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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首城的第一场雪下了很长的时间,雪扑扑簌簌地落在地上、树枝上、房顶上、井台上,给它们穿上一层白衣。
庚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着卫希夷忙上忙下,将卫应带回房,喊侍女要来热水,再监督了卫应漱口洗脸洗脚,最后亲自动手给卫应解了头发上的小揪揪,梳一梳,将他塞到被烫斗暖过的被窝里。动作流畅极了。
卫应睡侧卧着,一只手将姐姐的手拽到被窝里攥着。卫希夷坐在榻上,轻笑一声:“睡啦睡啦,我陪你等娘回来。”
卫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卫希夷嘀咕一声:“喂,不信我打你哦。闭眼啦,你小孩子要多吃多睡才能长高。”
卫应默默瞅了她两眼,慢吞吞地说:“你也是小孩子。”然后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喂!”
“呼呼呼。”
装睡!好想打!
庚抿嘴微笑了一下,将房里的炭盆搬到了卫希夷的脚边,又给她拿了个垫脚来,动手为她除了鞋子,让她烤着火,免得脚冷。接着又去盆里洗了下手,从干草编的衬着麻布的窠子里拿出壶来给倒了盏温热的蜜水来拿到卫希夷的唇边。整套动作也是流畅得不行。
卫希夷瞋目。
庚抿抿嘴,低而清晰地道:“我会干活的哦。”
“哦,”卫希夷眨眨眼,“坐近点来烤火吧,你手脚都冻了。明天看能不能找两只麻雀,那个治冻疮。”
庚靠近火盆坐了,仰脸问道:“为什么呢?会对奴隶这么好?”
卫希夷道:“是人呀,是人呢。”
“不是因为人,就会对人好的。人对人才坏呢。”
“唉呀呀,不要这样想。你对别人好一点,会有人对你好的。”
“不能忍受我坏的一面,就不会得到我好的一面。”庚认真的说。
卫希夷道:“人都有好有坏啦。”
“哦,拿出脑子来,麻雀就不能活了,不……怜悯它们吗?杀生什么的,你是好心人。”庚挠挠手上的冻疮,暖和了,有点痒。生硬地转了个话题,说完,又抿紧了嘴巴,似乎有些后悔。
卫希夷道:“可以治你的伤呀,只要不是为了贪欲,为什么不能杀生?吃的鸡鸭鱼肉,哪样不是生灵?狼也吃羊,虎也吃鹿,有什么不对?都是顺应天时。”
庚重新笑了起来:“有些人,看到雨水打湿了翅膀的虫子都要流泪,却在冬天想吃冰下的活鲤鱼,为了这个嗜好,不知道多少人死在冰河上。可是偏有人赞她们心存怜悯,异常可爱。”
卫希夷道:“傻子吧。”
“嗯,特别傻。”
能在冬日里派人去破冰捉鱼的会是什么人,卫希夷也是心里有数,又问了一句:“他的国,还在吗?”
庚笑道:“没了。亡了。”
“哦。”
“记事的时候起,我换过四个主人,你是第五个。看了好多有趣的事情,”庚努力找着话题,“很有趣哦。”
“我说过了,天气好了就给你销了契书。呃呃?什么样的事?”
“年老的国君喜欢年轻的女孩子,追逐她们,和她们一起玩耍,好像他们自己也能变年轻一样。儿子们觊觎着父亲的财富,与年轻的庶母们合谋。人们崇拜天神和祖先,却又妄图贿赂他们,又希望利用他们。祭祀占卜之前,用财富收买祭官,想控制占卜的结果。雨下得大了害怕,天不下雨了也害怕,于是杀掉成批的奴隶,哪里哪里都一样的。”
“很乱吧?”
“嗯?”庚被卫希夷跳跃的思维弄得有点措手不及。
“庚以前的经历过的事,很混乱呀。”
“嗯,也没什么,又不干我事,”庚撇撇嘴,“谁死谁活,都不会变化。”
“不过庚很厉害哦。”
“嗯?”
“我们从南方过来,就是因为动乱。一次就很难了,庚能渡过四次呢。你识字吗?”
庚摇了摇头:“不会。”
“那我教你吧,庚如果认识字,有老师,会更厉害呢。”
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手下的人过于厉害,对你不好。”
卫希夷道:“什么?为什么?哦哦,你会变很厉害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庚似乎有点恼火,“你要等我对你很忠心,再去做栽培我的事情。算了,反正我也不认识字。还有,老师不好找的,你有老师,是太叔府上很厉害。还有,你要砍掉所有的绞刑架,就要有很大的权势,就要做王,想做国君,就要小心经营。祖先传下来的国家,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被败掉,何况自己一无所有要建立国家?”
