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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严柯院外的守卫全身僵直而立,走过来巡逻的将士只透过铠甲看到他们有些发直的眼神。
“周围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那守卫闻言并没有动,巡逻的将士有些奇怪,伸头往院子里再多看一眼,里面的士兵也还是好好站着的,于是带着点不解走掉了,只当自己是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
顾衍誉听见响动,不敢再多做耽搁,“我要走了,严兄保重。”
“阿誉,”严柯叫住她,“这些消息,你从何处得来?”
顾衍誉一挑眉,“你不信我?”
严柯急忙道,“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去冒险。”
顾衍誉扯了扯嘴角,却奇异地发现自己笑不出来,若不是自己先走出那一步,严柯也不用落到这种境地,要靠自己用命去搏一个转圜的余地,她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心安而已,却又让严柯承了自己好大一个情。她说“你相信我就够了,明日自会有人在朝堂上举荐你。”
严柯知道她自有算计,虽然颇感意外却也知道不是多说的时候,向她伸出双臂来,“要走了,抱一下吧。”
顾衍誉心情难言地走上去,严柯的身体很温暖,这个时候她是真的想哭了,“保重啊。”
严柯不敢用力回抱她,“等我回来。”
戴珺书房。
阳朔在私底下也跟了戴珺多年,他一直摸不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主子,但是今天他看出来戴珺是真的不开心了。这种情绪的源头也许正跟他刚刚向戴珺禀明的事情有关。
那个青衫公子凉悠悠地开口,“先给蔺将军的小妾下药,让她产生疑似有孕的症状,再让大夫去证实,从而牵制本身已有退意的蔺将军。再来是顾衍铭,皇上派去的御医回来说病虽可治,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出征更是不可能。”
阳朔有些摸不准,但近似兽类的直觉让他感到此时需要安慰戴珺一两句,于是他木木地开口,“兴许只是一个巧合。”
阳朔不知道的是,昨夜宫里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南的加急,有夷人扰境,而西南自顾不暇,希望朝廷能派人率兵前去。顾衍誉所做之事,看起来毫无逻辑,但联系西南的告急一起看就知道这一定是早有预谋了。只是她为什么会在所有人之前得知西南会乱,戴珺眼底眸光深沉……
“主子…”
“明日严柯出征是不是…你替我递一张拜帖,邀顾衍誉明日在杏花楼一见。”
阳朔领命而去,戴珺刚想反悔,却发现阳朔已经消失得非常利落。
戴珺自嘲笑了笑,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顾衍誉所为,他去找她又有什么用呢。去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严柯百般算计吗?他不确定这样的答案是不是自己愿意听到的。
顾衍誉那个人看似什么都不计较,实则小心眼得很,戴珺思量着,这一次自己笃定要做个恶人,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他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皇上说起西南之患时的样子,朝中正值壮年的都在戍边,哪一个都不是能轻易调动的。年纪大的如蔺将军之流也去不了西南那种湿热之地,还真的一时没有合适人手。
当此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骆同方走出来,说严家二少爷年少有为是个将才,何不给他这个机会。若是任何一个人出来说这话,旁人都要思量三分到底是谁授意,可骆同方刚来陵阳任职不久,看起来又是个耿直没脑子的,倒硬生生弄出几分就事论事的意味。
皇帝也知道去西南征战是个苦差,他手底下那些将军好日子过多了,不想去那些个地方,能调动的又病的病、退的退。骆同方这么一说,他倒真想起那个被幽囚在严府上的二少爷来,严榗弑君犯了他的忌讳,但他知道严家的人能力是没有话说的。
皇帝沉默了,少见的,其他人也没有怎么说话。也是了,此时站出来,无论怎么表态都是站队的意思,没有人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给自己揽一身腥。
用严柯,这话是万万不敢说的,怕皇帝一怒之下自己也被牵连进去;不用严柯,也提不出其他解决的方法。
五王爷聂荣对望一眼,都觉得心下惊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能求个出征机会是再好不过,但他们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陷阱,只能适时地也保持着沉默。皇上最后点了戴文嵩来,“戴卿觉得,可行是不可行?”
戴文嵩一张铁黑的脸,面无表情吐出两字,“可行。”
到此已算尘埃落定。皇上一挥手,“让严家老二进宫来见我。”
不少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事情不出顾衍誉所料,严柯顺利得到了出征的机会。除了严榗罪无可赦之外,严家其他人捡回一条命,依然被禁足在严府内,但比之前的光景要好上许多。顾衍誉猜测,他们本应被遣送原籍,之所以还幽囚在陵阳,是因为皇帝要拿他们做质,以牵制在外的严柯。
他必须为了自己的家族浴血奋战,去取得胜利,否则这些将将从死亡线上捡回一条命的族人会因为他的失败再次受到牵连。虽然他作为一个将领踏上征程,但不意味着他有凯旋或者畏葸不前的权力,他必须不遗余力,去搏得哪怕最渺茫的胜利。
顾衍誉此刻在杏花楼上远眺,严柯坐在高头大马上,铠甲已经上身。
同一道城门,顾衍誉还记得她哥哥从城门下凯旋而归的样子,此刻严柯从这里带兵出去,却莫名有几分肃杀的意味。壮行颇为潦草,原先跟严柯交好的那些朋友一个个杳无踪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陵阳城内的关系纵横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哪个世家子会冒这样的危险来给老朋友敬一杯践行的酒。
严柯在军中,抖了抖手上缰绳,策动□□骏马。严家人此刻都被幽囚在府上,同意严柯出征是皇帝最后的仁慈,他并没有给严柯与家人好好话别的机会。严柯四顾茫然,最终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像一个真正的将军那样策马而出,他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最终成空。
她没有来。
“他走了,我能出去了吗?”顾衍誉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对眼前人说道。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不满和怒气,但听起来还是有无法掩饰的指责意味。
戴珺稳住自己的手,继续不动声色用茶水烫着杯子,“放你出去策马追上他,再叙个离情别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