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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接作者有话说)
江小扇用他雪亮的双眼发誓,绝对在师兄的眼睛里看到了故意两个字!
你侬我侬的时候被突然从空气里冒出来的人打断是什么体验?若是在床上,杜子腾恐怕得不举,而且这个出现的还是明玉公主名义上未婚夫的师弟。
这对男女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杀气,丑事如果被戳穿后果不堪设想。
江小扇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们继续,我就是路过。”路过?哪有人路过是凭空大变活人的?
杜子腾早就听说过道家手段出神入化,但一直觉得都是传闻,前任国师号称世外高人,也就能招来一朵小小的乌云,弄些似是而非的符箓,再炼些不知真假的丹药来哄上面那位开怀,从而获得了极高的地位。当然他的想法也不错,的确历来道门只有学艺不精的弟子眼看道途无望才会重回俗世享受荣华,比如江小扇这种,所以才给人一种道术不过如此的错觉。
障眼法是投机取巧的手段,连小鬼都会用,眼前这个少年连障眼法都不能驾驭,可见也就是个三脚猫的,思及此处,杜子腾杀意更盛。
江小扇最讨厌被人轻视,那些取笑他道术考核的弟子无一例外都被他好好整治了一番。
手指已经摸索到褡裢边缘,却被人握住了。
是江不与!他仗着障眼法隐身在旁边,却没人看见,江小扇使劲挣了挣,却被大师兄抓的死紧。
有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江小扇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拢住了。
“小扇不能做坏事。”江不与的声音凝成一线传入耳中,愣是把江小扇的手从褡裢上拖开了。
江小扇憋屈得不行,但是形势比人强,只好暂时放他俩一马。
此时空中飞来一只纸鹤,在他们周围转了一圈,口吐人言,“江某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来日与公主在帝都再见,师弟鲁莽冲撞二位,还请见谅。”
说完这一句,纸鹤便燃烧起来,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与此同时,刚刚还在面前的江小扇也再度消失了,阴冷的山风穿过,杜子腾和明玉公主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莫名添了一丝敬畏。
江小扇又被拉进了障眼法的范围,差点气炸了,“你推我出去又干嘛不让我教训教训他们!”
江不与不答反而说道,“你小时候有一次去后山玩,遇到一只雏鹰,跟它玩的很开心,第二天再去的时候,雏鹰被一只成年的鹰从山崖上往下丢,新朋友被这样对待,你很生气,所以教训了那只雄鹰,还记得你是怎么教训的吗?”
小扇皱眉,“你说那只以大欺小的鹰?我肯定是折了它的翅膀,把它也丢下了悬崖,让它尝尝不会飞被丢下去的滋味啊。”
“所以小扇,你是正义的?”
江小扇被他绕晕了,“我作为昆仑的弟子,当然是正义的。”
江不与便叹了口气,“是的,你一直都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孩子,虽然皮了一些,但是个好孩子。”
最后一句几乎是自言自语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江小扇那点怒气也差不多没了,又有闲心来思考江不与的问题。
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生气,自己想出手教训一下还被阻止,大师兄圣人形象没崩,可是,真的太假了啊。
将善的影响力这么厉害吗?小扇强大的联想能力发挥了作用。
他决定以后对大师兄好一点。
当跨过主峰的幻阵结界的那一刻,江小扇的心情比第一次在师兄的鞋底上粘“爆裂符”还激动。
爆裂符是一种受到压力就会有爆炸冲力的符箓,为此他被罚整整踩了一百张爆裂符,替他收集符箓材料的小马踩了五十张,踩得两只脚都是麻的,做梦都觉得脚底全是噼里啪啦的爆炸感,往事不堪回首。
扭头去看身后的昆仑山,只能看到云雾缭绕的山巅和朦朦胧胧的树木了。
他们一直跟着杜子腾和明玉公主,在重新隐身之后这两人也收敛了许多,估计是顾虑江小扇可能还在周围。
等出了昆仑范围,明玉公主和等在外面的军队会合,就掉头向来路回去了。
现在只剩下师兄弟两个人,江小扇又想起了山道上落在额头的触感,有点不自在。
其实大师兄小时候也经常会亲亲小扇的额头,在他做恶梦的时候,一边温柔地亲吻一边把他带出可怕的梦魇,虽然每次江小扇醒了就翻脸不认人,但这种行为也算稀松平常,只不过都是十三岁以前了。
刚刚小扇既没有做恶梦也已经这么大了,青天白日的,江不与的行为可说是毫无道理。
小扇偷偷拿眼去瞟大师兄,江不与神色从容,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一笑,“掌门托我下山的时候检查一下西侧的幻阵,小扇乖乖在这等我一下好吗?”
