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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心软,许下承诺。此时的赫舍里还不知道,在玄烨的心里,这样的承诺由赫舍里说出来,就等于是永不腐朽的真理,你我一条命,从此不相离。他把这话记在心里,这也是他这辈子得到的第一个可以去相信的承诺。
玄烨就躺在她身边,手握着她的手,因为赫舍里受伤,太医吩咐静养,玄烨就理解成了一点都不能动,这些天他就歇在外面的榻上,赫舍里则霸占了龙床。每次看到她包的严严实实的左脚,他的心里就无比内内疚,因此,皇后睡床,皇帝被赶到外面睡了沙发。好在九月的天气还不凉,加上奴才们哪儿敢让皇上冻着,愣是把软榻搞成了龙床的配置。
但软榻毕竟不是床,加上玄烨这些天嘴上不说,心里憋着火和不安,晚上就像赫舍里预料的那样,一直浅眠,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翻来覆去。因此今天即便是赫舍里不和他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他也顶不住了。赫舍里看着他,眼下终于睡着了,她也不用担心他睡不好又做噩梦什么的。现在再回忆,大婚第二天早上,他的眼神。赫舍里承认,那天是自己粗线条,没看出他的不妥。
紧皱的眉毛终于松开了,但眼底的黑色阴影和灰白的脸色预示着他的心理压力有多么大,伸手给他掖掖被子,长叹一声:“你怎么就不知道把压力转化为动力呢?偏偏全都转化成了暴力。也不知道南书房的老师们是怎么教的,怎么就只教出了一根筋。”
她正在怨念玄烨的老师,外面玲儿进来,行了礼刚想说话,赫舍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招手示意她到近前,和自己咬耳朵。玲儿会意。走到她身边低头轻轻地说:“皇后娘娘,苏麻姑姑正往这儿来呢,没准儿是来传达太皇太后懿旨的,您看……”
赫舍里长叹一声,低头看看紧紧拽着自己的小手:“你说本宫该怎么办?”玲儿低头:“奴才……奴才听主子的。”“请她进来,姑姑一直都是最疼皇上的,让她瞧见皇上这样,她一准心疼。有她帮忙想办法,也许能解开皇上的心结。”
于是,苏嘛拉姑进门就看到一众宫女太监们的苦逼脸。进了寝宫又看到小皇后一副要哭哭不出的可怜样,凑近一瞧,她也皱眉:“皇后娘娘。奴婢奉了太皇太后懿旨,请您前往慈宁宫一行。您看……”苏嘛拉姑没有控制音量,宫鞋的声音笃笃直响。玄烨皱了下眉头,迷迷糊糊地嘟囔:“赫舍里……”
赫舍里无语望天:“臣妾在这里,皇上醒醒。苏姑姑来看您了!”玄烨一下子惊醒:“额捏?”他一下子从床上做起来。苏嘛拉姑躬身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谁知玄烨“哼”了一声又倒回去,身体往一翻。这一次,赫舍里和苏嘛拉姑一起苦笑,赫舍里抬手:”苏姑姑请起。请您到外间稍候!本宫收拾一下就动身。”
玄烨一听又跳起来:“动身?动什么身?”赫舍里淡笑:”皇祖母请我去慈宁宫,想必正为皇上操着心哪!”“哼!皇玛嬷心里早就没有朕了!”玄烨的嘴巴总是快过大脑思维,赫舍里无奈:“皇祖母怎么想。等臣妾回来,您就知道了。”
“你的脚伤了,怎么能走动呢?”玄烨想到这一茬。赫舍里却不担心:“没事儿。有宫人扶着,不碍事。”外面宫人进来,已经替她准备好了特制的鞋子和拐杖。一个礼拜没下地,赫舍里自己都觉得骨头痒了。因此鞋子才上脚她就迫不及待地想站起来。
然而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七天,腿上没有力气。再加上左脚使不上力,第一次尝试居然没能站起来。玄烨见她这样。果断对苏嘛拉姑说:“赫舍里的脚弄成这样,根本不能走路,皇玛嬷这个时候叫她去慈宁宫……”赫舍里见他又要口没遮拦,连忙拉住他:“臣妾不碍事,许久不下床走动,这右腿也没力气了,适应一下就好。”
第二次,扶着玲儿的手,她站起来了,左脚轻轻在地上试了一下,果然还是疼,不过有拐杖拄着,有宫人扶着,她还是坚持着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皇上,您看,臣妾这不是没事儿么?臣妾替您去给皇祖母请安!”