“不是栽培你,也不是想非要你做我手下呀,”卫希夷小心地给睡着了打个滚儿的弟弟盖好了被子,手也抽了出来,“如果世上多了一个很厉害,能过得很好的人,我也会很开心的。跟对我好不好没关系呀,”又咕哝一声,“我也有在用心学习呀,你变厉害了,我也不会停止呀。多一个厉害的庚的世界,总比多一条冻肉的世界可爱。”
“即使你也在变强,比别人都强,如果反对你的人很多,还有你栽培的人背叛你,也会很麻烦。很多人很贪心,你给的愈多,他们就觉得你越欠他的,就像虞公涅一样。不计回报的付出,有良心的人会感动,愚蠢的人只会以为你蠢,想占更多的便宜。得让人知道,你对他们好,是要回报的,他们也得回报你更多的好。不然对那些懂得回报你的人不公平,会给别人一个很坏的榜样。”
“那样的人,我早就打扁他扔掉了呀。要不是看他长得比我高一点,我早打他了。”卫希夷不明白庚为什么这样讲。
【妈的!白担心了!我怎么就忘了你挺聪明的,不是个滥好人?!】瘦弱的小女孩儿有点恼火地盯着火盆,被噎得半晌没缓过气儿来。
卫希夷碰碰她的胳膊:“转过脸来我看看啦,别生气了啊,你说的我都明白的,以前听王,嗯,以前我们那里的王讲过的。他讲给小公主听的时候,从来不避着我,我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一些吧。我也见过坏人,小公主的娘就不好。知道坏人会怎么做,能够对付他们就好,但是不需要为了理会他们,而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们不值得我变坏。庚也要记得哦。”
一口气说了很多,灌光了盏中蜜水,卫希夷放下铜盏,右手两根指头捏着庚的尖下巴转了过来,左手飞快地轻触庚的右颊。不太开心地道:“可恶,好像烙伤得很重啊,我只知道刚伤的时候用蚌壳烧灰,现在这个我也不太会治了,明天找个医工。”
想要努力“辅佐”、“劝谏”,却被糊了一脸温暖,庚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很漂亮的脸蛋儿。像太阳,不是夏天会晒暴皮、晒得她昏死过去的那种,也不是冬天看起来暖、其实也暖不了多少的那种,和春秋的也不太一样,就是那种……希望。说起来,为什么人们一提太阳就是暖和?!
在冬季寒冷的雪夜里,庚突然对太阳有了全新的理解。
卫希夷还在研究着庚的脸的时候,女杼回来了,松开庚的脸,卫希夷起身,习惯性地去理衣裙,庚已经蹲下来为她整理下摆了。卫希夷一怔:“呃?这个不用啦。”
庚固执地道:“我会干活哦。”
“那也不用干这个呀。”
“现在你只用我干这个呀,有别的活,以后我再干那个吧。”
女杼抖落身上的雪花,对两人点点头:“不早了,去睡吧,”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庚是吧?以后你就跟着希夷吧。希夷,她是你的人了,你要学会负责。”
“嗯。”卫希夷认真地答应了下来,又轻声汇报了卫应已经睡了,自己准备如何安置庚。女杼由着她说完,方道:“自己拿主意。”
“嗯。”点点头,卫希夷犹豫地看了庚一眼。
女杼道:“今晚想和她在一起,就一起回去睡,阿应跟我住。想想有什么要折腾的,早些做完,天下雪了,天寒地冻,也体恤一下侍女。”
“嗯嗯。”
“明天如果太叔继续教你东西,去跟着听,可以带上庚。唔,对太叔好一点。”
“嗯。”
“去吧。”
卫希夷开开心心地拖着庚的手,往自己房里摸去了,一边走,一边讲:“你要不要改个名字什么?”
“叫得不顺口吗?”
“也没有。”
“那就叫庚好了,”庚无所谓地道,“你叫我名字还挺好听的。”
“嘿嘿。”
“太叔……”
“嗯?”卫希夷歪头看着她。
庚轻声道:“要是你家养的就好了。给虞公涅好可惜。所以申王喜欢他。”
“哎呀呀,你晚膳后那样讲他,不太好呢。”
“不太好?”
“太叔不用求谁,就会有人想对他好啦,哎,你说的对哎,他对虞公涅就是太好了。要珍惜他自己呀。”卫希夷认为太叔玉好像也有做得不太对的地方,太自苦。
庚问道:“你们还要在太叔这里住很久吗?”