少年双眸一亮,忙不迭地点头,一脸乖巧地待在原地,等江不与走的远了,立刻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没头没脑地扑进了山林深处。
这里都是没开发的深山老林,偶有修道者隐世,大多数地方还是相当原始的,江小扇拼了命地在树丛间乱窜,本就沾了些泥印的衣服更是惨不忍睹,甚至被灌木划破了几道口子,束发的缎带也不小心被随心所欲横着生长的树枝勾走了。
江小扇顾不上这些,开玩笑,真跟着江不与,他还能好好玩?要不是自己道术修为真的太差,拿幻阵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也不能安分待在山上这么多年。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冗长的树林,眼前终于开阔起来,竟有一池天然的温泉,在冷冽的寒冬冒着诱人的白色水汽。
小扇谨慎地靠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池水,温暖而舒适,不由眯起了眼睛,思考了极短的时间后,很快把衣服扒了个精光,跳进了温泉池,并没有发现在他经过的路上,有些树木在缓缓挪动着位置。
修长灵活的手指动作迅速地在脖颈和腰腹间擦洗着,打算速战速决,洗到后背处,因为手臂是从腰侧反手勾上去的,肩膀边的部位一时够不着,小扇便预备收回手换个姿势去洗,谁知却忽然被冰凉的手指捉住了手腕,强制保持这个姿势背在了身后。
江小扇寒毛直竖,一瞬间掠过无数念头,又冷静下来,“谁?”
身后的人却并不回答,带着寒气的衣服摩擦在小扇后背腰臀□□的肌肤上,激得他绷直了脊背。
随后一根布条蒙上了他的眼睛,是他刚刚丢失的束发缎带,江小扇心里乱糟糟地想。
身后的应该是个男人,这荒郊野地怎么会有男人?会是昆仑的弟子吗?
说真的,江小扇在昆仑树敌无数,门规不许同门私下用道术斗法,所以大多数时候闹起来都是江小扇占上风,多少人憋着劲想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下出了山门可算逮到机会了。
小扇越想越有道理,被布条遮住的眼皮抖了抖,开始过滤有可能的对象,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男人又有了动作,一只手是系不了布条的,江小扇等着反击的时机,谁知这男人十分谨慎,竟然拍了张定身符在他背上,江小扇这下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可能,第一万遍暗恨自己道术废材。
接着另一只手就拎起了布条的另一端,缓慢而悠哉地在江小扇后脑勺打了个结。
江小扇张了张嘴,“你要做什么?我是昆仑弟子,师兄就在附近,识趣的赶紧离开,这里也没有任何宝贝。”
男人似乎蹚着水,饶到了他的面前,衣物激起的水声传入耳膜,江小扇看不见,听觉就分外敏锐,对方完全不出声,可见十分沉得住气。
心提的高高的,然后男人的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后颈,另一只手的手指则摸到他的唇边,试图往他嘴里伸,手指上似乎夹着一颗药丸,江小扇危机感爆棚,紧紧咬着牙,不肯露出一点缝隙。
荒山野岭的奇怪男人,一言不发地往自己嘴里塞药丸,死都不能吃啊!
大约是他牙口太好,男人一时拿他没有办法,僵持了片刻,手指移开了,江小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有微凉的唇贴到了他的唇瓣上,缎带下的瞳孔张大了一瞬。
对方嘴唇的触感十分鲜明,后颈的手把他的脑袋往前压得更贴近,灵活的舌尖描摹着江小扇的唇沿,却神奇的不带有什么色`情暧昧的味道,倒像是在品尝糖果的样子,实在是太过震惊,江小扇张口欲言,“你……”
谁知就这一松懈,一颗圆滚滚的药丸就从对方的口中渡了过来,直接就被条件反射地咽了下去,融化的渣都不剩。
江小扇脸色大变,“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男人一声轻笑,依旧不说话,这笑声莫名有些熟悉,江小扇脑海中灵光一闪,鬼使神差脱口而出,“江不与?”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到这个人是大师兄,原本应该充满厌恶的江小扇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奇怪的变化,过于发达的想象力使他仿佛能穿透缎带的遮挡,看清眼前那个应该全身衣物被池水浸湿的男人,昆仑山的高岭之花,自己一丝`不挂的年轻的身体里似乎升起了燥热的感觉。
血气方刚的年纪,根本经不起撩拨,面前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知道是我,你会这么兴奋吗小扇?”
