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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烧成灰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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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维尔平原的夕阳,是红色的。

    卷云不同层次的舒展着,像被人一口气儿吹散在整片天空,抬头仰望着,似乎触手可及,但总之,那只是一点儿虚假的幻象罢了。

    天,是够不到的。

    齐人腰的草变成麦黄色,连成一片海,裹挟着大东洋湿气的风一路跋涉,最终带着将这一片海掀起波澜。

    天冷了,风也凉了。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箕座在草地上,额头前的卷发有些许凌乱,长的眉目清秀,望向远方的斜阳,神情落寞。

    身旁,蹲着一只有着洁白羽毛的鸟,小脑袋枕在男孩腿上,眼睛闭着,嘴吧嗒吧嗒的一张一合,睡得极为舒适。

    村口木梁上的旗帜“哔啦啦”作响。

    刘东阳站在旗下,望向不远处瘦小的背影,再三犹豫。

    去还是不去,这不是个问题。

    因为他知道无法改变这个家伙的意见。

    所以他轻叹了一口气,哎,天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变成比蒙兽人巨大獠牙中肉末。

    此时,需要命运之神克玛斯稍稍拨动时间的转盘,让我们回到五个月之前,多玛河战役之后。

    甘丽的定位传送精准地将目的地锁定在辛基加村落不远的地方。

    诺亚停在村口驻足,望着夕阳下的辛基加村颇为感慨。

    墨水寒挂着一身风雪,依旧站在诺亚身后,他同样也打量着这个坐落在西维尔草原犹如芝麻粒大小的村子。

    村子里传来一声怪叫,那是村口理查家的老妪,满口黄牙叫嚷着,哈特家的孩子回来了,随后穿着女仆装的刘东阳和普科列出现了。

    老妪顿时如同受到惊吓的鸟,干涩的声音统统吞回了喉咙,“嘎吱”唔噜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诺亚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觉得心酸。

    起码在安娜老鹰扑小鸡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前,他是这样的。

    安娜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颧骨突起,亚麻色的头发凌乱地束在背后,她抱着诺亚,那般用力,像是怕再次失去一样,总是抬起头看几眼,而后又拥进怀里。

    “我的孩子…”她低声呼唤着。

    那双浑浊的眼翻着犹如西米莉宝石一样璀璨的光芒,令诺亚不敢直视,他轻轻把手放在安娜消瘦的肩膀上,十分认真叫了一声:“妈…”

    安娜身子一颤,恍惚意识到这是诺亚第一次叫自己妈,而后,她很委屈,也很欣慰,但这段时间所有的苦在见到诺亚的一刻都化作云烟,所以,尽管她没有抬头,却依然知道,也十分肯定的轻声说道:“我的孩子,你瘦了。”

    刘东阳和普科列默默对视一眼,二人心里的想法出奇的一致,这样的怪物竟然还有妈?

    但是当安娜热情的招呼二人,并笑嘻嘻地为二人提供了更换的衣物,捧上热烘烘的食物以及辛辣的美酒之后,刘东阳和普科列便彻底被安娜收买了。

    雷德菲尔自诺亚失踪不久后,便乘坐光明云帆四处寻找诺亚的踪迹。

    凯尔三天后打猎回来,带来了许多皮毛以及生活用品,他见到诺亚同样激动无比,随后他忧心忡忡得带了一些消息。

    奥尔帝国的成立外,显然不在他的担忧中,雷德菲尔重要的伙伴,一只有着纯白羽毛的烈焰鸟带来了斯奥卡神殿的消息,雷德菲尔不幸被卷入其中,他与冷冻地的原住民一同抵御着寒冬巨人的攻击。

    在诺亚享受家庭温暖的时候,也回到了他的小木屋,钻进了成推的书籍中,希望能够寻找到破除天使守护的方法。

    他并不相信甘丽,起码不会彻底相信。

    退一步来说,即便是甘丽的话是真的,第五位天使降临的时间被拖延,那么这段时间无疑是增长实力的好时候。

    可雅菲的干扰已经越来越让他力不从心,有时候恶魔之力绵弱的时候,雅菲就会钻出来,像个真正的恶魔一样纠缠着诺亚,比如,诺亚洗澡时雅菲冷眼旁观,偶尔还会对诺亚的身体点评一番,诺亚睡觉时就更难受了,雅菲会一直喋喋不休得向生命女神祈祷,祈祷一道制裁圣雷能够劈死诺亚。

    墨水寒像当初承诺的那样,给诺亚制订了体能训练计划,但失去恶魔力量的诺亚连一个40公斤级别的基础力量训练都无法完成,这样墨水寒也忍不住叹息。

    依照墨水寒的说法,某种未知的诅咒损坏了诺亚的体脉,只能将基础的力量训练又降低了两个级别,一度降低至十公斤,即便如此,诺亚苦不堪言,觉得累死累过提升那么几公斤的力量,倒不如专心研究如何破解雅菲的限制,于是训练了几天之后索性就放弃了。

