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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一个人站在其中,甚是突兀。
李景焕也只静静地看着她,未曾催促半分。
而孙家齐抬眼,看李景焕目光越来越沉,终于伸手将明德拉下。
然而虽然登基迫在眉睫,登基大典还是推到年后,具体日子尚且还不清楚。明德将自己关在长公主府,一步未曾踏离。
这日孙家齐敲开长公主府大门,抬步走进。
明德正在树下下棋,孙家齐走过去,自顾自地坐在明德对面,执起了黑子。
“你来做什么。”明德道。
孙家齐下了一子,平静道:“长公主似乎还没有想明白。”
“什么?”明德没动作,抬眼问道。
孙家齐同她对视,道:“自己败在何处。”
明德冷笑:“说来听听。”
孙家齐摇摇头:“长公主未免太小看了谢宝林。”
明德恍然听见这个名字,说不清楚心中什么滋味,简直恨得牙痒,但又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
“公主和王令宜的事,怎能不引起谢宝林的猜忌?到时候,若真由得公主把持权柄,谢宝林能不能顺利脱身不说,王令宜是走不了的。”孙家齐漫不经心地讲,“所以,谢宝林虽然让谢桢为公主做事,但也提防公主真正得手。否则,秦王那份禅让诏书怎么来的?”
明德怒气渐渐平息下来,她承认,孙家齐说的,都有道理。
“再者,若是我拿到这份诏书,我第一反应就应当立刻登基,免得夜长梦多。但是为什么秦王没这么做?”孙家齐“啪嗒”放下一子,立刻堵死了明德五颗棋子,“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拿到玉玺。”
最后几个字近乎呓语。
明德不由得笑了笑。
“公主,您现如今,难道不是也在找玉玺么。”孙家齐笑问。
明德没说话,她看着眼前的孙家齐,只觉得这个人藏得太深,以往见他,任谁看,都只会认为他是个不得宠的次子,哪里能想到孙家齐洞若观火?
玉玺在哪里,只有谢宝林知道。
然,谢宝林又在哪里呢?
南北大运河之上一艘客船正顺风顺水,行驶速度很快。一间客舱中,美妇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看着婴儿哭红的脸,满心担忧,却又不知所措。
“你别哭了。”美妇人虎着脸,想要吓一吓。
婴儿一愣,随即继续大哭。
美妇人只能再次抱紧孩子,柔声细气地安慰:“哦哦,不哭了,不哭了。”
此时,房间门被人推开,另一个相貌大气的女子走进房间来,瞧着啼哭的孩子,和哄孩子哄到自己眼圈都快红了的美妇人,无奈关上门,走上前去,俯身接过孩子,温声道:“你自己哭个什么劲儿。”
王令宜抽抽搭搭地,一脸委屈地瞧着谢宝林,道:“她欺负我。”
“她怎么能欺负你。”谢宝林瞪她一眼,“她连话都不会说。”
王令宜指指自己的衣裙,裙子上已经湿了一大片。她哭道:“我就只有最后这条裙子是干的了。”
谢宝林耐不住,笑出声来。她怀中的婴孩听了谢宝林的笑声,不知怎么的,渐渐止住了哭声。
王令宜语气颇酸:“你一抱她就不哭了,我哄她这么久都没半点用,小没良心的。”
“你怎么一直跟她计较。”谢宝林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我还有裙子,你去穿我的。”
王令宜瞧着这孩子,眼睛同袁夫人简直一模一样。她不由得怅然,叹道:“我还想着袁夫人一直那样嚣张,怎的就这么没了呢。”
谢宝林目光有些飘,轻声道:“她自己不想活了的,兴许她提前生下莫念,就是担心之前那个失势,她女儿也要丧命吧。但是谁知道呢,我们谁也不是袁夫人,也不能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袁家女可真会给别人添堵。”王令宜看着孩子,似乎愤怒地说了一句,随即她忍不住抱住那孩子,泪如雨下。
谢宝林轻轻拍她的肩膀。
“谢宝林,我们这是去哪?”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王令宜就问。
谢宝林笑起来:“先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等到莫念大一些,咱们就一起,把大好河山都看遍。”