轰的一声,江小扇感觉浑身的血液一半冲上了头顶,一半冲往了腿根。
昆仑环境清幽,鲜有人迹,池水纯天然无污染,清澈见底,一览无遗,江小扇身体的变化真是不能再明显了,他有点恼怒自己,明明这么讨厌江不与,结果对方都不是故意的撩了两下就急吼吼的扛不住。
想要夹紧双腿掩饰一下,身体却被定身符卡住,动弹不得,这一池的温泉,顿时变成了烧煮的热水,他就成了锅里的鱼,不但热,都快熟了。
“小扇在想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大师兄还要明知故问,江小扇从脸颊到脖颈,一大片都红了个通透,觉得自己的身体怎么那么不争气,却还要嘴硬道,“你先放开我啊!”
江不与否决了这个提议,“还记得在山上,我说过,小扇骗我师兄可是会伤心的,所以,按例得惩罚你。”
江小扇这才想起这个茬,都怪自己不信邪,歪门邪道的心思顿时淡了,那种熟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涌了上来,让他脸上的红色消退了许多,“罚我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比如什么耽误时间啊,记在账上啊,再想办法延后赖掉。
谁知江不与不按常理出牌,而是说道,“罚你做完刚刚想做的事。”
小扇懵了一瞬立刻心虚地反驳,“我什么都没想!”
他怎么敢说,在眼前的黑暗里,就想着把江不与身上的衣服全部扒掉,再然后还没来得及想。
江不与也不跟他多说,冰凉的手指从他的脸颊处开始摩挲,一路沿着肌肤的纹路划过突突跳的颈部血管,又经过覆盖着薄薄肌肉的胸腹,来到那个无比精神的地方,准确地握住了小小扇。
江小扇头皮发麻,略有消退的红色又大片大片染上了白`皙的肌肤,喉咙口不自觉漏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又立刻闭嘴,颤抖地质问道,“这是什么惩罚?!”
黑暗放大了他全身的感官,觉得腿都软的快站不住,想拉开江不与折磨他的手指,又像是想握着那只手不让它离开,不管心情有多矛盾,却只能被师兄扶靠在怀里急促地喘息。
他理智上很烦躁,嘴上拒绝着,身体却无比诚实,实在想自我吐槽一句一点矜持都没有。
师兄的手指又凉又有力,交代在师兄手里的时候江小扇真是无地自容,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能跟他最讨厌的人分享?
幸好他没难堪太久,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江小扇再次醒来的时候仍然在温泉边,他眼睛上蒙着的缎带已经不见了,衣服简单地搭在身上,视野很开阔,江不与不知所踪,小扇顿时回忆起晕倒前荒唐的经过,脸色白绿红地变了几变,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觉得江不与一定是故意羞辱自己,一个用力坐起身,却感觉到腿间有些不正常的黏腻,江小扇伸手一摸,仿佛被烫了一般又缩回手。
黏腻腻的,分明是晕倒前应该顺着水流落在池水中的东西,怎么会还在身上?
莫非,那一幕不是真的,只是个荒唐的梦?
“是个梦”这样的念头甫一升起,江小扇不由狂喜了一瞬间,这就意味着那种种荒唐不过是假的,根本不是现实里发生的,然而他的高兴并没有能持续超过三个眨眼的功夫,就回过味来了。
小扇抱着脑袋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骂道,“江小扇你真是个傻缺!”
不是真的而是梦,只能说明,他江小扇现实里没有被大师兄怎么样,反而在梦里渴望大师兄对他怎么样,这简直把自己的脸都打肿了。
真发生了他还可以骂江不与伪君子,现在这情形,可不就只能骂自己傻缺了,还沾沾自喜呢。
脑袋在膝盖上埋了一会,被迫接受现实的小扇一脸末日降临的样子滚去温泉边把“罪证”洗干净,期间根本心虚的不敢看一眼,幸好他的衣物都只是盖在身上,免去了许多麻烦。
刚刚套上亵裤,就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醒了?”