“不会吧,娘说,我们明年就离开,可能去瓠,也可能去别的地方。你呢?跟我走吗?没有太叔这里舒服,不过我会努力养你们的。”床铺好了,卫希夷洗漱完了解头发。
庚上来帮忙,她的手上布满了冻疮,很瘦,形状还算好看,干起活来却很利落,解完了头发拿起梳子给卫希夷梳头。
卫希夷从镜子里看到她的光头,心道,明天得给她找块包头巾才行,光着脑袋多冷呀。
“就该走的,”庚毫不犹豫地说,“我也会干活,太叔这里不好,有老师也不好。天邑都说他家里舒服,其实还不如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那些地方能让人保持警觉,这里会将狼养成狗。太叔自己就像狗,不像狼了。”
卫希夷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她很喜欢太叔玉,由衷地想亲近,此时却不得不承认,庚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她还是勉强反驳了一句:“太叔很厉害的。”
“不是那种,”庚想了一下,“手上厉害,心不厉害。”你才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卫希夷拖着庚钻到被窝里,用被子将两人包紧了,慢慢地说:“我挺喜欢他的。”
“也可以喜欢,”庚决定宽容一点,“别做像他那样的人就好。”
“没想做,嗯,还是喜欢。我要再对他好一点。”
庚又问了一次:“干嘛对我好呢?我不该和你睡一张床上的。”
卫希夷沉默了一下,小声说:“也不是,我就是,也挺喜欢你。”
“我才不讨人喜欢,把我从旗杆上解下来就得了。”
“不知道,”卫希夷干脆地道,“就是喜欢你,我喜欢听你说话。”
“因为自己喜欢就对别人好,是人心都会觉得对的事情,但是做出来并不对。因为喜欢一个奴隶而对她好,是很危险的。”
卫希夷道:“水低树高,我不会因为喜欢鱼,就把它挂到树上呀。”
“奴隶就是鱼,贵人才是鸟。”
“是人呀,是人啊。”
庚伸出细瘦的胳膊,抱住暖乎乎的小姑娘:“嗯。”
“你脸别蹭到枕头上啦,会蹭到结痂的。”
“呼呼呼。”
“可恶,别学臭阿应啊!”
“呼呼呼。”虽然经常被说可恶,这次被讲可恶却让干瘦的女孩嘴角一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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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雪还在下,天地间一片雪白。卫希夷醒得很早,觉得身上像被缠了好几条被子,睁开眼才发现是庚手足并用缠在了自己身上。翻了个白眼,卫希夷小心地往外钻。
身上的肢体一个收紧,庚也醒了。
大概从记事以来就没有睡得那么舒服过,庚的脸上一片满足之色,松开手,伸了个懒腰:“天还早呢。”
“咦?”
“下雪的时候,外面会比平常亮一点的。”
“原来是这样?”卫希夷好奇地爬起来,“来嘛,去看看雪。”
“以前没见过吗?”
“见过一次。”卫希夷情绪降了下来,小声咕哝了跟父亲巡山什么的。
庚意识到自己可能提到了一个危险的话题,从榻上爬起来,麻利地穿上衣服,去搞热水了。卫希夷抓抓脸,也穿起衣服来。两人洗漱完,天果然还早,女杼与卫应也起来了,还不到早膳的时间,先弄了一点小点心。卫应不大吃得惯北方的饭食,对小点心倒是有点兴趣,女杼看着,不让他吃太多。
庚跽坐在卫希夷的身后,卫希夷拉拉她的衣角,让她一起来吃。庚小声说:“这样可不行。”
女杼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问女儿:“你想做什么?”
“让庚和我一起吃啊。”
“你把庚当做什么人?”
“呃?”
“自己想,她归你了。想好了再做。”
卫希夷笑嘻嘻地道:“我想她做我朋友。”
“那就把你的吃食分给她吧。”
庚在女杼的目光下恭顺地低着头,脖颈的弧度前所未有的柔和。
不管是太叔玉还是女杼,都不会让卫希夷挨饿,哪怕她把自己的饭全给了别人,永远还有一份热腾腾的饭食在为她准备着。庚却吃得很有节制,她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安静的时候让人觉得很舒服。
用过点心,女杼的话便应验了——太叔玉亲自过来见女杼,询问卫希夷要不要还继续跟他上课。如果不愿意,就和卫应一起去晏狐那里听讲,常识礼仪尤其是律法,还是要学的。这些东西,在外面是听不到的。
庚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又低下头去。只听女杼道:“你想讲,就让她听。”卫希夷拼命点头,女杼白了她一眼,才让她安静下来。太叔玉道:“还以为,您想给她换个老师。”女杼歪歪头,看着他不说话。
太叔玉噎了一下,柔声问希夷:“那,现在走吗?”
