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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觉我错得厉害。我这样,不是帮她,而是在害她。我不想看着她死,我要她活着。所以……”沉鱼喝了一口茶,才道:“我故意与她大吵了一架,说不想再受她的摆布,又戳到她的痛处。她竟然一气之下让我滚,我就这么‘滚’出来了。”
这话一说,公仪凝和洛长熙都大大吃了一惊。
沉鱼可是苏五娘花了大力气,培养了整整十年的美人,实在让人想不到,苏五娘竟然会这么轻易就赶她走。
公仪凝朝洛长熙递了个眼神。
莫非……
沉鱼说的是假话?
洛长熙竟然也看懂了,只是摇了摇头。
她也不确定。
不过,她不知怎地想起了公仪凝曾经对她说过,十年前苏五娘买了沉鱼之后所说的那些关于“小鱼”的话。洛长熙有些疑心,会不会是苏五娘心软了,想放了沉鱼?可洛长熙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的苏五娘不会再是十年前的那个苏五娘。
尤其沉鱼的目标是凌相,牵涉如此之大,苏五娘绝不可能轻易心软。
公仪凝又问沉鱼:“你说了这么许多,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来染香楼究竟是为什么?”沉鱼颔首道:“我来染香楼,是想与大老板和殿下做一桩交易。”
“什么交易?”
听到“交易”二字,公仪凝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我知道你们在查她。她如何想我顾不上了,我只做自己的决定,若是大老板与殿下还对我有兴趣的话,我想用我此后余生,换她的一条命。”沉鱼这话根本就不是对公仪凝说的,她转头对另一侧的洛长熙道,“殿下可愿意成全沉鱼?”
洛长熙心中微震,但面上却半分不显,只说:“与我有什么关系?”
沉鱼笑了笑。
“最近京内关于殿下的传言颇多,多是说殿下年少风流,与青楼女子纠缠不清。可沉鱼却另有想法。”沉鱼颇具意味地看了一眼洛长熙身上的女子装束,“殿下不找旁人,单单找京内最有名的的莳花道大老板,所为何事,不难猜测。”
“那又如何?”
“沉鱼既然卖身于大老板,那么自然也愿意倾力相助于殿下。”
沉鱼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对苏五娘背后的势力也有所了解。她这一“卖身”,卖的不光是容色技艺,还有所有她所知的消息。她之前铺垫许多,每一句都是在点出自己的价值。
公仪凝半信半疑,有点拿不准,想来想去还是私下先问洛长熙的看法。
“你觉得沉鱼说的有几分真话?”
“有几分真并不重要。”洛长熙道,“重要的是看你怎么想。只是从表面上看来,的确是我们得益。”
“那你怎么想嘛……”公仪凝白了她一眼,“人家沉鱼可要的是你的成全,没说要我的成全啊。”
洛长熙挑了挑眉:“可她到染香楼是你得了好处,又不是我得了好处。”
“洛长熙!你绕来绕去有意思吗?”公仪凝最讨厌拐弯抹角的说话,大喇喇地直接问了出来,“照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我要怎样你就肯怎样?你全听我的?你做所有决定都看我的意思?全都是为了我?”她这一通逼问说得激动,身子也不知不觉地往洛长熙面前凑,瞪着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洛长熙。
染香楼上的走道原本就窄,两人又刚好走至最偏狭的拐角处。
这一挤,让洛长熙连个闪避之处都没有。
两人离得极近。
眼睛看着眼睛,气息缠着气息。
洛长熙这个被挤的人还没怎么,公仪凝这个颇有气势的人就先瘪了气。她看着面前洛长熙的面容,又开始心慌意乱了。尤其她的目光绕了一圈之后,不由自主地就往洛长熙的薄唇上瞟……
完了,她这真成心病了!