王令宜忽然又觉得未来的日子有了盼头。
她笑了:“哎呀呀,以后要跟着谢大才女过苦日子咯。”
谢宝林瞥她一眼:“既是才女,怎么能把日子过得太糟。”
“也是,不然咱们莫念就要饿肚子咯。”
*
谢桢盘算着时日,待到收到谢宝林的书信,连夜带着人去往护城河,找准地方,派人潜入河底。拿开那块松动的石砖,下水的人从那方洞中拿出一只锦盒来。
“有么?”谢桢自桥上问。
直到他亲手拿到那只锦盒,谢桢还依旧云里雾里的。李景焕这边不能拖太久,否则再大的恩都要拖成仇,因此谢桢当即进宫,将锦盒奉送到李景焕面前。
李景焕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玉玺,想起谢宝林差人把盖过印章的诏书送来这事。当时,得知玉玺还在谢宝林那里,他忍不住要杀了谢宝林,但他到底不能,否则这辈子他都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事到如今,谢宝林远走高飞,他也不想再多追究了。
左右,玉玺终究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谢桢未曾多停留,回到了谢府。
谢阁老心中忧虑,再三问了谢桢几句,直到确定李景焕没有过多表示,这才放下心来。可是想起谢宝林这一招,谢阁老又觉得气,只能笑骂一声:“这个孙女!”
翌日一早,谢桢又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说,要他正午时分到翠湖边第一艘画舫上去。谢桢本不以为意,便没去。结果临近正午,又送来一封信。
谢桢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还是独自出门,按着那地址去了。
翠湖边上画舫繁多,谢桢不急不慢地走到第一艘。
画舫上有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见他过来,便道:“你这呆子,可算是来了。”
“我不认识姑娘。”谢桢蹙眉,退了一步。
画舫里这时便传出一个声音来:“那你可认得我?”
谢桢一怔,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小姑娘笑骂:“说你是呆子,果真还不假!”
谢桢即刻上了画舫,站在画舫船舱外,迟迟不敢弯身进去,只敢在外头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京城好一阵子了。”
谢桢又道:“伤好了吧?”
里头便笑了:“都过去多久了,还能不好?”
“你……”谢桢语塞,而后鼓起勇气,问道,“我之前给你的玉佩……你还留着吧?”
婉婉等不及,站起来猛地打开门,瞧着眼前这个青年,骂道:“问来问去,你就不能直接点?”
谢桢点头:“能,我看下个月有吉日。”
*
登基大典如期进行。李景焕登基之后,第一道旨意颁下,便让谢府再次成为天下瞩目的焦点——
李景焕选谢府六姑娘谢宝荣入宫为后。
谢桢想起以前谢宝林的事,心中忐忑,便约着谢宝荣见了个面。谢宝荣刚过来,谢桢就站起身,上前沉声问道:“你可愿意?”
“堂兄何出此言?”谢宝荣问。
谢桢拿不清楚李景焕的意思,按道理谢家如今也不是势头最好的,怎么偏偏李景焕也选谢家女呢?
谢桢斟酌词句,最后道:“你若不愿意,我便是长跪不起,也要去求他变了意思。”
谢宝荣笑了:“我还是愿意的,堂兄莫要太过挂怀。”
谢桢细细瞧着她的面容,看她当真没有不情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若是当初,阿姐也有人如此帮她,该有多好。”谢宝荣垂眸。
*
皇帝大婚,普天同庆。
觥筹交错之间,李景焕看着坐在下首的明德,起身,持杯走到她面上,陡然行了一礼。
明德忙回礼。
“阿姐。”李景焕唤道。
明德抿嘴,道:“皇上,你醉了。”
李景焕道:“阿姐,我对不住你。”
“今日你大婚,别的便不说了。”明德道。
李景焕仰头饮尽。
翌日,明德请旨回西南封地,帝允。
但明德离开的代价,是西南军队收归李景焕,但同时保留明德对西南矿产的开采权。
西南山高地远,自立为王太容易不过。李景焕收了军队,合情合理。明德有时候不由得想,若她为王,会对李景焕如何呢?