小扇手一抖,赶紧拿外衣囫囵裹了裹,只露出一双眼睛,戒备地看着江不与。
江不与莞尔,“给小扇吃的可不是兔子药,做什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语毕伸手过去把他挡到鼻子的衣物强行扯下来慢条斯理地替他穿好。
江小扇听出了言外之意,也顾不得衣服了,一时血气上涌,“你真的用嘴给我喂药?!”
大师兄理所当然地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拿手指喂你不肯吃,只好事急从权,不过小扇既然这么喜欢师兄,想必不会介意的。”
江小扇心里疯狂咆哮道,“我介意的要命!”
面上露出个扭曲的笑,“师兄只是喂了药?”
江不与眉眼微挑,“不然呢?”
小扇心里有了数,大概以口度药是真的,后面的是梦,只好安慰自己是对方先有奇怪的举动才会导致自己做了奇怪的梦。
江不与替他系好衣带,淡淡道,“小扇自己跑来这里,欺骗在先,你说该怎么惩罚才好?”
这话冷不丁和梦境中的情景相重合,平时听到惩罚两个字就心惊肉跳的江小扇,破天荒觉得不止害怕还很窘迫,对他了如指掌的江不与很快就发现了小师弟的不寻常反应,心道这倒是有趣。
“出门在外,不打你鞭子了。”
谁知江小扇听了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紧张了。
他皮肤白,一旦泛起靡艳的粉色简直藏也藏不住,从耳根到脖子,很快蔓延开来。
江不与见他的反应,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平淡的情绪起了一丝涟漪,流露出怀念和悲伤的色彩,又很快压下,只说道,“放心吧,只是一颗小小的药丸罢了,能让小扇稍微听话点的东西。”
江小扇这才从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无边想象中摆脱出来,又陷入了到底是什么药丸能让他听话的苦恼中。
从蛊术到傀儡术想了个遍,无一例外都是邪门歪道,被正道唾弃的,而且方法也不是吃一颗药那么简单。
江不与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起来,“玩够了就走吧。”
这句话十分冷淡,江小扇还有点不习惯,愈发觉得大师兄有病。
大家都说江不与仙风道骨,正道楷模,只有江小扇觉得自己火眼金睛,能察觉到完美表象背后的暗潮汹涌,那种时而温柔时而冷淡的情绪,无奈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也只好憋着劲暗暗寻找证据。
走出温泉池的树林范围,江小扇才惊觉,原来之前他跑了大半天,竟然根本没有离开原地多远。
江小扇茶不思饭不想,被那个所谓能让他稍微听话的药丸折磨得七上八下,下山已经有六七天了,还一直看不到人烟,昆仑实在太偏僻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偏僻也不能称为神仙居处了吧。
小扇是个闲不住的主,安分了这几天已经差不多到极限,旁敲侧击也问不出药丸的问题,就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正瞌睡就送来了枕头,这天他们终于看到了袅袅升起的炊烟,小扇脑海里闪过各种凡间的特征性东西,就心痒难耐想去瞧一瞧,下山固然是为了找到江不与是吃了将善的邪道卧底的证据,但能够痛快地玩一玩也是很重要的。
“师兄,我好饿。”江小扇夸张地抱着旁边的老枯树,一副赖到底的样子把脸颊死死贴在树干上。
江不与一言不发,取了一瓶培元丹递到他嘴边。
小扇闭紧牙关,把头扭到另一边,乌鲁乌鲁地说道,“我不吃这个,在山上的时候好歹还有糕,有白菜,这都多少天了,一直只能吃培元丹,我不吃我不吃!”
江不与懒得惯他毛病,“你不吃我喂你吃。”说完手指在他嘴上不经意地抹了抹。
这一天小扇再次回忆起被蒙眼嘴对嘴喂药的恐惧,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挤出一滴鳄鱼的眼泪,“师兄,我想吃有味道的食物,让我吃一点吧,小扇真的好饿,师兄都不疼我了。”
大概他装的太像了,江不与面上沉默不语,却还是收回了培元丹,背过身,“快去快回。”
江小扇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刚刚跟藤蔓一样缠着大树的手脚迅速缩回来,就冲山村跑过去,跑了一半,忽然良心发现,转身看了一眼江不与的位置,白衣的人影纹丝不动,就像亘古存在的影子,一直伫立在原地。
“大不了帮你也带一份好了。”小扇咕哝了一句,又收回了目光。
而在江不与的眼中,山村上空缭绕的白色炊烟,早已变成了森森的鬼气和绵绵的妖气交织在一起,通往那妖鬼所在的道路上,江小扇一无所觉地前进着。
彭彭的敲门声响起,江小扇摸着肚子站在一户人家门口,他已经对凡间的食物迫不及待了,这家的味道最香。
开门的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妇人,一见江小扇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浑浊的眼睛露出戒备之色,“有什么事?”
