,拉过椅子坐下,一眼就看见锅边那张显眼的便利贴。
——够你喝一天的了,记得热
大夏天的还要热啊……叶澄心里抱怨却还是老老实实端着汤锅放到灶台上开火,略微意思一下,盛了一大碗准备消灭今天的早午混合餐。
呼噜呼噜吃的正香,面条劲道鸡蛋喷香,番茄酱也放的刚刚好,就是味道有点淡,不过还是一样好吃,叶澄心里正美呢,还没等到他感叹程亦阳手艺又精进不少的时候,叶永一个电话就把他叫回了家。
程亦阳最近不知在筹划什么东西,刚回国就开始东跑西跑的闲不住,等他的事告一段落回家时看到屋里没开灯,心想叶澄是又回家了么。
拿着东西走到书房的时候,这才看见窗台边上有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饶是淡定如他也着实被吓了一跳,打开灯,只见叶澄此时正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靠着窗边往外看。
程亦阳心中了然,叶家这次,麻烦恐怕不小,如若是他能帮的一定会帮,只是这次事件特殊,没等最后结果出来,津市如今已是流言满天飞,根本拦不住,这还不包括网上的抨击谩骂。
“叶澄。”程亦阳喊了他一声,只听那人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与人倾诉般缓缓说道。
“是我家的采购员买的食材里掺进了毒蘑菇,数量很少,正巧被死者吃了,间接诱发心脏病致死。”
程亦阳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我爸想把锦城盘出去,或者买了,还说家里前些年也赚了不少钱,一部分留给我们几个,剩下的给他们环游世界用。”叶澄淡淡说道,近乎冷漠,像在讲述旁人的家事。
“给死者家人的赔偿款已经谈好了,你说……好好的怎么会买到毒蘑菇,那东西不是长在深山老林里么,满世界瞎跑什么。”窗外黑漆漆一片,只留下邻家微弱的灯光与路边冷清的灰白色,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眼前剩下的只有无尽黑暗。
他不知道为什么家里人能轻易的选择接受这个结果,为什么不再要求公安局彻查一遍?明明不对劲,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为什么他们能这样冷静的接受!只有他一个人感到不情愿……不痛快,事实真的有这么巧么。
锦城的采购员很少出门,大多是各个菜店把食材直接拉到酒店门口,除却那些稀罕的物件,锦城里的人根本不会亲自出去买,那又为什么这次偏偏弄了一堆蘑菇回来……
在他家的酒店里掌勺的大多是老师傅,难道非不清什么是有毒的东西什么没毒?换个角度再查一遍说不定会新发现,为什么不再试试,这几年他爸好不容易才把锦城酒楼,变成锦城酒店,因为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难道就要把以往的努力付诸一炬?这样不负责任的做法对死者更加不公平!
程亦阳走到叶澄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而后轻声问道:“你父母今年多大年纪?”
“他们同岁,今年刚好四十二。”
“你的其他长辈呢。”程亦阳继续问他,略带低沉的嗓音,成熟而有魅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叶澄摇摇头,道:“二哥说爸妈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逢年过年,我们也都是呆在家里,没见过老一辈的人。”
“人到中年往往是个较为痛苦的阶段,上有老下有小,身上的责任与要承担的压力是年轻与老年时期的数倍,而你父母却有机会在寻常人最难熬的阶段放□上的担子,去环游世界,你不为他们感到高兴?居然还敢愁眉苦脸。”程亦阳叹了口气,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因为身高的原因他可以轻易把叶澄整个人圈在怀里,低头闻着他的发香,继续开解他,“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悲剧已经造成,即使努力澄清,到最后查明事实又如何,即使所有的一切和你家,和你父母没有任何关系,可是那人,始终是在你家出的事。”
“与其让你父母下半辈子都要致力于修复酒店名誉上,还不如就像他们所说,走遍大江南北,环游世界一周,乐得清静。”
轻轻吻了吻叶澄的发,程亦阳难得露出一丝温情的笑意,“咱爸妈跟你说这事的时候是不是带着一种你从未见过的轻松?”
叶澄微愣,是这样么,彼此相伴环游世界,这才是他父母一直所向往的生活?