她想,大概她会将他困在京城,永远都不会让他离京。
随行中似乎多了一个人。明德留了心。夜深之时,她下了马车出去走走,隐约觉得有人跟着,手便摸到了自己腰间的短剑。
还未来得及拔出,她便听到身后人开口道:“公主殿下,可是在找我?”
明德收了剑,回头看过去,只见孙家齐身着小厮的衣服,似笑非笑地瞧着自个儿。明德冷下声音来:“你来作何?”
孙家齐上前一步,道:“路途遥远,我担心公主。”
明德并不信他。
孙家齐继续道:“我想自荐驸马。若是日后您有了其他驸马,保不齐驸马跟谁一条心,至于我,公主应该对我知根知底的。”
明德哼声。
“况且,西南是个好地方,公主回来,权当收留了我,我也可以帮公主。”
明德转身就走。
孙家齐愣了愣,抬步就跟了过去。
见明德未曾加以呵斥,孙家齐便笑了。
*
两年后,东南临州富庶,临州下属叶县,比邻万路街,有一座外观普通的宅子。这宅子早些年就被人给买了下来,只是一直没有人进去住。最近,相邻街坊发现这宅子里似乎住了人。
宅子的主人长什么样,外头也一直没人知道,只是偶尔会听到有个女人喊:“莫念,你少跑谢琳那儿告我的状。”
这天,女人又说了这么一句。
谢宝林扶额,看着怀里泪眼汪汪的莫念,忍不住看向理直气壮的王令宜,无奈道:“王令宜,你说你抢孩子的奶糕,也够出息的。”
“……我就尝了一口。”王令宜脸登时红了。
谢宝林把莫念放下,叫她自己去找榕西玩。她则起身,站到王令宜面前,绷住脸,道:“她的是她的,想吃我给你买。”
王令宜委屈了:“你整天莫念长莫念短的。”
谢宝林道:“我没有。”
王令宜生气了,她认为谢宝林睁眼说瞎话。这是两年以来头一次生这么大气,于是当晚,王令宜把房门反锁上,不让谢宝林进来。
一开始谢宝林也气,可禁不住好几天都这样。
于是谢宝林把莫念从小床上晃醒,叫她去敲王令宜的门,闹她。
莫念顺从地去了,整个人小小的一团,站在门外,边敲门边喊:“娘,害怕,我进去。”
王令宜原本就没睡,听了莫念在外头喊,心都化了,但又怕谢宝林骗她,便强忍着不去开门。
“娘,你不生娘的气,好不好?”小孩子对人的情绪感觉相当敏锐。不过这话倒不是谢宝林教的。
谢宝林在墙角听着,觉得莫念实在是个聪明孩子,不由得暗暗赞叹。
王令宜受不了莫念这么一遍遍地喊,就打开了门,刚抱起莫念,想把门给关上,她就发现门被谢某人给挡住了。
王令宜不理她,抱着莫念回去床上玩。
“有风,还是关上门,嗯。”谢宝林自己关上门,然后回到床前。
看王令宜和莫念玩得很好,自己就坐在了王令宜身边。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谢宝林凑过去,低声说,“你看榕西跟合姜这几天一直笑我。”
“关我什么事。”王令宜哼声。
谢宝林伸手从后头探进王令宜的衣服,小声道:“我这几天一直睡不好。”
说着,她就伸手捏了王令宜身前一下。
王令宜一开始还爱答不理,后来气息也乱了:“你回去。”
谢宝林哪里肯,好不容易寻到的机会,走了就是傻子。
“我也要!”莫念小手举得高高的。
谢宝林面色不改,道:“莫念,时候不早了,娘送你回去睡觉。”
王令宜:“……”
莫念还是赖着,没有回去,于是三个人就躺在一张床上,合眼睡了。
待到莫念睡得沉了,谢宝林忽地伸手拉住了王令宜的,低声道:“睡了吗?”
“还没有。”
“明日咱们出去玩吧。”谢宝林说。
王令宜道:“就咱们两个?”
谢宝林:“嗯。”
王令宜从床上撑起身子,俯过身去,轻轻吻了吻谢宝林的眼睛,低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