江小扇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老婆婆,我赶路赶了很久肚子很饿,能不能跟您买点吃食?”
万幸他还是知道凡间的东西都要用买的。
老妇人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才沙哑地说道,“五个铜板。”
江小扇想了一下铜板是什么,结论是书上说铜板是没用的金属,还比不上山门里最被嫌弃的补气丹,于是恍然大悟,从自己褡裢里摸出一瓶补气丹,整个塞到老妇人手里,“这是补气丹,比铜板好多了。”
结果老妇人直接丢了丹瓶,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差点撞歪江小扇的鼻子。
小扇呆了呆,颇不服气,他想做的事还没有开头就放弃的,所以他又彭彭地敲门。
老妇人不耐烦地再次打开门,“你…”
谁知才说一个字就被江小扇一个符箓拍在肩上,动也动不了。
江小扇把老妇人的下巴捏着让她张嘴,扔了一颗补气丹进去,剩下的塞到她手里抓着,就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兀自吃的开心。
吃到一半,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劲,嘴里还咬着一根鸡腿的江小扇停下了动作。
这个地方,有妖气。
江小扇只是顿了一会,就若无其事地把鸡腿上剩下的肉啃完了,末了意犹未尽地丢掉骨头,随即就发现手指沾上了油污。
“需要帕子吗?”一个甜腻腻的女声响起来,接着从门口走进一个妖媚款款的女子。
女子路过被定身的老妇人,随手就撕掉了那张符箓,老妇人终于能动了,怒斥道,“你这个强盗!”小扇眨眨眼,“等价交换,要什么就要买,补气丹比五个铜板贵多了,我可没占你便宜。”
老妇人胸口起伏,气的说不出话来,想必是觉得江小扇故意强词夺理。
妖媚的女子倒是捂着嘴巴嘻嘻地笑,然后安抚老妇人,“徐大娘莫气,依我看这个小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他吃的东西算我的可好?”
徐大娘白了江小扇一眼,勉强接受了女子的说法,随后将他们扫地出门。
江小扇举着两只油乎乎的爪子满脸茫然,“她为什么要生气,我给的补气丹抵得上很多个铜板了呀。”
女子又吃吃地笑起来,“小道长真是可爱,随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话落还取了帕子作势要给江小扇擦手指,小扇手一缩,随意在衣摆上抹了抹,留下了一道亮色的污迹,半点也不肯碰那块散着幽香的粉色手帕。
妖媚女子嘴角抽了抽,却也只好收回帕子,把江小扇领回家。
此时江不与所在之处寒风呼啸,凛冽的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在他周围盘绕,却似乎畏惧他似的不敢有丝毫靠近,良久,江不与开口了,“滚。”
神色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不争,语气也不见得有什么激烈,却让风旋又离远了一些。
风旋竟传出桀桀的笑声,“你与妖王有约,百年内不得伤害妖族,能耐我何?”
