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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叶清珂所说,难办的不是冯娟和莫晟和。在绝对实力的压迫下,冯娟锐气全无,屁都不敢在叶清珂面前放一个,甚至开始小心避着叶清珂走,除了叶清珂开口让她办事了,不然,绝不去叶清珂面前找不自在。
比起和叶清珂共事,她更多地在四班的新任学使程晓宴身边跟前跟后,冷眼看着不像是冯娟自个儿说的要指导程晓宴,反倒是像程晓宴养的一条恶狗,逮谁吠谁,狐假虎威地公然行使学使的权利。
“程学使说小组要留下来开会,珠表姐,你先到马车上等我吧?”一日下午放课,王茹宝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外边的即将西下的日头很是为难,“或者,你先回去也行。”
叶清珂轻轻敲一下王茹宝的额头,不满道:“我肯定在马车上等你啊,丢下你一个人回去怎么成。”
王茹宝抱着脑袋痴痴地笑,没忍住和叶清珂抱怨:“我们小组负责的是学子的上场顺序,不明白有什么必要现在就大张旗鼓地开会,还选在这个时候,天黑了路可不好走。”
“程学使行事镇重总是好的。”叶清珂同样不理解程晓宴开会是何意。按照往年惯例,上场顺序都是在学子们准备得差不多了才会根据实情排兵布阵,力求每个学子都在最合适的时间和位置表演,取得高分。
“嗯。”王茹宝耸耸肩,染了淡色胭脂的嘴唇微微嘟起,她推了推叶清珂:“珠表姐快去吧,先着人通知家里,不然外祖母她们要担心了。”
程晓宴聚集人开会是为了讲明申请顺序的请愿贴的书写方式,她从四班过来大课室的时候,空荡荡的只有两三个人在等着她。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呢?”程晓宴眉头微蹙。
“还没有过来。”丘荭笔答道。
“她们搞什么?说过了要开会要开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到,女学子少一个人就算了,两个男学子一个人也没有,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最基本的准时守信都做不到。”程晓宴的声音很尖利,激动的时候难免令人觉得她有些刻薄。“不管他们了,我们先开会。”
王茹宝看得出来程晓宴是着急天快要黑了,但程晓宴说话的语气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还有半盏茶的时间才到约定好要开会的时间……”
“所以呢?她们一定要踩着点儿来?他们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围着他们转的?机会稍纵即逝,他们自己不好好把握,错过了能怪谁。”程晓宴张口就堵住了王茹宝的话头,打开手里的帖子,问其他人:“请愿贴你们都看过了是吧?”
“恩,有看过。”四班的赖欣学子点头。
“那好,废话就不说了,我直接教你们怎么填。”程晓宴抖了抖请愿贴,说话噼里啪啦的,语速快得让人几乎抓不住。“班里所有人的请愿贴都是由我们写,所以我们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你们要认真听。第一点,请愿贴的格式和平常家里收送的帖子格式一样,这个大家在戊学堂就已经学过了,我就不教了。忘记怎么写的人去问戊学堂的师弟师妹。第二点,请愿贴要一式二份……”
赖欣瞅准程晓宴说完话的空档,发出疑问:“你之前不是说,罗女官交代了要一式三份吗?”
程晓宴撇着嘴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她十分不耐烦地说:“关于要一式几份的这个问题,我今天清晨在讲桌前说过了,一式三份的要求是我弄错了,应该要一式两份才对,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自己没听到怨我吗?”
那态度,可谓是毫不客气。
王茹宝不明所以,抬头看了眼程晓宴,说要教她们怎么写请愿贴的是她,现在不许人提问的也是她,这个……有点儿霸权主义啊。
“……”赖欣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程晓宴扫视其他人,沉着脸严肃道:“第二点,请愿贴要一式两份,写好了全部交给我,我整理过没有问题再交给罗女官。第三点,无论顺序,请愿贴的最后一定要附上该学子的所有考试项目内容,包、括、笔、试、的几门。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和王茹宝一样是二班学子的潘芳芳点头示意明白,放下手里记笔记的毛笔,嬉皮笑脸地开玩笑道:“讲完了,好,散会!”
