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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七见谭雅端起酒杯还要再喝,一把夺下,瞪眼睛低喝道:“行啦,一个娘们家家的,喝点意思意思就够了,还没完没了了?”
谭雅嘟嘴有些败兴,但心知他就是那样人,自家粗鲁,却最看不惯女子喝酒呦呵之类的举止,她不欲为点小事与之口角,也就顺了他的意思。
阮小七见谭雅听话,心里适意,见其面露失望,站起身来又去给她烤东西吃哄她高兴。谭雅披上大毛衣服站在旁边看,陪着他说话。
阮小七见她净白的小脸藏在狐狸毛毛里头,就是漠北的凌冽寒风也掩不住那水汽雾绕的江南娟秀,心头一热,情不自禁贴过去用下巴轻轻蹭下谭雅的鼻尖,此刻温馨美好。
突然,阮小七坏笑起来,低头猛地咬了一下谭雅的鼻尖,没等她叫疼,就瞪大眼睛深吸口冷气,紧张地啧啧两声道:“糟糕,小芽儿,鼻子被我咬掉了,上面只剩下两个洞!”
虽明知这是逗小孩子的把戏,谭雅还是不由自主去摸鼻子,自然是还在,不由白了他一眼,撅嘴嗔道:“你讨厌!”
阮小七哈哈大笑,又贴过去用力“吧唧”亲了一口她的鼻子,笑道:“哎呦,哪来的丑八怪,行啦,我就行行好,再给你安上吧。
咦,好像不对啊,我看看,是不是放在架子上烤的这个才是?完了,都熟了!”
谭雅伸手掐他,恨恨道:“不疼在身上就敢胡闹,是吧?让你看看我的厉害!”阮小七立刻鬼哭狼嚎喊救命,说辣手观音又在江湖出现了,要草菅人命啊。
又玩又闹的,好容易才烤好端上桌来,还没等吃,有下人禀告说黄家下人报丧来了。
三娘子的夫婿在春天时候染上了痨病,缠绵病榻好些日子,说是夏天时候见好了,结果天刚一冷,痨病又反复,名医好药的轮流送去,如今看来也没能留住性命。
除了往这里,自然还有去京城报信的,也不知道家里得信后会怎样。
夫妻俩对视一眼,收起笑容,面色沉重。谭雅长叹了口气,阮小七捏捏她的手,低声劝慰道:“莫担心,已经事出了,就往好的看吧。”两人起身往大厅去。
那下人浑身缟素,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完后又拿出封信来,却是三娘子写给谭雅的。
谭雅心里咯噔一下,派人送那下人去歇息,又忙打开信看起来,越看越气,看完“啪”地一声用力拍桌子,骂道:“这糊涂种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阮小七本在那里算计何时启程去吊唁,见谭雅这样,拿过那信看完,面露不屑,撇到一边,道:“这也未免太着急了些,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自家郎君还尸骨未寒呢,她也真是想得出来!”
原来三娘子在那信上说已给阿爹写信要回娘家,可京城路遥,来回得两个月,所以只好先求谭雅将自己接到北关来,再派人送她回京。
黄家她是一刻也待不了,唯恐被硬安个贞节牌坊给她,那一辈子只能老死在那里了。
谭雅虽知三娘子此时举动实在太令人齿冷,但被阮小七这样说,还是替其遮掩道:“她也是年幼,遇到事情吓坏了,六神无主做出傻事也是有的。”
阮小七嗤笑一声,道:“真是糊涂!有岳父在,黄家怎敢让她守节?看在岳父的面子上,只要大面上过得去,三年后还得主动说让她再嫁。
如今可好,这封信不知被黄家多少人看了一遍,人家儿子才没,她就要走,杀了她的心都有,本没那个打算,现在也要拖死她才解恨罢休。
黄家让人将这信送过来什么意思,不就是让我们自家开口么?我看岳父就是想接她回去也不能够了。
除非是老死在娘家,便是岳父职位高,巴结的人多,得了这个名声,她想再嫁个好人家也是绝无可能了。”
说着又捡起那信抖抖,冷哼一声道:“自己儿子提也没提,待郎君薄情也就罢了,莫非自家肠子里爬出的儿子也能舍得,真可谓是最毒妇人心!”
谭雅虽也对三娘子行为不满,听阮小七这样说却觉刺耳,反驳道:“她阅历浅,办事不老成才会如此!”
阮小七知道她的心思,夫妻俩为个外人吵架实在不值,于是闭口不再提,只点头“嗯”了一声。
他不说了,谭雅自家开始絮叨起来。
一骂三娘子少心眼,给娘家写信也敢用黄家的下人送过来,便是封上了火漆又能如何,想看依旧能看到,出嫁这么久,办事还是着三不着两的;
二骂她行为不妥,再不好,夫妻一场,何况三妹夫活着的时候待她不错,便是真想走也得为他守上个三年,好聚好散,黄家再说不出一个“不”字,阿爹也好开口叫她回娘家;
三骂她真是薄情寡义、无心无肺,就没想到小小孩儿没了亲爹再走了阿娘该是多么可怜,怎么一点儿慈母心肠都没有。
骂完了,气得直捶胸口,唤下人笔墨伺候,提笔写信。阮小七探头去看,问道:“你打算如何?”
