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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婵看了一眼锦絮,对着那小丫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来查这事儿,便举步往屋中走去。
她环视了一眼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的内室,疾步走到榻边纱幔旁的梨木大柜前,结果锦瑟呈上来的钥匙,便亲自开箱查看。
箱中大多数是祖母赐的料子,做衣剩下便存放其中。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姜婵翻起所有的料子,亲自伸手把垫在下头的木板搬起来。
最下头,藏着的是一个匣子。
装着的是前些年从庄子上回来时,随身带着的东西。姜婵打开锁看了一下,没有被人动过……
许是时间不够,没有来得及找到吧。
姜婵一手按在胸前,感受着衣襟下微微凸起的福袋。神情冷冽,心中暗忖:
“……找那东西的人已经等不及了么?”
她在屋中慢慢的踱着步,这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自己院中?究竟是对方势力太大?还是……自己院中被人插了钉子?
对于这个猜测,姜婵其实更倾向于后者。
这几年飞翎军中所查到的情报,不管是周氏,还是五年前自己遇袭,几乎所有事的幕后指使都一并指向了青云郡中最有权势之人——现任安平王。
明明已经一目了然,可姜婵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安平王固然狼子野心,但是若非自己重生一世抢占了先机。却也没法子会知道这样粗鲁蠢笨的安平王,日后竟然会谋反。
前世几十年来,甚至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安平王的异动。可见他伪装的何等之好!但是如今,她只不过因为前世之事,所以毫无理由的把安平王府也列入飞翎军的清查名单中。
然而接下来却所有事都能查到安平王头上,这就好笑了。
且不说过程顺利的仿佛有人引导一般,就连一些突然冒出的证据无一不指向安平王府。
即使知道安平王狼子野心,可看到这么粗暴直接的栽赃陷害……
姜婵还真啼笑皆非,肯定这背后指使另有其人的同时。也隐约能猜出,这人恐怕与安平王府是极不对付的。
只是却又似乎彼此不可分割,那么姜婵忍不住大胆的猜测。周氏的背后,会不会同时有的是两股势力?
“姑娘。”
这个时候从外头进来的锦絮出言打断了姜婵的思绪,她抬头望向锦絮,挑眉问:
“怎么样?”
锦絮虽然依旧是那副瘫着脸的模样,可对她极其熟悉的姜婵,却能从她眼中看出些许沉重。
果然,行礼之后锦絮低声回答道:
“今日留守在院子里的飞翎卫被人打晕了,不过并未受重伤。”
姜婵有些意外,皱着眉本想责问几句。可是瞧着锦絮的模样,姜婵也隐约猜出这事怕不简单。
姜婵信任锦絮,也知道锦絮极其聪慧。响鼓从来不用重锤,也料她心中明白定然不会让自己失望。
所以并未动怒,缓声道:
“你找到了?”
锦絮咬咬唇,当即匍匐在地上叩首,沉声道:“守护不利,求主子责罚。”
“今日大部分飞翎卫都随我出去,倒也不能全怪在你们头上。”姜婵寻思了一下,也是之前疑心冯绍所以今日料定能压制住他,所以把身边的飞翎卫带出去了大半,也平白让人钻了空子。
姜婵也不是什么喜欢把错推到下人身上的主子,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更要赏罚分明,张弛有度。
也没打算责怪什么,开口道:
“行了,这顿板子先记下。去查查今日闯我院中的究竟是哪方的人!”
“是。”锦絮听了这话,应了一声便伏地叩首之后,起身出去了。
姜婵这才把目光转向了侍立在一旁的锦瑟,她沉吟片刻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随口唤道:
“锦瑟,”
“奴婢在。”
想起之前神情怪异的鸳环,姜婵有些迟疑的开口问:“五年前把消息传给鸳环之后,她……可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听了这个,锦瑟微微愣住。不过幸好她向来做事细心,自己所得事情自然习惯性等到万无一失,才转移目标。
所以虽然感到意外,却也答得上来:“鸳环姐姐第二日便急匆匆赶回去了,没多久那对门院子里的母女也搬走了。并没有什么……”
“咦……”
边说着,边认真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可是说到了一办,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疑.
“怎么?”姜婵停住了脚步,回身望向锦瑟。
“姑娘,奴婢想着了一事儿,却不知该如何说起。”锦瑟皱着眉有些苦恼的开口道:
等姜婵应许之后,才努力组织着语言慢吞吞的开口说道:
“许是奴婢多心了,只是……鸳环姐姐自从兄长气死之后,便同周姨娘结下大仇。”
“我自然知道,若非如此怎会惊动祖母把她调到身边。”
姜婵挑着眉,若是这个她也自然知道。若非知晓二人之间的旧事,当初在庄子上明明知道周氏要向她下手,她怎么敢坚持让彭盛帮忙把向祖母求救的血书,送至鸳环手中。
“不过鸳环姐姐家中除了一位体弱多病的老母和一个年幼的小侄子,老夫人仁慈特许鸳环姐姐每月回去看……”锦瑟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废话,只是又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心中疑虑表达出来,所以有些焦急,正努力组织着语言。
“你要说什么……”
可是姜婵却听得有些不耐烦,这些不都是全姜府都知晓的事情么?刚出言要打断,却终于想起了她一直忽略的事情!