程晓宴却不是能开玩笑的人,潘芳芳的话直接踩到了她的雷点,许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三个调,没有分给潘芳芳任何眼角的余光,背着身子,歇斯底里地强调:“到底谁是组长?我做组长的,我没说散会,就是还有没有说完的东西。当然,有些人要走我也不阻拦,那是你的人身自由,但是!以后有什么不会写的别指望问我,我说过了,请愿贴的写法我只教这一次。你们写不好的后果自负!”
若程晓宴是直接对着潘芳芳说这番话,或许还不会那么戳人心窝子。她这样一通睁着眼故意当着潘芳芳的面指桑骂槐,用有些人来代替,反而叫人分外气愤。
潘芳芳没有说话,她的感受如何,别人不知道。总之王茹宝是藏了一肚子火,简直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说话。程晓宴似乎很满意她的话带来的效果,趾高气昂地说完最后的话:“请愿贴写好上交给我之后,我会撰写好上场顺序表。好,天色不早了,都回家吧。”
王茹宝对着程晓宴的背影小声“哼”了一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迈着细碎、规范的步子离开。
叶清珂打着马车帘子,远远瞧见了王茹宝正在接近的身影:“宝姐儿可算来了。”
“珠表姐,我可算明白了,为什么程晓宴和冯娟竞争学使的时候,四班没有人投票了。”王茹宝一上了马车就迫不及待地和叶清珂吐槽。
“怎么说?”叶清珂好奇道。程晓宴在当学使之前很少冒头,叶清珂基本上没有和她说过话,只知道她的腿脚不太方便,注定只能读完书院而不能升上太学。
“她们两个啊,半斤八两,谁也别想比谁好。”王茹宝嗤笑道,“程学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我们小组头上来了,言行之间整一个土皇帝,横行霸道。无缘无故在放课时间开小会就算了,还把自己当山长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甲学堂内有四个学使,也没见小蕊儿端过啊,就她厉害,就她厉害,都厉害成皇帝了都。”
别看王茹宝平时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仿佛永远不会生气,那是没碰到她的反骨,实际上,她是有些儿偏激的,最看不得别人趾高气昂的模样。
她搅了搅手指,把程晓宴的言行的复述了一遍,学得惟妙惟俏的。
叶清珂听完,很有些咋舌,赞同王茹宝的话道:“确实,如果换了我,她敢这么对我,我直接就甩脸子走人了,谁要听她说废话。”
大家都是同窗,即使是学使,也不兴随便下人脸面啊。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被家中长辈训话,该虚心改正错处,被贵人训话,不好听也得认真听着。可地位平等的时候,谁愿意自己的面子被人压在地上踩啊。
在书院里,学子间可没有上下级身份之分。不然,地位低的学子,早过成奴婢样儿了。
“真是!最好别有下回了。别人会忍她,我可不会忍她。”王茹宝气哼哼地道,“不然,某些人要以为自己当个学使、做个组长就能只手遮天了。”
叶清珂从前和王茹宝一样看不得人趾高气昂,但她活得久了,有些事情就看开了,摇摇头安抚王茹宝道:“今天天气如此美妙,宝姐儿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她捧起王茹宝的脸,嬉笑着哄她:“宝姐儿,给你珠表姐笑一个呗。”
王茹宝被她这么逗弄,心里的火气瞬间泄了个干净,抿着嘴儿轻轻笑了笑,漂亮得紧,叶清珂装作看呆了的痴汉,晃着小脑袋嚷嚷着要亲王茹宝的脸颊。
王茹宝笑着挣扎推开叶清珂凑过来的脸,手脚并用藏到马车的另一端。可惜马车的大小有限,叶清珂稍稍转身,轻易就扑倒了她。
两人无忧无虑地在马车内笑闹,笑声清脆悠扬,如同黄莺的清啼、仿佛世间最青春洋溢的乐曲。再没有人关心程晓宴如何如何不好。
但是,程晓宴有本事惹王茹宝一次,就有本事让王茹宝第二次炸毛。距离最终考核的时间越来越近,在看过同窗们的彩排,她再次召开了小组会议。
这个小组会议的时间很有趣,比十个放课后开会还要有趣。她把时间定在了端午节的前一天下午。
这个下午属于端午节的休沐时间,王茹宝这个小组六个人里边首先就有一半的人定下了端午要去京城外过节。但程晓宴她不管啊,直接下达了通知,还做了一个红榜张贴到告示栏上边,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是这么写的,用的还是庚学堂学子都能一眼看明白的大白话——各位日安,别忘了五月初四下午申时召开上场顺序安排的会议,罗女官可能会参加,所以没有紧急情况不可以请假,否则当旷会,我会记录。请假的人必须找人代替你决定学子上场顺序。
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是这一段话,再配上程晓宴尖利刻薄的说话方式和高高在上的态度,立刻就能令人浑身都不舒服不自在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强压着你的头逼迫你喝水一般。
王茹宝每次经过告示栏都会忍不住腹诽这个问题一堆的红榜,她还是第一次见人写榜用大白话的——大家都是读书人,用行文高雅的文言文写不好?