谭雅一边低头奋笔疾书,一边答道:“先给黄家道歉,说她不懂事,再让她听话。哎,只能先安抚住,看阿爹的意思再议。”
又看向阮小七,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阮小七沉吟一会儿,答道:“也只能先按你说的办。不过岳父虽然护短,三娘子这事却是难说。
要是真与黄家结了仇,接她回来再嫁也难,再说毕竟家里还有一堆儿女未婚嫁,真如了她的意,以后谁敢娶你家小娘子?便是出嫁也要被婆家人看低。”
谭雅也是气三娘子如此。可如今怎么办,事都出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想到年纪轻轻的三娘子在那人孤影单的人家里苦苦过日,谭雅不由一阵发抖。
信写完立马派人送出,谭雅靠在椅背上,茫然盯着桌角发呆。
阮小七不欲她烦心,哄道:“小芽儿,你别瞎担心了,再怎么样,黄家也不敢怠慢,何况还有儿子,日子还是不差的。”
见她依旧愁眉不展,又道:“要是我没了。。。”谭雅果然被引过来,瞪了他一眼,喝道:“少胡说!”
阮小七道:“你那三妹妹,我看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好在没脑子也好,要不明白过来先给夫人写信可是难办。”
谭雅一想也对,真要是三娘子给崔氏写了信,背着阿爹行事,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
谭雅见阮小七一副看不起的样子,心里不好受,道:“我知你为何这样,不就是嫌她心急改嫁么?那我问你,若是事情倒过来,你说三妹夫能守多久?一年就要被赞重情义了。哼!”
阮小七嘟囔道:“男女怎能一样?”
谭雅气道:“你看你看,被我说中心思了吧!”扭头哼了一声道:“是不是三妹妹当时殉节你才顺眼啊!你不是还惦记让我殉葬之事吧,我可提前说明白,别指望我能那么傻!”
阮小七瞪眼睛不乐意,气道:“你当初不是说我若倾心相待,你便生死相随么?怎么,说出口的话不算数不成?”
谭雅啧啧了两声道:“看不出来呀,诗词教你百遍都记不住,我不过提过一嘴,你倒是记得清楚。”
阮小七不放过话头,拉着谭雅问道:“那你说,你随不随我去?不许敷衍我!”
谭雅看阮小七瞪着眼睛的认真模样,还真就仔细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唔,生相随,死就不随了。。。”
见阮小七有些失望,接着道:“咱们都去了,留下三个孩子怎么办?你没爹娘看着自己长大,难道不知活得如何艰难吗?”
阮小七揉着她的手,低头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其实,便是没有孩子,我也舍不得了。
可一想到你会跟别的男人这么说话,给别的男人缝衣衫,做鞋子。。。心里就受不住,那时就想,再舍不得也得带你跟我去。
但,又一想你这么漂漂亮亮的跟我躺在地下烂成了骨头,也舍不得,哎。我比你年长八岁,总比你先走,我可跟你说好了,不许再找男人!”
说着拉谭雅过来,硬按在怀里亲吻,边亲边喃喃道:“这鼻子是我的,这嘴巴是我的,这下巴是我的,这脖子也是我的。。。”
亲了谭雅满脸口水,又往脖子下面亲去,最后总结道:“全是我的!”
谭雅先是挣扎,后来软了下来,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那要是我先没了呢?”抬头盯着阮小七的眼睛,伸手摸着他的嘴唇,道:“这张嘴会跟别的女人说这样的话,去亲别的女人的鼻子、嘴巴。。。”
阮小七哑声道:“你说呢,当初还没见过你的真人,那爬到床上的女人我都没要。”
谭雅提起此事也是好奇,立直身子问道:“为何你就看上我?”
阮小七就将自己十几岁开始做梦说起,谭雅越听越气,道:“哼,你那梦中人根本不是我!”
阮小七奇道:“怎地不是你?”
谭雅道:“你我相差八岁,你十几岁时我才多大?”
阮小七道:“所以我说咱们是天定缘分,我梦中的人就是你现在的模样,一直是,十几年未变过。只有你,我一看到就知道是你!”
谭雅依旧不满,这回更说他爱慕一个年长女子,阮小七急道:“便真不是你,不提三个孩子,咱们几番经历生死,总是别人替不了的吧。”
两人想起河州府起事、元洲围城、北关苦寒、怀孕上路。。。是啊,便是那梦中人本不是她又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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