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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怎么了?”胤禛中午回家后看到琬华第一眼就如此问道。
琬华正低眉做针线,抬眼不在意地笑笑:“上午从额娘那里出来,走到园子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嘴唇磕破了。”
胤禛到她身旁坐下,先摸了摸她的身上检查一番,见没有受伤,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摩挲,眸中显出一丝疑惑:“摔跤怎么会把嘴磕破?我只见过磕破额头的。况且看这伤痕,也不像是磕的。”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你没见过的多了。”琬华嘟了嘟嘴,嗔了他一眼。
胤禛凝视她半晌,眼底渐渐变得深沉,连面色跟着阴鸷了几分,捏住她下巴的手不由得收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痛……”琬华蹙眉,掰开他的手指,没好气地道,“说了是摔跤嘛!你怎么这种表情?你不相信我?”
“琬儿,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觉得你随便编一个谎话就能骗过我么?”胤禛攥住她的手沉声道。
琬华经过上午的事,心里原本就既生气又委屈,此刻被他一再追问,越发觉得难受,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偏过头去不理他。
胤禛却不容她躲避,倾身凑过去:“真不愿告诉我?”
琬华咬咬牙:“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爱信不信!”话未说完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我不过想问清楚,哭什么呢?”胤禛从小到大都看不得她哭,心里早已软了,将她搂进怀里软语温声地道,“好了,不哭了,我信还不成么?”
“你这么说明显就是不信。”琬华哽咽道,“以后我不要一个人从额娘那里回家,我在额娘那儿等你来接我。”
胤禛摸摸她的脑袋:“好。”不知想到何处,双眉却越发拧紧了,眼底如同凝上一层寒霜,只是语气仍然温柔和缓,“乖,不哭了,有我在,别怕。”
“嗯。”琬华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就这么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
当晚,胤禛很晚才回府。琬华一直在屋里等他,最后倒把小福子等来了。“福晋,爷今儿公务很多,让福晋别等了,早点歇着,爷今晚就歇在书房了。”
“知道了。你去告诉爷,让他也尽量早点睡,别熬太晚了。”
接连几日,胤禛都特别忙,中午要么在宫里要么在衙门,晚上很晚才回家。琬华每次都等他,但每次都是手里的书掉到地上也没察觉。以至于五六天过去,她竟然没能看到他一眼。
这日夜里,她从梦中惊醒,摸着身旁的被窝里依然空空如也,颇不安心,终于忍不住披衣下炕,让橘香打着灯笼,自己扶着橘香的手,往东书院去。
书房的灯还亮着,琬华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胤禛,还没歇着么?”
过了一会儿,苏培盛开门出来,对着她打千行礼,笑着道:“福晋,爷还在处理公务呢,这么晚了,福晋怎么还没歇着?”
“我过来看看他。”琬华淡淡一笑,“你帮我传一声吧。”
这时,只听胤禛在屋内道:“是琬儿么,进来吧。”
琬华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极清淡的药味,她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只见胤禛正坐在书案后提笔写着什么;小福子站在旁边在为他磨墨,看到她进来停下手里的活儿,对着她行了一礼。
胤禛写完一行字,这才搁笔抬起眼眸,眼底不由自主地露出关切之色:“这么晚了,琬儿怎么还没休息?”
琬华接过小福子手里的墨:“我来吧,你们先下去。”随后对着胤禛扬唇道,“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你最近那么忙,我都见不着你的人影儿。”
胤禛勾唇一笑:“最近公务繁杂。”接着话语一转,“已经过了亥时了,快去睡吧,我还得一会儿,今晚别等我了。”
琬华走到他身后,手指轻轻为他按揉肩膀,神色露出一丝疑惑,嗅了嗅鼻子道:“我怎么闻着有一股药味儿?”