卫希夷站了起来:“嗯,我找个木屐,咱们就去那边。”
“哪边?”太叔玉顿了一下,问道。
“那个。”卫希夷往虞公府的地方指了指。
太叔玉垂下眼睑,摇了摇头:“他不想学,就算了,我不用再费那个力气。用说的教不会,就换个法子吧。”冷一冷,也没什么不好。
“哎?”
“走吧。”
“哦哦。”
女杼站起来,携卫应到门口送他们。
太叔玉老母鸡一样看着卫希夷走在扫过雪的路上,小径才扫过雪,又落下了薄薄的一层:“当心,不要滑倒,”看到庚跟在卫希夷后面,太叔玉又问了一句,“希夷真的觉得我讲的有道理,很有用吗?”
“对呀。”
“那,要是觉得没有道理,就跟我讲。”
“嗯。”
“那还会听吗?”
“会呀。”
“没道理也听吗?”
卫希夷觉得母亲和太叔玉之间的气场有些古怪,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这两个人有不愉快发生,所以她耿直地道:“会呀。不听你会不开心吧,娘让我对你好一点的。”
太叔玉瞪大了眼睛,停下脚步,猛地一回头。担心卫希夷南方人不惯走积雪的路,所以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卫希夷以为他有心事,也放慢了脚步等他。两人你慢我也慢,离门口不过才走了几步路,以致太叔玉回头便能清晰地看到女杼脸上一闪而过的狼狈。
昨天晚上,夏夫人对他讲了许多,他激动之余还是觉得妻子是在安慰他。今日……太叔玉往回跨了一步,女杼低下腰,捞起一脸懵懂的幼子,将卫应捞回内室去了。
太叔玉也低下腰,捞起卫希夷,捞着她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儿。
较力较不过太叔玉,所以被甩了好几圈,已经懵圈了的卫希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双脚落地,两眼里转着的圈圈很快散掉,卫希夷仰脸歪头,不太开心地道:“干嘛?”
太叔玉摸摸她的头:“走,给你讲课,你以前学的太零散了,给你串起来。”
头上裹着厚布巾的庚: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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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玉比南君宫中的老师强太多,何况宫中老师不是为了卫希夷的进度而服务的,太叔玉却给卫希夷量身定制了一整套的学习方案。其时无论文字、礼仪还是律法等等,都是出现不久,内容规模上并不十分庞大。
数月相处太叔玉对卫希夷的学习能力与基础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全面的认识,根据她的能力,制定了全新的方案,分门别类地将各类知识作了一个总结。这样的想法,在卫希夷的脑子里以前只有一个模糊的意识,现在被太叔玉做出来,便觉得眼前一亮,听起来格外的用心。
太叔玉在讲解的时候,心中是没有底的,无论是庚还是女杼,她们的评价对太叔玉的冲击都很巨大,这两个人,一个不过一夜,便对女孩儿服服帖帖,另一个更是认为女孩儿是她合格的女儿。自己与她有哪里不同?太叔玉也在思考,他也喜欢女孩儿永远有活力的样子,无论是什么样的困境,哪怕孤身一人与亲人失散时,也是永远的眼睛里看着希望,永远有奔头。像头欢快的小老虎,一个劲儿地往前闯,有什么困难也不怕,有种拦路的都咬死的气魄。自己却像头疲惫的驴子,被鞭子驱赶着往上爬。
我以前过得并不快乐,不在生命中发掘快乐。
太叔玉想,我的母亲应该也不愿意让我不快乐吧。
室内很安静,只有干柴在火盆里发出燃烧的哔剥声,太叔玉回过神,赧然地发现卫希夷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清清嗓子,太叔玉忽然想无耻一点,于是他镇定地把自己发呆的事情给忘掉:“车正总不能天天守在家里,王要迎娶新的王后,他有得忙,哪天他不在家,咱们就去他们家,我看谁能拦我!”
“咦?是鸡崽要有后爹了吗?”
“鸡崽?”太叔玉喷笑出声,“确实有点像,不过也是只漂亮的鸡崽呀。到外面可不能这样讲,不礼貌。”
“嗯嗯。”
“是呀,公子先,或者能归国了。还关心他?”
“嗯。”
“从车正家出来,我再安排你们见一面?不过要问过……母亲。”
“好的呀,”卫希夷弯了弯眼睛,“鸡崽会不会不开心?”
“他得自己看得明白。”一句话脱口而出,太叔玉的心情愈发开朗了起来,要自己看得明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