之前自己就不应该非要去试什么滋味……这下难道真要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她才不想喜欢上什么女子呢,更何况这女子还是个总爱抽刀子的洛长熙!自己打不过她就算了,光她那个又是郡王又是公主的身份丢出来,就能毫不费力地压死自己……
公仪凝盯着洛长熙胡思乱想了半天,洛长熙却莫名其妙的。
她还以为是公仪凝见她不答,便堵着不让她走。
洛长熙有些失笑,这公仪凝有时候精明得像只狐狸,有时候又像个无理取闹的顽童,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等了半天,公仪凝还是没动。
只是脸上出现了一层可疑的绯色,呼吸也有点紊乱。
洛长熙蹙着眉,心底莫名有些怪异之感。她伸手将公仪凝拉开来,正色道:“这事先放一放,暂时不给她回答,晾她两天,看看她的反应。我则想办法去探一下花月四院那边的消息。沉鱼竟然跑来染香楼,苏五娘那边的态度很应该查一查。”
公仪凝反应过来,低着头唔了一声。
洛长熙觉得奇怪,多问了一句:“怎么?”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累很累。”公仪凝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你快回去吧,我也……回去睡觉了。”说完,她转身拎着裙子就跑了。
洛长熙完全没弄明白,这公仪凝怎么一会儿一个样,但她心中有事,便也并未多想。
但是这之后两天,洛长熙都没见到公仪凝。
洛长熙来染香楼找她,秦玉娘又说公仪凝出去玩了,不知去了哪里。洛长熙恨得牙痒痒,又疑惑公仪凝故意捉弄她,但秦玉娘不松口,洛长熙也没办法。这时,洛长熙倒是想起之前公仪凝说过,以后若是出门“一定先跟你说一声”,结果……
洛长熙气得又想,公仪凝说过的话没一句能信。
凌霜秀却来找她,说凌相果真打定了主意不理会沉鱼,早早地给皇帝递了折子,说年老体弱,天凉之后旧病复发,要去温泉山庄休养一个月。皇帝自然准了。于是,凌相带了凌夫人一起,直接搬去了温泉山庄养病,不见任何外客。
洛长熙听了,不免又有疑心。
沉鱼真是如她所说那般才离开花月四院?还是因为在凌相那里碰壁,苏五娘才另外想了什么阴谋,改让她来染香楼?不过这也只是洛长熙的胡猜乱想,来染香楼似乎对苏五娘的计划也并无什么帮助。可既然连沉鱼都看出洛长熙与公仪凝的合作关系,只怕苏五娘也猜着了。这么一来,难免令人生疑。
洛长熙一人思来想去,如何都有些想不通。
可偏偏公仪凝又不在,让她连个商议之人都没有,更是心中憋闷。
洛长熙正在府内有些郁燥,景青却匆匆来见她了。
“殿下,殿下!有……有消息了!”
洛长熙第一反应便是那些死尸身上的记印恢复了,她急着问道:“是不是记印……”
“对。虽然那记印只恢复了不到一半。”景青急急道,“但是……”
“可以看出来?”
“不错。”景青道,“很明显可以看出,是一扇鹰的翅膀,所以,必定是南边那股势力。”
洛长熙还在南疆征战之时,曾经遭遇过这股势力。
当时襄南军正将南疆塔尔部落交战,洛长熙带领的襄南军势如破竹,塔尔部落则节节败退。洛长熙下令乘胜追击,擒获了塔尔部落首领,可就在此时,空中突然飞来几只巨鹰,直朝襄南军飞扑而下,带起了铺天盖地的沙风。襄南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被困住了,等再清醒过来时,巨鹰已消失,塔尔部落的首领及其下的几大将领都不见了。
那之后,洛长熙派人多番查探,最终却发现,救走塔尔部落之人的并非塔尔部落的人。
而是另一股南边势力。
这一势力既不属于洛家的大巽朝,亦不属南疆诸地。可其下势力极大,不但与大巽朝内有诸多联系,还被南疆诸地的不少小部落奉为“神之地”,依附其而生。
有这么一股隐藏势力的存在,远比南疆诸部落本身的危害要大。
洛长熙对其十分警醒,数年来用尽各种办法,却也并未能窥见其真面目,只知那股势力以飞鹰为记印,被南疆有些小部落称为“鹰堡”。
直到几个月前,洛长熙突然截获了鹰堡的一封密信。
信是从京城送来的,上面写了不少朝内大员的动向,极尽详细。洛长熙惊骇之余,更确定了鹰堡的势力已经延生到了京内。正好此时洛明德召她回京,洛长熙便想正好可趁此机会查清此事,以免祸及朝内。
此时景青又提到那些死尸身上的记印有鹰翅……
“鹰堡的人?”
“如今看来,的确是。”
洛长熙颔首道:“看来,苏五娘背后就是鹰堡了。”
“殿下预备怎么做?”
洛长熙却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虽然查出与鹰堡有关,却没办法证明苏五娘与当日搅乱染香楼之事有关。既然无凭无据,还是没办法封查花月四院。”
景青想了想,又问:“殿下不是与那公仪凝多有来往?她与苏五娘相斗多年,说不定比我们更了解苏五娘的秉性,若是能下个套子让苏五娘自己钻进来……”
“公仪凝如今不在京内。再说,苏五娘是个心思极为深沉之人,只怕不会上当。”
景青听了却不信:“世上哪有不会上当之人?是人就会有破绽。难道那苏五娘什么破绽都没有?”
破绽……
洛长熙突然也想到了,自己之前还说要查苏五娘……
“景青,你再去查两件事。”
“殿下请说。”
“第一是苏五娘的女儿,你也见过那个曾经去过花月四院后门报信的嬷嬷,就按着这条线索,就算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将她女儿找到。第二就是打听一下苏五娘最近的饮食起居,神态情绪。”
“啊?”
“……就看看,她与往日有何不同。”
“是。”
“再说……我们手上还有一个人,她应该比公仪凝更了解苏五娘。”
而且那人还说过,愿意倾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