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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让他们二位上来说一说自己的打算,各自报一报自己的价码。”支书在按照自己的思路主持着会议。
“我想在南山上修建水库,栽树,绿化荒山,完成看山爷爷的遗愿。”柱子首先发言。
柱子的话让村里有年纪的人又回忆起了早先那山清水秀的山林和那山神般威武的看山爷爷。
“山地是大伙儿的,人人都有份儿,不能让一个人给承包了。”石老四一来就煽动人心,但这却直接暴露出了他的本意。
柱子笑了,开心的微笑。
“南山本来是要分的,可分了几次,人人都想要谷底那片芦苇荡,再加上荒山没有水、没有土,拼了老命也种不出啥玩意儿,离村也远,也就把这事搁在那儿了。现在你说那地人人有份儿,是你去给大伙儿种啊还是怎么着?”支书马上反驳石老四的话。
支书的话立即引起了部分人的响应。南山撂荒在那里,大伙儿都是知道原因的。
“闲着也是闲着,承包出去大伙儿好歹也能分点儿承包费不是?”支书的话很是在理。立即得到了大伙儿的赞同。
“那我承包。”石老四抢先。
“这可不是儿戏,是要先点现的。”支书追上一句。
“谁儿戏了?柱子他能承包我就能承包。”老四口齿很硬。
“我每亩山地再加一块钱。”柱子首先加价。
“我也加一块钱。”石老四紧跟柱子的竞价。他的算盘是柱子出多少,他就出多少,柱子能承包他也就能承包,反正你当支书的不能向着你自家的兄弟。
“我出十二。”柱子显出很为难的样子,咬了咬牙,又报出了新的价码。柱子的父亲听着心疼地皱紧了眉头。
“我也出十二。”石老四不假思索。
柱子犹豫了半天,毅然地做出决定:“我退出,让四哥承包。”没有等石老四反应过来,柱子就走进了人群。
“好,经双方竞标,最后由石玉群同志中标,南山的荒山由石玉群承包。下面,请石玉群同志与村委会签定合同。”村支书一锤定音。
“哎,我……不是……”石玉群欲言又止,一脸的惶恐。
“哎!老四你快过来签合同,签完合同后要赶快把头五年的承包款交上,大伙儿还等着分钱呢。”他转身又大声对会计石玉春说:“你赶紧算算,五年承包款总共多少?每人平均能分得多少?”
“好,我这就算。南山一共有五千一百四十多亩山地,就按五千一百四,乘以十二,得六万一千六百八十,再乘以五年,等于三十万零八千四百元整。”会计响亮的声音引来了大伙儿惊喜的低呼,同时也让石老四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老四,你快过来签了合同,你发什么傻啊?不是竞标胜出高兴坏了吧?”村支书没有忘记大会的主题,紧紧地揪住不放。
“我,我……”石老四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一脸窘迫。
“高兴你就留着自个儿回家美去吧,你先来把合同签了,等会儿我还要到镇上去公证呐。”支书已经看出了事情正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他胸有成竹,更加不肯放过整治石大头一家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我……我……我不是想承包,不,不,我也不包了。柱子不包,我也不包。”石老四在惊慌失措中逐渐稳定下来,他豁出去了,反正人是丢大了,要赖就赖到底。
“你,你就是个无赖!就是女人,说话也有算数的时候啊?你拉出来的屎咋能自己又咽回去呢?不行,这合同你必须给我签了!郭镇长还等着我给他回信呐!你这不是耍着大家伙儿玩的吗?”支书的话又损又尖刻,还捎带着煽动性。
“柱子他怎么不包?他不包,我也就不包。”石老四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
“你,你,我看你就是个搅屎棍儿,你不把这事儿给搅臭搅黄了,你不算完。我看你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你趁早给我滚远点儿,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支书适可而止,笑骂声中放人一马。
石老四如蒙大赦,感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支书,在众人的嘲讽声中满脸羞愧地落荒而逃。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石大头一家本来打算让柱子多出点儿血,让柱子在刚刚开始时就迈不好第一步。但事与愿违,在精明的支书跟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弄巧成拙。几个兄弟本想闹事,但在众人面前也不敢犯众怒,只好灰溜溜地退到人群后面没敢吱声。
“柱子兄弟,事情你也都看到了,我看这事还得由你来承包。”支书再次发挥他主持的作用,及时地给柱子垫脚。
直到这时,柱子才感到背后一阵凉意。就在刚才双方的交锋中,柱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柱子沉稳地走到台前:“要承包,最多我只能出到十二,再多我可出不起。”
“别说十二,就是十块,只要你承包,也没有人反对。”玉林大哥在利用一切机会为柱子争取利益。
“十二就十二,我说出的话不能反悔。”柱子语气坚定。
“好样的!”众人轰然叫好。
“哎对了,在这里我得向大伙儿说清楚,郭镇长说了,柱子是复员军人,按照国家政策,在承包荒山时可以享受优惠条件,因此,经村委会和郭镇长商量,免除头三年的承包费,目的是让柱子兄弟能够迈好头一步,真正把荒山绿化起来,这事儿我们几个村委干部当时都在场,都知道。”他转向几位村干部:“对吧各位?”
