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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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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间的氛围比暧昧难言,又比暧昧掺杂了太多的情绪,每次望向对方的视线,是奋不顾身,是玉石俱焚。

    视线在静默里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他们都被困在其中,不得喘息。

    迟宁被他看得心跳加速,不是少女悸动,是身体本能感知到危险的前兆。

    薄知聿低笑了声,他的手碰着她的腰,只是轻轻一个动作,却让她浑身颤栗。

    男人指腹带着薄茧,摩擦过的粗粝感清晰。他吻上她的唇,以不容置喙的主导地位,不同于她的生涩,似乎每次轻吻都是想将她融入骨血里。

    薄衣窸窣的动静,接吻的声音,她能感受到慢慢停在脊椎骨往上探的温度。

    很痒,像哪儿都带着细小的电流。

    迟宁根本就招架不住他,眼尾都泛着浅红,她想退又找不到地方,试图推开他。

    薄知聿提前按着她的手,男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也是红的,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嗓音低哑:

    “怎么,不是想睡吗。”

    “……”

    不等迟宁说话,他再度吻上她的唇,比起之前还要有侵略性,从她的唇角吻到她脖颈上怦然心跳的血脉上,最后在停到她的锁骨间。

    要看到雪白底色上绽放的冬日红梅。

    薄知聿对视上她眼,唇角稍勾,“阿宁想睡哪儿?”

    “……”

    他不急不缓地,带着她,从她原先最开始的地方碰,又慢慢下滑。

    “这儿?”

    在她碰到的时候,迟宁听见他非常故意的那声低音,尾音都打着转的感觉,轻佻浪荡至极。

    她耳朵红得不像话,她明明完全是在被他带着走,什么都没来得及动作。

    偏偏这人就是坏到极点。

    他低笑着,吻在她的耳后,欲气十足地说:

    “阿宁好会,弄得哥哥——”

    “……”

    男人的桃花眼盛着潋滟的春色,活脱脱的狐狸精在世,他含着细碎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把话补完:

    “腿、软。”

    /

    经过这次之后,迟宁几天没敢在招惹他。

    他干脆也别当什么狐狸精了,确确实实的跟个禽兽似的,她身上的印子都遮不住。迟宁到现在看到他都能想起来那天的温度、声音、动作。

    总结一下就是她手酸。

    后遗症很强大的那种。

    迟宁把整个人都盖在被子里,耳朵还是没忍住发红。

    她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她明明想的是把这事儿做了就能干干净净地结束。

    他呢,偏偏就顺水推舟,但就是不做到最后那步。

    迟宁看明白了,薄知聿就是那种你不进一步,他进你一寸,你进一步,他能进你一尺的人。

    太离谱。

    她还在想,到底用什么方式才能真正地和他分手。

    迟宁空洞地想着,手机没完没了的声音又来了。

    她响到最后一声才去拿手机,三个未接来电,备注是【舍曲林】,她妈。

    木沁办事就是这样,她必须要占领主导地位,她要做的事情不允许失败,哪怕只是打电话这种小事,都必须是打到让她接通为止。

    迟宁长长地叹气,她知道这电话早晚会来,等第五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迟宁才按下接听键。

    难得,木沁这次没有一开头就是长篇大论地咄咄逼人,两边同时沉默了几秒,她才开口。

    “身体怎么样?”

    只是这么一句话,她鼻头忍不住酸了。

    迟宁垂着眼,平复了几秒才说:“您说。”

    “你学校那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阿宁,回妈妈身边吧。”木沁说,“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也不用担心学业的事情,MIT那边我们一直有在沟通。是我们不要南大,不是南大辞退你,这种三流大学哪儿来的本事这么对我女儿?”

    迟宁听完了,她问:“您是想接我过去读书吗?”

    “我是在给你铺路。你今年才几岁,如果不读完大学,以后出社会怎么和人家竞争?阿宁你还小,你不知道妈妈——”

    “都是为了我好。”迟宁把她没说完的话补上。

    电话又迎来安静阶段。

    迟宁笑:“您换这个风格说话,我还挺不习惯的。”

    她以为木沁终于能理解她了,结果她是换了个怀柔的打法开始攻心为上。

    “阿宁,妈妈是真心想跟你好好谈谈。”

    “你想跟我谈什么?”迟宁温声问,“您说您想接我过去,我就问问您,我过去了之后是跟谁住?跟您的三婚对象,我的新继父吗?”