胤禛抓住她的手:“大概是我方才用了点药膳吧。”
琬华摇头:“不像是药膳,倒像是膏药味儿。”凑到他身上闻了闻,最后锁定在了他的肩头,顿时疑窦丛生,讶道:“你肩膀怎么了?!贴着膏药么?”说着就去解他的扣子查看。
胤禛却攥着她的手不放,将她拉至面前,笑道:“练布库时撞了一下,不碍事。”
“怎么也不让我知道?”琬华眉心微蹙,执着地挣出手去解他的衣扣,“不行,我要看看,不然放心不下。”
“真无大碍……”对上她已经生气的双眸,胤禛适时地住了口,知道她倔脾气一上来自己断然招架不住,只好任她施为。
琬华剥开他的衣服,看见他的肩头竟缠着绷带,虽然包扎得严实,但也能看得出来是红肿着的,而且还有一股药味扑鼻而来,胳膊上也有青紫的痕迹,不由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似乎连心脏都猛地收缩紧了,隐隐泛疼。
胤禛脸上仍带着温柔的笑意,将她拉进怀里:“跟你说了是练布库时撞伤了,别担心,已经好多了,并无大碍。”
琬华瞅他半晌,一边为他扣好衣服,一边没好气地道:“这几天你是故意躲我吧,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受伤。”
胤禛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带了些无赖地凑近亲了亲她:“被你看穿了。我这不是怕你平白无故地担心么,原本想再过两天就痊愈了……”
“你现在就懂得有事瞒我了,”琬华抬起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沉着脸道,“以后还不定要蹬鼻子上脸对我能瞒就瞒能哄就哄?”
“怎么会?”胤禛轻笑出声,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摩挲,“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会了。”
“你说的,我帮你记着呢。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琬华轻哼一声,面色到底缓转不少,“肩膀还痛么?”
胤禛眸底温柔如水,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人:“早不痛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终是按捺不住,吻上了她的芳唇。
不一会儿,两人都变得气喘吁吁衣衫凌乱。胤禛喘着粗气,将她打横抱起就往里间去,拥.吻着倒在了炕上。琬华神色迷离,平添几分妩媚,娇喘着轻声道:“你今儿公务繁忙……快些忙去……不然要熬夜了……”
胤禛专心致志地攻城略池,头也不抬地道:“公务早就忙完了……还剩一件最重要的事。”
“什么事?”琬华傻乎乎地问。
“就是当下这件事。”
于是一夜风情旖旎。
翌日一早,琬华进宫去给德妃请安,然后一直等了大半上午,胤禛过来接她回家。
走到园子里,偏又与大阿哥撞了个对面。琬华看着他挂着绷带的手臂,微微怔了怔。大阿哥虽然面无表情,但一双炯然的眸子深深睇了她片刻,随之擦身而过。琬华脚步微滞,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被胤禛握着的手上立刻传来疼痛感。
“好好走路,别乱看。”胤禛将她的手攥紧了几分,声音里仿佛都冒着一丝酸气。
琬华的目光又在他肩头受伤的位置转了一圈,大约明白出了什么事。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唯一挚爱的男人,她觉得心里如同被阳光普照般暖融融的。
马车上,琬华捏了捏胤禛的脸颊,定定地凝视他,半晌柔声道:“傻瓜,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同别人打架……”
胤禛怔住,随即反应过来,知道哄她不过,握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不懂。”
琬华心湖轻漾,凑近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今后再不要跟别人打架了。”
胤禛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故意板了脸道:“那琬儿要答应我,今后不可随便对别的男人和颜悦色,更不可随便对别的男人露出笑脸。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笑,我的心都酥了?想来别人若见了也是一样。”
“你……”琬华怔了怔,但见他如此认真的神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倒怪起我来!真是无理取闹!你这种以己度人的法子实在没有逻辑,你以为别的人都跟你一样?!哎呀……别捏我……好了,答应你!你自己对别人习惯是一张寒冰脸,难道也让我跟你一样不成?真拿你没办法!”