叶澄小时候其实常听他妈念叨,每每说起丈夫,脸上都会露出一种名叫幸福的神情。
“你爸啊,根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心太好,也没有野心,还好这些年有我在他身边才没亏了本,要说当初那些人说的也没错,这么个老实人,嫁给他不是受一辈子罪,就是吃一辈子苦。”
“妈妈,那你受罪受苦了嘛?”小叶澄那阵总会趴在她妈妈的膝头,仰着脸,认认真真的问。
“当然没有,不然就不会有你们几个小鬼了!你爸啊,可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看着挺精明实际上傻到连慌都不会说,出门应酬还怕我担心,非得磕磕巴巴的编个瞎话骗我,还不如不说呢……”
“其实现在想想,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真的很难得,即使没有我一直向往的那所谓自由,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还有你们三个小鬼头,这日子,也还不错……”
“澄澄呀,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好,无论你以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记住两件事,第一,就是要学会顾家,这样不管以后遇到怎样的困难,你还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无论外面的路多难走,在家里歇够了,整装待发,那一切……迟早都会过去的。”
“那第二呢?”
“第二呀,等你长大有了能力的时候,带上你的爱人四处走走,放下你身边的一切,要走的很远很远。”
“这么多年操劳,或许只是因为想给你们兄弟打下丰厚的物质基础。”
叶澄放松身体靠在程亦阳肩头,忽然发现自己两世为人都没弄懂自家爸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或许他爸这么多年都不想过多关注扩充面门和增加分店的事,也是因为如此吧。
叶澄想罢,心中的郁结渐渐消失,突然抓起程亦阳的一只手,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巴里含住,用舌尖舔了舔,刻意忽略那人身下的反应,含糊的扯开话题,“早上那锅面盐放少了。”现在补过来,恩,还真挺咸的。
程亦阳扶额,这小鬼,肯定是故意的!分明还在计较昨晚的事。
叶澄终于放过那只可怜巴巴的手,随后又不安分的在程亦阳怀里蹭了两下,引来那人略带隐忍的闷哼。
“你说,什么时候把咱俩的事告诉双方父母?”叶澄不动了,突然一本正经的问他。
程亦阳努力忽略身体的反应,认真思索起来,不敢确定叶澄的父母是否可以接受他。
“你爸妈应该管不了你,我这边难度不小,要不行的话咱俩也私奔得了。”叶澄突然玩笑似得说道,“反正有前车之鉴,爸妈又有我大哥二哥,咱俩找个躲些日子,如果我爸妈松口的话就回来,一直磨啊一直磨,磨到他们同意的那天,也可以先去结婚,不办婚礼,等他们同意,双方父母还有亲朋好友,一起参加咱俩的婚礼。”
“到时候你就穿黑西服吧,我要穿白的,白衣白裤还有白鞋,一直想穿白色西服来着,不过总觉得闲着没事穿一身白感觉有些骚包。”
“等岁数稍微大点就去领养个孩子,女孩男孩都行,孩子长大十八岁,咱俩也去环游世界,我有很多地方想看,到时候再列个计划表,走遍这世界上的每个国家……”
程亦阳失笑,看着这人有些傻气的憧憬未来,想着明天要不要去给这小鬼买套白西服放家里让他过过干瘾,把人搂紧,用一种无所谓的语调说着格外认真的话,“这么笃定咱俩会结婚?”就算是异性恋,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走到最后,这小鬼,为什么会相信他们两个可以共度余生。
“恩,谁要是在半路跑了,另一个就负责把他抓回来。”叶澄突然笑了,把自己的手按在程亦阳的手掌心,和他十指紧扣。
“我知道世事难料,未来或许有很多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周围,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说。”
“我想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叶澄转身和他对视,把两人的手调整好,严丝合缝的握在一起,像要融化在彼此的血肉中那般。
满室温情,不经意间许下的一句诺言,在彼此心中生出一颗再也无法与之分离的青色种子,需要细心浇灌使之逐渐长成参天大树,希望直到枝繁叶茂的那一天,他们二人,还能记得此刻这份珍贵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