“对对对,确实是这么个事。”几位村干部齐声证明。
三天后,在郭镇长的见证下,柱子与村委会签订了承包合同。合同规定承包地为南山葫芦峪两岸五千一百四十八亩的山地。
柱子又住进了他曾经住过多年的看山爷爷的小屋。他每天都在山上转悠,时而凝眉苦思,时而在小本子上勾勾画画。仿佛忘记了葫芦峪峭壁下的山洞。三天后,他请来了郭镇长和郭镇长给他找来的专家——县水利局的常平技术员和县农科所的李秀文。柱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治山的关键在于蓄水,水是山林的生命,有了水也就有了一切。常技术员,您看这葫芦峪能不能修水坝?如能修,怎么修?”
常技术员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消瘦,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刚才我勘察过了。你们看,葫芦峪南岸的山和西北面的那座大山在地壳运动中发生断层,断层界面正在葫芦峪的位置,因此,断层界面在下沉的过程中由于磨擦而破碎,且最上部的表面岩层是沉积岩,下层是坚硬的花岗岩。在风化、流水的侵蚀下,河床逐渐下切,就形成了现在的葫芦峪,两岸都是流水侵蚀形成的峭壁。在山谷的西北部是大山,此谷正好比是个漏斗,山上的流水汇集于此。这是一个特殊的地质构造,正是修建山间小水库的理想之地啊。真是天地造化!天地造化啊!”
“那您看在哪里修建拦水坝最合适?”
“就在葫芦峪的口颈处。此处山谷狭窄幽深,且山谷的两侧和底部恰恰都是坚硬的花岗岩,最适宜筑坝。”
“您看该怎么修建呢?”
“有两种方案,一是修建钢筋混凝土的拦水坝,此地可修建二十多米的高坝,省工省料,蓄水多,但造价比较高。二是用土石修建拦水坝,虽费工费料,坝也不能修的很高,但造价低。”
“现在山上最缺的就是土,还是修建钢筋混凝土的吧。虽说造价贵点,但就这峪口下游的河沟里沙料是现成的,山上石头多的是,可以减少部分费用。那就请常技术员您给设计设计怎样?”柱子显然成竹在胸。
“没问题。”
“李所长,您看这山上适合种些什么品种?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还请您给多指导指导。”柱子又转向了县农科所的李秀文副所长。
“不客气,不客气,我已经在多处取了土样,等回去检验后再说。”高大黝黑的李所长不紧不慢地说。
“两位老兄,这可是我上任以来开山的第一炮啊!这个忙你们可得给我帮好了,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郭镇长对两位老朋友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
“谁敢啊?郭大镇长的事,就是兄弟我们自己的事,谁敢不卖命?”李所长笑着回应。
“哎老李,县里不是给你们农科所下了扶贫的任务吗?怎么样,这里算你一个扶贫点?”