胤禛却忽然展颜一笑,灿若夏花。
……
寒来暑往,时光飞逝,便是几番岁月。这么多时日过去,琬华的生活还是一贯的安适平和、幸福融洽。孩子们渐渐长大,弘晖和弘昐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念伊亦长高许多,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闺秀风范;就连三阿哥弘时也已经可以到处打酱油了。
琬华以手支颐坐在书案后,望着自制台历上的“康熙四十七年”几个字出神——在她那对一些历史知识尚存的记忆里,这一年可是十分不平静的一年啊。
“额娘,”念伊莲步款款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仍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露出灿烂娇俏的水嫩笑容,“今儿天气热,小伊让膳房做了冰镇莲子羹,额娘尝尝吧。”
琬华抬眸,眼底的笑意柔如春水,拉着念伊坐在自己腿上,摸着她的头道:“真是额娘的乖女儿。来,跟额娘一起用。”
用完羹,念伊回房去做女红了,琬华整理好当天账务,天色已经不早,胤禛还没有回府。如今虽已至八月,但秋老虎的天气让人还没能从炎夏的余威中回过神来。七月底康熙出塞行围,琬华清楚一场朝堂风浪即将到来,这次胤禛没有跟随而去,似乎也并非坏事;但老十三和老十四都随驾,琬华也不由得为他俩担心。特别是老十三,不知历史上从一废太子事件之后,他为何突然不被康熙待见,也不知在以后的十多年中究竟有没有被康熙圈禁。
晚上,胤禛一回府就去了书房,直到夜深才过来歇息。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两人相拥着躺在被下,琬华趴在他的身上,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三个孩子都长大了,弘晖和弘昐也都十五岁了,再过不了几年咱们就该操心这两小子的婚事了……小伊今年也满十二岁了,过两年咱们做父母的就要开始物色着有什么好人家……这么想来,时间过得真快……”
胤禛闭着眼,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唇角带了一抹笑意:“顺自然而为,现在还早呢,你就是爱操心。”
“咱们做父母的哪能不为孩子们操心呢?”琬华轻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岔开了话题,“最近皇阿玛那边有什么消息么?老十三和老十四他们还好吧?”
胤禛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俊美英挺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说你爱操心呢,两个大小伙子,能怎么不好?最近也没什么消息……”话语顿了顿,又道,“好像听说小十八生病了,皇阿玛也没多大心思在塞外打猎,现在应该已经回到行宫了吧。也不知这会儿十八的病情有所好转没有……”
琬华心里有些堵塞得难受,面色却尽量平静,柔声宽慰道:“别担心,小十八吉人自有天相的。”
记忆中的历史事件终是如期上演:九月初,小十八病情恶化,因医治无效早殇;然后听说太子夜窥帐殿而使康熙大怒,历数太子多年的过错,将太子拿锁链绑了押解回京;刚一回京,康熙就召文武百官,颁发了废除胤礽太子之位的诏书,并将胤礽囚禁在上驷院。
这两日胤禛被康熙差去看管上驷院,就宿在宫中,令琬华不由十分担心。弘晖和弘昐每日上完课回家,会将宫里发生的事讲给她听——大阿哥向康熙告发有个叫张明德的道士给八阿哥算命时有欺君之言;随后,三阿哥又告发大阿哥用巫蛊之术魇镇胤礽,导致胤礽在被囚禁的这段时日犯了疯癫之症,还有些狂悖之举。康熙龙颜震怒,命人将大阿哥囚禁在府中;随后将成年阿哥们都召入乾清宫,发着怒火将众人狠狠批评教育了一顿,特别是对八阿哥几人,更是声色俱厉。十四想起自己从前有段时间同八哥九哥他们很是要好颇有情谊,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为八阿哥辩解了两句,惹得康熙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就要刺他,虽被正跪在康熙身旁的老五胤祺拦着,但到底挨了二十个板子。教育完了,康熙命众人全部回家去面壁思过,没有圣谕不得出府一步,实际等于禁足。
傍晚,胤禛同府中的策士戴铎在书房里谈完事情,便到了后院。
琬华从念伊的院子回到屋,就见他靠在榻上,似在闭目养神,但微蹙的眉宇间露出的一丝疲惫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琬华轻轻走过去,拿了毯子给他盖上,坐在榻边开始轻轻为他捶腿,宽慰道:“皇阿玛这几日是在气头上,才下令给皇子们禁足,过几天肯定会解禁的,别担心。”
胤禛睁开眼,轻叹一声:“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十三弟。”
琬华不由一怔:“十三弟怎么了?”