    “他是个很好的人。”

    “您上一任也是这么说的。”

    “迟宁,我不觉得我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能一直变成你攻击我的借口。”木沁忍着脾气,“既然你想聊这件事,妈妈就彻底跟你聊清楚,你觉得男人靠得住吗?”

    “……”

    木沁说:“我和你亲爹,当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一无所有,被家里赶出来。是因为我没做好跟他在一起的准备吗?是他一直不愿意结婚,我二十岁带着你一个人在外面赚钱,你知道外面风言风语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迟宁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那个二婚老公,你知道他是入赘咱家的。当年是他一无所有,我扶着他们家到现在。然后呢?他什么事都要我来做,烂摊子永远是让我来收拾,我为了他的事情忙到三更半夜,他在家里睡大觉。我有时候是真的在想,我是找了个老公还是找了个儿子。”

    “……”

    “你现在还小,你只能体会到谈恋爱的甜蜜,而不是以后生活的柴米油盐。爱情到最后,未必能剩下爱情。”

    迟宁知道木沁想说什么,可她在乎的并不是她的婚姻有多失败,她在乎的是木沁永远不会把她考虑到她的人生规划里。

    她可以说离婚就离婚,说再婚就再婚,她觉得不方便就把她扔给奶奶,觉得方便了就在把她接回来。

    迟宁感觉自己不像是个人,她像木沁养的狗。

    她总在乖乖地对她摇尾乞怜,朝着她撒娇卖乖,就为了能得到她那么一点的爱。

    木沁:“阿宁,他们每个人都会说很多甜言蜜语,什么天长地久,可结局你也看到了——男人是靠不住的。”

    迟宁猜到了,这话题最后还是会回到薄知聿身上。

    木沁:“他对你的喜欢是新鲜,你觉得你这个病有多少人真守住这样的考验?只要时间一长,他们只会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折磨。而你呢?现在不读书,难道要因为他断送掉人生的前途吗?”

    迟宁的声音骤然尖锐,她声嘶力竭地喊:“——够了!!”

    木沁一愣,她从来没听过迟宁如此失控的声音。

    少女喊得太大声,近乎破音,可就在这声音只有,电话里终于迎来她低声的啜泣,是遍体鳞伤、压抑得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声音。

    她语调哑得不成样,含着断断续续的哭声。

    “谁都能对我说这句话……除了您,您能不能别再说了……”

    她在哭。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哭出来。

    咸湿的眼泪濡湿她的面庞,她感觉在这瞬间,所有情绪都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伤感和绝望随时都要让她爆裂而亡。

    迟宁死死掐着电话,仿佛这是她的救命稻草。

    “您知道……您这句话在我听起来是什么意思吗?”

    是在说——

    连你爸妈都受不了你,薄知聿怎么会爱你?

    迟宁在这世上活了十八年,她会习惯性地去把所有人的话反复咀嚼去猜测,是为了不让她自己在这份感情里投入太多的真心。

    她太脆弱了,走出的每一步都得是机关算尽。

    所以她心里一直清楚,她跟薄知聿就是一场她在自寻死路的赌局。

    他不会喜欢她多久。

    因为这世上所有人到最后,都会把她抛下的,就连那么唯一爱她的奶奶,也是。

    可这句话,谁来对她说都可以,除了木沁——

    那是她的亲生母亲。

    这么多天以来,迟宁岌岌可危的神经,彻底崩断。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想些什么,她拼命地哭,发泄不到几分钟,又开始胡乱地擦掉自己的眼泪,把皮肤揉到发红发烫。

    电话还没挂断,她哽咽着说:“我知道的,我跟您走。”

    “……”

    这天哭到最后,迟宁都分不清自己是因为木沁在难过,还是她终于接受了,她和薄知聿就不该进行这场没有意义赌局的现实。

    /

    当晚。

    迟宁收拾好所有的情绪,她吃了药,药效发作难过的情绪会急速缩小,她给薄知聿打电话。

    “阿宁?”薄知聿说,“我马上回去了,怎么了?”