“不对!锦瑟,鸳环这五年来回去过几次?”
听到自家姑娘问出来,锦瑟这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是来源于哪里。
她当即口齿清晰的迅速答道:
”回大姑娘,奴婢听人说鸳环姐姐家中老母亲已经康健起来。所以这五年,前前后后也不过回去了三次……也未往家中捎过东西……”
“不对!”姜婵一手拍在身边的桌案上,冷静的出言道:“这事不对劲!鸳环是个孝女,若没有什么大事!哪有五年不回家去的道理?”
虽然鸳环是祖母身边的大丫头,可因为前世祖母病逝之时,本来祖父他们念在鸳环与祖母主仆一场,赠她白银千两想遣她归去。
却未曾料到她一声不吭就抹了脖子追着祖母去了,所以姜婵对她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与周氏不睦,却对祖母忠心,且侍母亲极其孝顺。
其他的姜婵的确从未注意过,现下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几乎马上就能看到问题所在。
“锦絮!不!”姜婵当即习惯性高声唤锦絮,可话到一半却又想起锦絮刚被自己遣出去了,便迅速改口道:“冯绍,我知道你听得到我的话,我命你现在赶赴鸳环家中查看是否有异!然后立即回报于我!”
屋檐上传来一声低应,接着就在没了声响。只是姜婵知道,他已经去了。
姜婵无力的坐在案几边的雕花大椅上,手心里早已冷汗津津,帕子也快让她给绞坏了。
“姑娘莫急,许是奴婢多心了。”锦瑟机灵的为她奉上茶,轻声劝慰道。
“但愿吧……”姜婵心中害怕的厉害,若是……若是……
且不说祖母知道鸳环有异该如何伤心,若当真是鸳环向祖母下手!那祖母那边危矣!
想到这里姜婵再也坐不住,她拍案而起。
“锦瑟,召集人手!去荣寿堂——”
而此刻的荣寿堂中,才看着老夫人睡下打算离开的王氏刚走到廊下,却见鸳环又从一个小丫鬟手中接过另一幅盛汤药的托盘向她欠身行礼。
“夫人慢走。”
王氏闻着有些刺鼻的药味不由皱眉,疑惑道:“老夫人之前不是才服过汤药么?这是……”
鸳环闻言,微愣接着轻笑着抬头望向王氏慢慢说道:
“回夫人话儿,老夫人这些天总睡不好,这是大夫另配的一剂安神药。”
“这……那鸳环快进去吧,”想起老夫人的确睡不好,王氏也没生疑嘱咐了一声,便带着仆婢离开了。“在耽搁一下药得凉了。”
“恭送夫人。”鸳环恭敬的在后头欠身道。
待王氏走远才站起身来,冲身边的小丫鬟吩咐道:
“老夫人要休息了,你们且守在外头莫要让人打扰。”
“是。”院中的婢子齐齐应声,她才浅笑着端起托盘,缓缓往屋中走去。
每一步对于她来说,都极其沉重。
“老夫人!老夫人……您该喝药了。”
鸳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屋中的,直到出言低声唤起睡梦中的老人。她才慢慢回过神来,握着托盘的手渐渐缩紧,她恨不能把这药碗忍出去。
可想起那位公公的话儿,却忍不住不寒而栗。
直到榻上的老夫人睁开眼,她才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鸳环啊。”
“奴婢在。”
老夫人靠着软枕,眼神有些浑浊的盯着一脸恭敬的鸳环。却并没有接她奉来的药碗,只是半晌才慢悠悠的说道:
“我既然应了阿婵,熬着这把老骨头送她出嫁。这药我却不会再喝了……”
“老夫人说甚么?”听她这话,本来心神不宁的鸳环整个人一僵,干巴巴的笑道:“鸳环怎么听不明白。”
“鸳环,我老太婆自认为带你不薄。”姜老夫人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盯着她极其失望的叹息道:“你这般……又是何苦呢?”
“……”
鸳环垂着头沉默不语。
再抬起来的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
“老夫人……鸳环也是逼不得已啊!”她近乎绝望的看着姜老夫人,泣不成声。“您若是把飞翎令拿出来……鸳环定然拼死也不会再让那位对姜家出手!”
“傻孩子,”姜老夫人一直淡然的脸上,出现了浓重的哀声。若是为了飞翎令……
“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你背后那个人……就没打算放过你。”
“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