“那感情好,我正愁着项目没人要呢。我们农科所是清水衙门,也没有扶贫款,只有这没用的技术,我到这里来扶贫,可找着喝酒的地方了,也等于你扶了我的贫了。”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好,就这么定了,你们俩只要把这第一炮给我弄响了,酒,我管你喝够。”
“你看看他多小气?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如果这里不见成效,酒是没得喝的。”李所长不依不饶。
“他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常技术员也趁势帮腔。
“好好好,我现在就先贿赂贿赂你们这两位功臣,我请客,地点你们挑。”
“什么活都还没给你干呐,我们哪有资格摆谱啊!随你怎么打发都行。”
还是镇里最好的那家餐馆,四个人,六个菜,三瓶高粱曲酒,共花去了二十五元五角钱。最后是柱子付的账,为此柱子差点跟镇长急了郭镇长才把钱又装回了自己的兜里。
柱子在郭镇长的帮助下,在县农行办了三万元的无息贷款。这是县里针对贫困山区的特殊政策。
柱子到省城找在省公安厅任职的大表哥郑凯帮忙在农行兑换了六根金条,拿到了二十四万元的一个存折。
农历十一月初十,在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柱子决定动工了。在南山上修建水库他需要人手,于是他在村南头的水井旁的大槐树上贴了一张招工告示:
招工告示
本人需要劳力开采山石,每天工钱一块五,有自愿者,请自带工具到南山即行开工。
石玉柱
x年x月x日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村民冬闲无事,正聚集在一起无所事事地吹牛皮、侃大山、晒太阳。柱子把告示一贴,立即围上来一帮人。但等众人看完告示,却没有几个人相信。
“他自己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他会出这么高的工钱?”
“那天你没见吗?连镇长都来帮他的忙,人家镇长还能不给钱?”
“镇里哪有钱,要是有钱镇长还会坐那破车?”
“就算镇里没有钱,那省里的大表哥还不给弄点儿?没见昨天是当公安的大表哥亲自开车送柱子兄弟回来的吗?”
“我看柱子兄弟不是撒谎的人,再说,就算没有工钱,咱们也得去帮忙啊。”
“那是,那是。”众人说着就各自回家了。但去南山的只有廖廖几个人,而且大多都是柱子的本家叔兄弟。
当晚上收工时,去南山的几个人果真领到了柱子亲手交给的一块五毛钱。这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他真的给钱了?”
“那还有假,你看,这不?崭新的票子!”
“也许他这只是公鸡拉屎——只是个头。”
“就你小心眼儿,信不信拉倒,到时候挣不到钱小心嫂子把你揣下床来。”
“要不明天咱也去试试?”众人中许多人的心思活泛起来。
第二天,南山上的人多了不少。照例,晚上收工时,每人都领到了一块五毛钱的崭新钞票。
第三天,村里大部分的壮劳力都到了南山。自然他们也都如愿以偿了。
第四天,就是再懒的男人也被媳妇骂了出来。只有石大头家的几个劳力没有来,他们不是不想来,实在是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来。
看着新加入劳动队伍的“老懒”和经常在山上打猎的“老枪”,当大队会计的玉春哥开了腔:“哎老仙!不在家抽你的旱烟当神仙,到这儿干啥来了?”
“我得挣两包洋烟钱,光抽那旱烟没劲。”高瘦的石玉献嘿嘿地干笑着。
“怕是让嫂子给撵出来的吧?”众人一听哄然大笑。
“她敢!能的她!”嘴硬的“老懒”尴尬地笑着。
“对啊,嫂子确实是不敢,她还指着你过仙瘾呐。”精明的玉春不失时机地开着玩笑,引得大伙儿又一阵哄笑。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懒”在极力地招架。
“你嘴里倒能吐,那你给算算咱柱子兄弟在南山上弄这么大的阵仗,事情能成不?”会计玉春想趁机给柱子兄弟捡个便宜。
“咱老祖宗的规矩,自古就是‘不请不医,不信不卜’,我不是故意拿乔要柱子兄弟的卦钱哈,昨晚我还真就虔心卜了一卦,‘坤卦,厚德载物。象曰:肥羊失群入山岗,饿虎逢之把口张,适口充肠心欢喜,卦若占之大吉昌。’上上大吉!”老懒摇头晃脑随口念着卦辞向众人显摆。
“你就会说漂亮话,你说我神仙嫂子是不是你用这神神叨叨的说辞给哄骗过来的?”玉春见得了卦辞,就故意打岔免得“老懒”向他讨要卦钱。
“你那嘴,都快赶上窑姐的吃饭家什了,我说不过你。”被揭了老底的“老懒”笑骂一句后得胜地笑着跑到一边干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