    “分手吧。”迟宁说。

    这么多天,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无论是暧昧还是极端,她只想说出的话。

    迟宁知道,薄知聿也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他的呼吸声加重许多,“我不同意。”

    “分手只需要一个人同意。”迟宁说,“我同意。”

    她说完,挂了电话。

    好奇怪。

    她明明是在药效发作的时候,心里却仍然感觉出千刀万剐的疼痛和窒息。

    周围无边的黑暗,开始拼命地吞噬掉她仅存在外面地半截躯体,往下坠、不断地往下坠。

    她看不见光了,她再也无法站在阳光底下享受多热烈的温度,去感受每一刻穿过手指间的风。

    这样也好。

    迟宁想。

    他不该只是因为她日日夜夜都困在这栋暗无天日的别墅里,他有他的人生,肆意又疯狂,永远不被世俗定义和枷锁。

    而她——

    只是没人爱她而已。

    /

    迟宁的打电话的时候,白涂正好坐在薄知聿的车上。

    迟宁这种极端的情绪出现了多久,薄知聿就在家不问世事地陪了她多久,白涂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跟薄知聿处理公务。

    而这二十分钟,是因为他要出来给迟宁买柠檬茶。

    迟宁喜欢喝这个。

    白涂不知道迟宁那个电话说的是什么,但是下一秒,薄知聿的状况已经在告诉他迟宁说的是什么。

    这几日,薄知聿很明显在压抑着身上的戾气,躁动和不可控的情绪日渐浓烈。

    在吃药的不是只有迟宁,他也在。

    他自己都是个药石无灵的患者,他还在无时无刻地照顾着她。

    迟宁一直在激化他身上的矛盾。

    白涂总觉得他们不是在谈恋爱,他们像在互相折磨。

    谁都在对方面前强撑着最美好的样子,只是想去维持这段已经满是裂痕的感情。

    是他们不爱对方吗?

    是他们爱不起。

    或许,病人本来就没有爱人的权力。

    电话挂断,男人的情绪显然已经在身体里迸裂,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来得不管不顾,浑身都包裹着暴躁因子。

    他是真疯了。

    前面是红灯。

    在白涂还未反映过来的空隙,男人手背的青筋暴烈地突起着,下一秒车头已径直无比地绕行,踩油门加速,轰地一下从旁边右转行驶道飞驰。

    对面都是逆行的车,他这提速直接装在前方车头,惯性太强,白涂整个人差点飞到车窗贴着,五脏六腑都被安全带勒得变形了。

    这次撞得是真狠。

    要换成差一点的车子,现在已经是两条人命消失了。

    白涂咳嗽不停,他转头去看薄知聿,男人额角的位置都是血,顺着砸进眼眶,红色的血珠染红他半边眼。

    血还在不断往下渗。

    白涂看得心惊肉跳,他脸色都是白的。

    偏偏这个时候薄知聿还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车子还在不断地提速,声浪如野兽嘶鸣,如箭离弦。

    驾驶位的玻璃车窗碎裂,车速带起烈风一个劲的在耳旁呼啸,薄知聿左边的耳朵只有接连不断地轰鸣声。

    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知道浑身的每一根骨骼都在叫嚣着见她。

    “……”

    白涂记不起那天薄知聿到底是用多少生死时速,恨不得把车开成飞机的架势回去见迟宁的。

    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险些腿软跪在地上。

    白涂也火,他这差点就直接死路上了:“他妈的没有个女人你会死吗?薄知聿,你他妈以前没有她的时候,不也活得像个人吗?!”

    “……”

    白涂大喊:“你现在就为了个女人疯成这样?你回到以前不好吗?!”

    薄知聿面无表情:“好。”

    “但没有她,什么都不会好。”

    他说。

    “……”

    白涂真他妈服了。

    薄知聿额角撞得太厉害,血顺着留到脖颈,如果不是下车,白涂根本看不到他那道口子。

    “你现在这鬼样子干嘛去?”白涂没好气道,“去恐吓她啊?”