    墨水寒倒也不催,反而将目光转向了,每日残酷的摧残着刘东阳、普科列二人,晚上则教授天元世界史、魔兽鉴别、初级求生课等,后来辛基加村一个负责战士训练的战神殿储备战士,极为偶然的听了墨水寒一堂课后,经过一个多月的软磨硬泡,墨水寒成了辛基加村落战斗训练课程的御用老师,而冷酷严苛、深不可测则成了他的标签。

    诺曼森林没有巫妖的消息,墨水寒为此特意去了几趟诺曼森林,只看到折射轻薄色彩的雾气,后来连雾气都看不到了,只剩下茜丝莉月光祭祀的传闻依然随着往来的游人传诵。

    艾达没有回到辛基。

    只有饭桌上安娜会不停地提起。

    安娜吃饭时,说起艾达那叫一脸的满意,一口一个小媳妇叫着,好像已经给二人安排了娃娃亲一般,诺亚脸黑了好多次,最终反抗无用,从此艾达不叫艾达,而叫小媳妇,刘东阳他们也这样叫,就连墨水寒,耳濡目染之下竟然也这般叫。

    尤其是艾达成为生命神殿直属高阶综合学院——攴沁伊斯学院的学生后,安娜叫的更加频繁了,听说,还是攴沁伊斯学院被誉为灵魂支柱的红衣神官教习院,这是只有天赋最高的学生才能加入的学院,毕业后都能成为生命神殿的高层人物。

    攴沁伊斯学院诺亚听到过,想不到艾达这个小丫头竟然和第五子是同一届。

    让安娜底气十足的,便是艾达的来信,几乎每周一封。

    诺亚每一封都看了,或许出于某种反抗的心里,亦或是对生命神殿深深的不屑,亦或是对雅非某种意义上幼稚偏安的示威,他手指冒着火花,将印着生命神殿红色印尼的信封统统烧成了灰。

    而后,很多年后,诺亚才明白,那并不是这样,而是心底的妒忌以及不满——一向被他嫌弃的艾达竟得到了他敌人的赏识,这让他有了许多不安以及,他不愿承认的烦乱心理。

    然而,这些不重要,因为还没有到他意识到重要的时候。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西维尔草原比内地跨入了雨季。

    奥尔帝国的成立,很大程度带动了周边的经济,尤其以灵活的商业贸易为主,多玛河战役之后一只重型科莫多兽摇身变成了马路工人,沿着西维尔-译省开辟了一条宽敞的大道,所以,今年的鱼人贸易节格外热闹。

    草原的雨季给多泽尔湿地深处的鱼人提供了便捷,骑着多尔泽湿地耳朵猫的沼泽鱼人越来越多,蹦跳穿梭在通往草原深处的羊肠小道,如今变成了通畅宽阔的大道。

    耳朵猫并不是猫,而是一种低阶的豹类魔兽,长相和猫相近,不同的是,头部硕大,几乎占据了身体的四分之三,眼睛又大又圆,周边还带着一层深紫色的线,犹如涂了一层紫边一般,耳朵宽圆紧紧贴着大脑袋,与头部不成比例的身体则短小矫健,皮肤上继承了有豹类魔兽形状不一的花纹,对垃圾堆有天生难以控制的向往。

    而所有的沼泽鱼人都是奸诈狡猾的商人,身上总带着一股难以消除的沼泽恶臭,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与之交易,因为鱼人们总能带来一些好的宝贝,他们将宝贝装进一个密封的麻袋里任由人们挑选,这种刺激的赌博以及巨大的财富潜力吸引了无数人——如果你运气好,一夜致富不是梦。

    所以,自古以来,就有一句俗语来形容与鱼人,一掏烂泥,一掏龙蛋。

    这成了一个传统,每年这个时候,草原各个沼泽的鱼人都会出来交易他们手中积攒的烂泥袋,而后在雨季结束前赶回沼泽。

    普克列因为摸了几手烂泥,整日哭丧着脸、全身恶臭扑鼻、咒骂狡猾的鱼人时,诺亚读到了艾达最后的一封信。

    信中提起了她最近的情况,还提到了忒尔曼和厄沙尔,在易水河学院交流时见过,匆匆说了几句话,感觉他们关系很亲密,艾达在信中感慨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有碧绿色的墙以及高大的喷泉,不像是圣雅诺城,到处都是雕像,她说这个城市虽然播撒生命之光,却不柔软,规则极为严苛,甚至不准她笑。

    她告诉诺亚,7月,即将前往远古遗迹,一座被摧毁的天空之城接受信徒的考验,如果诺亚能够为她祈祷的话,即便是全世界的幸运都比不上诺亚的祝福,希望能够得到一缕薄弱的远古神灵的神源甚至一件残破的神器,这对日后元素潮汐规律的感应以及魔源感悟极有帮助,但遗憾的是,也许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写信。

    而在最后,诺亚十分认真的看了一眼,所以他很确认,艾达是说了这么一句,诺亚,我回来好不好?

    艾达这丫头,果然是吃不了苦,忍耐不了寂寞。

    诺亚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心想成为强者之路岂能一路高歌,寂寞才是强者唯一的伙伴,艾达的确还是理解不了。

    随后,他指尖吐出火舌,将信封握成一团,火焰的吞吐中那抹艳丽的印泥渐渐融化,而诺亚则又扑进了海洋一般的古籍中专心寻找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