胤禛屏退屋中的丫鬟,眉心蹙得越发紧,压低了声音道:“几日前,我总感觉他有点不对劲,虽然他很会掩饰,若非我极了解他,也不会注意到。我再三逼问,他才告诉我,是他暗中做的手脚,偷偷趁人不备在大哥马车里藏了贴着二哥生辰八字的小人儿,然后又假装无意地透漏给三哥,引得三哥去向皇阿玛告发大哥,果从大哥车内搜出小人儿,皇阿玛自然大怒,无论大哥怎么叫冤枉,命人速去搜查大哥府邸,里里外外,从大哥府中搜出不少萨满巫蛊之物,据说还有人指认大哥一个妾室会萨满巫术,自然一并带走审问,大哥不想承认也无用,皇阿玛更是气得够呛,对大哥彻底失望,宣布将他终身禁足……我听了,心里就是一惊,还来不及多同他说两句话,皇阿玛就召众成年皇子去乾清宫,然后命我们禁足在府中,至此也没能再跟十三弟说一句话。你想想,若是皇阿玛知道了他做的事,还不晓得要怎么惩罚他,皇阿玛这些时日又正在气头上……怎不令人担心……”说到这里,不禁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琬华惊诧,心中也不由焦虑起来,思索着道:“这么说,十三弟是早知道大哥府中有巫蛊之类的东西了?”
胤禛颔首:“是啊,皇阿玛治大哥的罪,倒也没冤枉大哥,一定也确实在他府里搜出了些跟二哥相关的东西,不然皇阿玛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儿。可十三弟的行为若被皇阿玛知道了,依照皇阿玛的性子,惩罚是少不了的。我当时问十三弟为何要如此,何必要把自己牵连进这种事情中,他说几年前我遇刺的那次,他就说过,谁做的他就一定要还给谁……”
“唉……十三就是这么重情重义,在他自己的处事规则里,所有人所有物都是黑白分明的。对自己人,可以交付所有信任,甚至抛掉性命也没什么;对别人,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琬华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别担心,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再说十三弟犯的错跟大哥有本质区别,皇阿玛若知道了,必不会对十三弟下多重的手,只是惩戒肯定是有的,一来警示,二来也可以磨砺十三弟的性子。若十三弟真受了罚,咱们做兄嫂的,无论明里暗里都为他照拂周全,以免万一被使坏的小人钻了空子。胤禛,十三弟相信你,你更要相信你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胤禛的眉峰不可察觉地跳了一下,定定凝视她片刻,将她拉至怀里,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半晌才低低地道:“琬儿,你话中有话。”
琬华呼吸微滞,面上却露出不解的神情:“什么意思?你……难道听不出来我是在安慰你么?”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琬儿断不是那种有野心之人。胤禛心中定了定,双眉轻扬:“琬儿,今儿这些话,不可让外人知道。”
琬华嗔了他一眼:“我傻啊?咱们夫妻之间说话,我为何要告诉别人?我是那种人么?!为了十三弟我也懂得什么叫有所不为。哼!就你明白!”
“好,好,琬儿最明白了,是我傻好么?”胤禛轻笑,捏了捏她的脸蛋。
“哼……”琬华偏过脑袋,却也不由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前些天因为爷爷生病住院一直很忙脱不开身,现在才来更新让大家久等了,非常抱歉,求大家谅解。还要给大家拜个晚年,大家过节好。从今天起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