如果是担忧她们看不懂文言文,那还真是谢、谢程晓宴了啊。
虽然各种不满,当天下午王茹宝还是乖乖收拾妥当,准备去参加程晓宴强势要求要召开的会议。
不过,大概老天爷也看不惯程晓宴的不分时间的安排和决定,王茹宝还没上马车呢,就感觉身下一阵热流……
她皱了皱眉,没在意这点儿异样,但没走两步,叶清珂便冲上来紧紧贴到她的背上,按着她的肩膀轻声惊呼:“天,宝姐儿别动,你葵水来了。”
叶清珂也是懵,她的葵水没有来,按理说王茹宝年龄比她小,不该比她早来才对,以至于她看见王茹宝身后一片红的时候,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湘语,上马车把宝姐儿的披风取来。”叶清珂仔细用身体遮盖好王茹宝的背部,侧头吩咐湘语。
“哎。”湘语手脚麻利地跑向不远处的马车,从马车里面取出来披风,重新跑回叶清珂身边,把手里的披风交给叶清珂。
叶清珂抖开披风,把披风系到王茹宝身上,安抚地朝迷茫惊慌的王茹宝笑,温柔道:“宝姐儿别怕,我们去找姑姑。”
王叶氏也是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幸而她也时常备着新的干净棉条,随时可以取用。不然,又得是一番兵荒马乱。
第一次来潮的王茹宝除了微微的慌乱并没有表现出不适感,面色红润地配合奶娘的动作,更换衣物,学习使用棉条的方法。
“宝姐儿,我代替你去罢?”葵水时期的女人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脾性也会受到影响变得暴躁易怒。叶清珂不放心王茹宝去见程晓宴,这万一宝姐儿要被程晓宴气出个好歹来,她们可得心疼死。
王茹宝换了干净的衣物,也听过了王叶氏关于葵水方面的教导,知道女儿家在葵水时期最好不要出门。但是……她犹豫道:“我自己去罢,省的程学子又不高兴。只是开一个简单的会,不会费太多时间的。而且,娘亲说,我现在用的这个棉条底下渡了树胶,不容易漏……”
说着说着,王茹宝的脸红成了大番茄。
现在没有女人来葵水出门不吉利的说法,叶清珂看王茹宝精神不错,便也就随她了,只道:“我陪你一道儿去。”
“好。”王茹宝点头。
因为突发的不可言说的情况,王茹宝和叶清珂到达白鹿书院时,已经迟了半盏茶的时间。甲学堂内包括程晓宴只有三个人在,冷冷清清的,压根没有凑齐人。
程晓宴斜眼看了看悄悄从后门进来的王茹宝一眼,加大了音量,道:“……旷会和迟到的学子,我一律在学堂记录本上记成旷会,以示教训,免得你们不知道时间概念的重要性。”
学堂记录本不仅仅罗女官会看,山长也是会看的。能额外在山长心里留下印象的学子少之又少,更多的,山长了解绝大多数学子品行的途径就是学堂记录本。
便是侥幸山长没有看到,甲学堂的学堂记录本作为太学录取学子的一个参考物,严重了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学子考太学的资格。
可以说,说出这种话的程晓宴简直恶意满满。
王茹宝对上程晓宴得意的视线,踢开凳子站起身,一言不发,只留下一声冷笑,直接转身离开。
“宝姐儿?”叶清珂站在外边,见王如宝刚进去就出来了,满是疑惑地唤了一声。
王如宝牵住叶清珂的手,拉着她离开白鹿书院,走出白鹿书院大门才,冷冰冰地开口道:“伟大的程学使要在学堂记录本上把迟到的学子记成旷课,既然如此,我不如直接走。轻者重者都是一样的罪名,我何必留在那儿受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