江不与一直看着山村的方向,闻言微微一笑,“不过百年。”
风旋凝滞了一瞬,才叫嚣道,“百年之后你也活不了了!这个村庄是我的猎场,你休想插手。”
江不与踏前一步,一道白光闪过,把风旋劈成两半,里面传出一声高亢的惊叫,随后散了个干净,旁边的枯树枝咔嚓一声折断,积雪落地摔了个粉身碎骨。
周围终于清静了,而村庄上空的鬼气和妖气则更加浓重。
江小扇端坐在水榭中,周围是与普通村庄格格不入的亭台楼阁,换个普通人大约已经入了障眼法的陷阱,察觉不出不对劲,可江小扇十分清醒,他虽然于道术和灵力的修炼上一无是处,但对妖气还算敏感,既然意识到这里有妖,自然不会糊里糊涂什么都不想。
刚刚把他带回来的妖媚女子自称黄莺,此刻端了一个木质的托盘,上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到了水榭的桌面上,“小道长,尝尝我的手艺吧。”
江小扇兴致缺缺地拿筷子拨了两下,偏头看看黄莺,确认她身上没妖气,嘟哝道,“还没那个黄鼠狼做的闻起来香呢。”
黄莺面色一变,强笑道,“什么黄鼠狼,小道长真会开玩笑。”
小扇打了个哈欠,“你这招,我十岁的时候就不上当了。”
想当年他年幼无知做梦都哭着要吃肉,江不与就拿障眼法变了青菜萝卜哄他是肉食,吃到十岁才识破。
不愿意再回忆青菜萝卜味的“肉”,江小扇把筷子搁在桌上,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把我引来这里干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天真与无知,微微偏头,特别认真地在问黄莺。
黄莺还沉浸在被识破的震惊中,没别的,江小扇身上灵力实在微弱,她以为这个少年不过是哪个不入流的道观出来的小道士,靠着低级的符箓作威作福,谁知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草包。
黄莺涂满蔻丹的手指绕了绕胸前的长发,咬咬嘴唇露出委屈的神色,“小道长法力高深,黄莺甘拜下风,可我一个女鬼死去经年,也很寂寞,就想让小道长陪陪我,排遣排遣。”
她这一番话说的妖娆婉转顾盼多情,江小扇却豁然起身,站离黄莺老远,搓着胳膊,“你怎么是个女鬼!”
女鬼又是一愣,下意识问道,“你不是看出来了吗?”
江小扇这才知道闹了个大乌龙,他只能感觉到刚刚的老妇人家里藏了一只黄鼠狼妖,以及这个女人身上没有妖气却会些障眼法术,能识破障眼法还是靠着味道,结果诈出一只女鬼,江小扇暗叫倒霉。
他的符箓对付妖类人类都有效,但那些都是活物,对付鬼物的道术符箓是茅山精通的东西,昆仑初级的道术学习都是当知识介绍带过去的,江小扇至今没能通过初级考核,更加一无所知。
看他皱眉为难的神色,黄莺眨眨眼咯咯地笑起来,“小道长真是坏,居然使诈。”
被她一个媚眼丢过来,小扇简直寒毛起立,又往后挪了两步,“我不贪图女鬼的美色,再会。”
认清他就是个废材的真面目,女鬼更加不着急了,幽幽地注视着江小扇毫不留恋的背影,水袖一挥,就生出浓重的雾气来。
恕江小扇孤陋寡闻,他是真的没听说过妖物和鬼物以及人类混居的事情,本以为就一只无关痛痒的黄鼠狼妖,谁知还有个千年道行的女鬼。
江小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破解的方法,反而被“鬼打墙”绕的晕头转向,第十一次回到原地之后,江小扇放弃了,“我不跑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女鬼不知从哪里迅速窜了出来,作柔弱可怜状,“小道长早从了不就好了,我只是想找人聊聊天。”
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江小扇干脆顺着她的意思说道,“你想跟我聊天?可我不跟无知的女人聊天。”
黄莺以手掩唇,“小女子不才也死了近千年,不说别的,单就见闻来说,恐怕不会比小道长差的。”
江小扇踢踏着一颗石子,心想果然是千年的女鬼,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我不信,那你知道谪仙吗?”
世传有谪仙,受天罚而入轮回,但虚无缥缈,可遇不可求,一旦出现,五大道门基本会争得打破脑袋,他可不信这女鬼能了解。
女鬼把水袖柔柔一抛,“我虽不知谪仙,却知堕仙。”
江小扇头一次听说,不由好奇,“什么叫堕仙?”
女鬼又掩嘴笑,“谪仙入轮回保有仙籍,堕仙则是一笔勾销永世不得成仙,十余年前堕仙出世,可是好一番闹腾。”
虽然知道女鬼是在拖延时间,江小扇也听的兴致勃勃,“后来呢?”
黄莺目中燃起一簇幽幽的鬼火,“后来,小道长可愿永远留下,我能给你讲许多有趣的故事。”
嘴里说着,纤纤玉指化作黑长的利爪缠向小扇的胳膊,幸亏少年早有准备,灵活地躲开了一爪子,朝着水榭的方向跑回去。
边跑边喊,“你还不出来吗,想看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