    “哄她睡觉。”

    她晚上,会失眠。

    /

    迟宁今天晚上没睡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木沁的话,偶尔又会想到她和薄知聿的过往。

    她以往不会对薄知聿锁门,今天她把门锁了。

    迟宁听得见外头的声音,他在敲门。

    世界上的相逢和离别都是早有定数,无不散之筵席。

    她想,以他这样极端性格的人,大概会直接砸门而入吧。

    可没有。

    他只敲了两下。

    薄知聿的声音很哑,只是说:“别怕睡吧,哥哥在陪你。”

    “……”

    迟宁一晚上都没开门,她没睡着。

    木沁中午会来接她一起走,为她特地回国的。

    迟宁来住这么久,她还是没有什么要收拾的,甚至于她本身就是漂泊不定,永远只需要一个登机箱大小的行李箱。

    她思前想后,只是带上了自己的药。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抑郁症患者。

    迟宁站在门口,深呼吸,她要提前在脑海中做好千万种他会做的事情的设想,再想好面对的策略,再开门。

    她不能在薄知聿面前表现出一点懦弱或是害怕、不舍。

    只要有那么一丝一毫,他就会如飞蛾扑火地奔向她。

    迟宁打开门的那瞬间,第一眼便看到靠在门口的他。

    没走,在这儿守着她一晚上。

    男人额头上的伤还没处理,手也不知道去哪儿弄的,骨节上都是血,他大概是一晚上没睡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疲惫。

    迟宁体会着攀爬而上的悲伤。

    她永远都在伤害他。

    好在,他马上就不会如此了。

    迟宁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她极力忍着自己的情绪不去看他:“房间收拾好了,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吃药了吗?”他问。

    迟宁点头,“嗯。”

    “收拾好了?”

    “嗯。”

    像是快问快答,他不管说什么,迟宁都只回答一个嗯。

    问到最后,男人哑着声:

    “能别分手吗。”

    这句,迟宁没回。

    她拖着行李箱往楼下走,周围只剩下行李箱在木质地板上剐蹭而过的动静,冰凉、没有半点的人情味。

    她突然拖不动了。

    薄知聿扶着她行李箱的一角,死死地盯着她看,他身上都是伤,低低地仰视着她。

    “不喜欢我也行。”

    他喃喃自语。

    “不谈恋爱也行。”

    “什么都行,只是——”

    他抱着她,比以往的每一次的拥抱都要用力,这样的力道,两个人都只能感觉得到疼。

    “阿宁,能不能……别赶我走。”

    薄知聿离经叛道这么些年,除了迟宁,他从未对谁露出如此卑劣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狼狈,不堪入眼。

    可他只想把她留下来。

    因为他知道,迟宁这一走,他们再也不会在见面了。

    她像永远触摸不到的风,永远抓不住的水,让人炽热又冰凉的南汀十月。

    不谈她对这个人间有没有眷恋,她连对她自己都只剩下了满腔的厌恶和疲惫。

    她不是想离开他。

    她是想离开这个世界。

    薄知聿真的想不到。

    他真的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留住她。

    静了几秒。

    迟宁抬手抚上他额角的血,她还是没忍住,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他擦掉那些血污。

    这世界这么多人,永远只有迟宁会关心他身上伤。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

    “保重。”

    /

    ED2437号航班起飞的那天,还是在南汀漫长到毫无边际的夏天,广袤苍穹上云痕转瞬即逝。

    迟宁走了,所有人都以为薄知聿会发疯地把她囚禁在身边,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打断她的腿都得把她留着。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薄知聿正常的上班开会泡吧,一如往常的浪荡,没说太多话,没发太多疯,那天晚上他心情特别好的去了711,买了一张边角是薄荷绿的信纸,没人知道他那天在信上写了什么内容,又把这封信寄到了哪里。

    回家。

    把门关上,他走进无边炼狱。

    当晚,南汀人人惧怕的疯子,自杀了。

    这年夏天,又冷又荒诞。

    薄知聿是个疯子,他居然还想教会迟宁怎么做个正常人。

    迟宁重度抑郁离开了,而最后面临死亡的,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