玄烨听见“请安”两个字,脸又垮了下去:“皇玛嬷要是问起朕好不好什么的,你就照实说!”赫舍里点头:“臣妾明白。”苏嘛拉姑上来拿走了她的拐杖:“娘娘,奴婢扶着您。”赫舍里连忙道谢:“谢谢苏麻姑姑。”苏嘛拉姑低头:“娘娘肯为皇上如此周全,太皇太后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苏麻姑姑,本宫有一点想不明白,皇上与皇祖母应当是祖孙情深才对,皇上往日对皇祖母最是孝顺的,可这七天来,无论本宫怎么劝,好话都说尽了,皇上就是不为所动。本宫心里也是忐忑。皇上夜里睡不好,白天又不肯歇着,今儿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苏麻姑姑,皇上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可得给本宫指条明路啊!”赫舍里坐在步辇里,低头对苏嘛拉姑说。
苏嘛拉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人家祖孙闹别扭,你叫她一个外人怎么好插嘴?于是也只能叹气:“皇上天生龙性要强,这回的事情,他是大受挫折。具体是怎么回事,恕奴婢不能多言,少时见了太皇太后您就明白了。”
赫舍里本就没指望她能给自己透实底儿,求教的话也只不过是表面功夫。得了这样的回应也不恼,只是轻轻地叹气,目视远方。苏嘛拉姑偷偷抬眼打量她,愈发觉得这孩子比婚前更显成熟了,自己这样一番推脱要是换了别人,就是不恼也要掉几分脸色,可是这孩子只是叹气,然后沉默,似乎早料到她会搪塞她一样。
等步辇到了慈宁门,理应落轿然后走进去,可门上早就有宫人候着,说是太皇太后吩咐,皇后娘娘的轿子可以直接到慈宁宫门口停下。于是原本落下的步辇再度升起来,赫舍里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心下却一点都不高兴。现在对你越好,说明等会儿进去了,她的态度就越糟糕。
扶着宫人的手,赫舍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茶室门口。苏嘛拉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又出来扶她进去。她看见太皇太后坐在炕上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低头下拜久久得不到上面的回应,赫舍里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
因为是在太皇太后面前,她不能斜着肩膀站着,所以只能忍着疼试着让左脚吃重。一时半会儿还没事。可老太太闭目数念珠的摸样。莫不是在念经?这要是等她念完,不知道要念到什么时候。心里明白脸上无奈,她也只能低头等待。努力忽略左脚的刺痛。
养了七天,她都没试过自己的伤到底恢复得怎么样。其实她自己比谁都怕自己变成一个瘸子,这一崴脚,太医的判断是伤到了筋骨。在没有现代西医的清朝,自己又从来没尝试过中药她的心一直吊着,不断安慰自己,没听说历史上是仁孝皇后是个瘸子啊!
今天这样站在地上,感觉疼痛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她的心定了一半。可边上苏嘛拉姑的心却吊起来了。心说太皇太后这是报仇不隔夜啊,人一叫来就来下马威啊,这皇后的脚伤是真的,刚才下床连站也站不起来,你要是一直让她这么站着,影响恢复怎么办?
心慈的苏麻姑姑一边紧张地盯着赫舍里,一边偷眼瞧着太皇太后的脸色,赫舍里接触到她的目光,只是扯了扯嘴角,轻微摇了摇头。苏嘛拉姑见了,也就低头不再看她。等了好半天,太皇太后才睁眼:“皇后来了?格格,扶她坐下。”苏嘛拉姑得令,快手快脚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坐到太皇太后对面的位置。
“皇帝可好?”太皇太后开门尖山,而且语气非常冷淡。赫舍里低头:“回皇玛嬷的话,皇上……皇上不太好。”“不太好?那就是你的责任!”太皇太后抬眼:“如今你在坤宁宫养病,他陪着你足不出屋,还为了你扬言要锯掉宫里所有的门槛。按理,他应该过得很好才对。怎么还是不好?”
“皇祖母息怒,皇上为了孙媳妇锯门槛,孙媳妇深感惶恐,但门槛已经锯了,臣妾无法阻拦,这几日行动不便,无法向皇祖母请罪,今天既然皇祖母问了,那孙媳妇就斗胆以实情相告。皇上自打那日早朝结束回了坤宁宫,一直就心绪不宁,茶饭不思。孙媳妇问了也劝了,但始终无法解开皇上的心结。
皇上裹足坤宁宫,是孙媳妇失职,没能完成您的嘱托,只是皇上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请皇祖母能想想办法。只要皇上能高兴了,您怎么责罚我,孙媳妇都甘愿受罚。”
太皇太后面无表情:“你觉得现在,我还罚得动你吗?”赫舍里浅笑了一下:“皇祖母是皇上的亲祖母,也就是孙媳妇儿的祖母了,祖母罚晚辈,出发点都是爱惜,这一点,孙媳妇儿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